慕君吾眼里闪过一丝烦闷:“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说完,他绕过玉儿向前走,玉儿忿忿地扭头瞪着慕君吾:“花柔真是瞎了眼了,放着处处为她着想的唐箫不选,选了你!”
慕君吾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走了,玉儿想不过,气呼呼地捏紧拳头又冲回了主厅。
主厅里,花柔正托着下巴思索解决之法。
玉儿急匆匆地冲到跟前:“花柔,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一朝天子一朝臣,火主并不为你所用,你不如把六两升为火主帮你造火器,让那老头子颐养天年得了!”
花柔闻言无奈一笑:“玉儿,这不是解决之法。姥姥当门主时,靠残酷的门规服众,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希望大家能真心依从,不再有那么多疏离和嫌隙。”
“可是……”
“你也别太急了,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吧。”花柔说完低着头又陷入了思考,玉儿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可撒,气呼呼地又冲了出去。
第411章 愧疚的他
新葬之墓,鲜花簇拥,纸钱遍地。
慕君吾坐在墓碑旁,目色幽暗,眉宇间全是郁色。
“毒主,我很……难过。”慕君吾声音中有少见的挫败感:“她……越来越优秀了,我很开心,可我也……愈发羞愧。”
慕君吾无意识地抠着手指头:“我若为她出谋划策,告诉她我的想法,将来她知道了一切,会怎么看我?我……终究是利用她了不是吗?”
他愁,曾经他发现了唐门的力量,也发现了毒主对花柔倾注心血,对于楚国的责任,是他有自己的迫切,于是他渴求过她的成长与助力。
然而今时今日,他却发现他无法面对她,因为这将是他爱情不够纯粹的一面,他觉得羞耻。
“她总是信我,什么都不瞒我,而我,却有那么多秘密,你说……我应不应该告诉她我的事?我怎么说?”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微风轻轻吹动发梢。
慕君吾叹了一口气:“我恨……恨这命运带来的不由己,若是我就只是慕君吾,多好啊!”
他说着垂下了头,身形充满无力与懊恼。
是的,无力。
一贯骄傲的他,此刻非常的痛苦又无力。
他想告诉她一切,但此时并非是个好时机——花柔此刻要建立铁军,还要得到唐门一众的信任,他如果这个时候告知自己的一切,这分明就是添乱了。
“她解决她的难题,我还是解决掉我的难题,再告诉她吧!”良久之后,他对着墓碑轻声言语。
……
“我还以为门主过些时日才会过来,想不到这会儿你就上门了。”
唐贺之看着来到机关房主厅的花柔,一脸笑容的起身相迎。
“机主,您可得帮帮我。”花柔一脸笑意地来到唐贺之身边:“门里就数您和火主最亲近,他的心结是什么,得您告诉我。”
唐贺之一愣:“门主知道是心结?”
“嗯,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对我的不信任当有起因。”
唐贺之伸手一指座位:“门主请坐。”
花柔应声与他一同落座后,唐贺之看着她说到:“门主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我的印象里,火主应该是很期待唐箫师兄成为门主的,我猜想,是我还没有得到他的认可。”
唐贺之捋了一把胡子:“也对,也不对。”
“此话怎讲?”
“他和我,并不算是姥姥的绝对拥趸,对于门主的人选,也不是非唐箫不可,事实上我制造机关,他钻研火器,都只是不想染上任何麻烦,只醉心于技艺,你知道为什么吗?”
花柔眨眨眼:“你们都希望在自己的技艺方面更进一步。”
唐贺之摇头:“不!我们只是对外面的乱世太失望了,只想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醉心于技艺,忘记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失败者。”
“您的意思是……”
“唐门,是我们的坟墓,也是我们自欺欺人的梦境。”
花柔闻言沉默低头,此时此刻她知道是自己没有读懂人家背后的故事。
“其实,我愿意支持你,倒也谈不上是认可了你,只是觉得你明明也就只是一个小姑娘,却敢想止戈天下,还能付之于行动,虽然我不知道未来胜率几何,但你有这样的骨气和担当,我为你高兴!所以,我想在你身上赌一把!”
花柔抬头看着唐贺之,眼有感激之色:“谢谢您。”
唐贺之立刻摆手:“可别说什么谢谢,我这把年纪才去做我应该做的,已经很惭愧了。不过关于火主,我给你一个提示。”
“您说。”
“唐门是他最后的容身之地,想要让他放手一搏,靠说是没用的。”
花柔会意,立时起身道:“我明白了,谢谢。”
同一时间的火器房主厅里,唐蕴气乎乎地瞪着趴在桌上盯着自己的唐六两:“干什么盯着我?”
“我在观察。”
“什么?”
“我在观察师父您为什么生气?”
“滚滚滚!”唐蕴一脸不悦:“你懂个屁!”
“师父,我看,你就是小气!”
唐蕴闻言一拍桌子:“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你就是看人家机主管了三个房,你只管一个心里不舒服呗!我懂,我要饭的时候,人家要到吃的,我没要到,心里也不痛快来着,但是……”
“滚!”唐蕴气得肝疼:“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我在乎的是她为这一己私心,把唐门给毁了你知不知道?”
“毁了?”唐六两愣住:“怎么会呢?为什么呀?”
唐蕴懒得和他解释,指向房门:“你给我出去,能滚多远滚多远!”
“师父!”
“滚!”唐蕴喝道:“要不然我把你的图纸全给你烧喽!”
唐六两立刻转身就跑:“滚!我这就滚!”
唐六两跑了,唐蕴气呼呼地坐在桌旁,眼圈泛红,半晌咕哝着骂了一句:“丫头片子,不知斤两!”
……
渝州城的民宅里,飞云正在整理房间,突然听到院中凌乱脚步,赶忙拉开房门,就见到慕君吾跌跌撞撞地向他走来!
“公子!您……”飞云立刻上前,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令他诧异不安:“怎么喝酒了?”
慕君吾看了搀扶自己的飞云一眼,冷冰冰的,并不说话。
“公子,我扶您进去休息。”
飞云搀扶着慕君吾进入房间,将他送到床上歪着,又赶忙给他搭上一件毯子:“您这是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慕君吾的声音有些含糊。
“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熬醒酒汤。”
慕君吾此时却突然抓住了飞云的隔壁,盯着飞云他:“我有话问你。”
飞云心头一紧,眼有不安:“公子,您要问什么?”
慕君吾想开口,又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是不是……很……糟糕?”
飞云霎那间懵掉了:“公子您说什么啊?”
慕君吾醉醺醺地苦笑起来:“我很糟糕,我很混账……对不对?”
飞云不安地蹲在床边:“公子,飞云不明白您这是怎么了,但您是最优秀的,飞云从来没见过您有什么糟糕的时候……”
“不!不对!我算什么优秀?我什么都没告诉她!这是不对的你知不知道?她对我那么好,那么重要,我却什么都瞒着她!”
飞云有些意外,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您说的她……是……您心里的那个人吗?”
“对!”慕君吾点头的十分用力:“心里的人,想共度一生的人。”
飞云闻言僵住了。
慕君吾再次盯着飞云,神情痛苦又专注:“我想告诉她,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公子,这位姑娘是谁?您的身份……告诉她会不会给您带来危险?”
慕君吾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会的,告诉她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我有危险,我怕的是……她有危险。”
第412章 时候到了。
“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死了,我……我真的没把握……我怕……”醉酒的慕君吾是痛苦的也是患得患失的:“我不能失去她,我什么都不敢说……”
“既然公子有此顾虑,那就不要说了!”
“可是……我又厌恶这样的我……”他的痛苦来自于灵魂中的羞耻,面对花柔的纯净美好,他觉得不堪,很不堪。
“公子,别想那么多了,若那位姑娘是懂您的人,他日知晓一切必能谅解您。”
慕君吾闻言抬头看着飞云,眼神朦胧:“她懂我,她就是太懂我,她……她只怕永远都会谅解我……可是……这么可憎的我,凭什么拥有她呢……”
飞云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安慰他,然而慕君吾已不胜酒力,眼皮子黏糊了两下,倒头睡去。
飞云看着慕君吾,眼中情绪翻涌。
公子有心爱的人,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因为喜欢这个姑娘而乱了方寸……
飞云攥紧了拳头,神色凝重。
……
“吃饭啦!”玉儿拎着食盒进屋,就看见花柔在桌前,写写画画。
“哦,放那里吧,我一会儿就吃。”花柔应了声,头也不抬。
玉儿把食盒放在桌上,好奇地走到花柔身边:“你在忙什么啊?”
“铁军的构成。”
玉儿看花柔写写画画的内容断断续续地念道:“多种技艺掌握……火器配给……层层筛选……一百人……你只要一百人?这算什么军队啊?”
“我是这么想的,拼人数,我们怎么可能拼得过那些拥兵万千之人,所以不如以奇兵制胜。”
“奇兵?”
“对啊!唐门有火器房,暗器房,夺魂房以及毒房这四房的绝技,一个人掌握一种不能算厉害,但一个人掌握三四种本事,是不是就很厉害了?”
“厉害有什么用呢?多杀几个人罢了,还不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们不硬拼,只要发挥唐门技艺的奇袭特性,就能扰乱甚至废掉一支军队的战斗力,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层层筛选只要一百人,也是想着精益求精?”
“奇袭不在多,只在灵。等一百个人选出来,我再分成小队竞争配合,最终只要六十人就够了!”花柔说完又提笔写写画画去了。
玉儿看着低头做事的花柔,忍不住嘟囔道:“不是我要泼你冷水啊,火主都不认可你,你这铁军建得起来吗?”
花柔依然头也不抬:“不尝试怎么知道成与不成呢?何况,要他认可我,也得我做出成绩来啊!行了,我继续忙了。”
“可你还没吃饭呢?”
“不急,这个更重要!”
玉儿看着专心致志的花柔,叹了一口气:“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
玉儿说罢退了出去,把背篓一背去往后山—花柔这样不好好吃饭,她能想到的就是炖点药膳给补补了。
玉儿来到药圃里,寻着秧苗蹲下身挖山参。
挖着挖着,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家业房和凤稚房的房主都由机主暂代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唐六两和火主一路争争吵吵,我听得真真切切。”
玉儿闻言翻了个白眼心中喝骂:唐六两,你个大嘴巴!
“这家业房房主需要暂代是应该的,可师父又没死,她这样是把师父给废了吗?”
“废了也正常啊,当初凤主欺负她你又不是没看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师父回来怎么办?按照师父的脾气,弄不好要整死她吧?”
“谁说不是?而且你们凤稚房的人八成是会听凤主的吧?只怕将来有得斗……”
“斗?”玉儿听到此处猛然起身喝道:“一个死人她还能跟谁斗?”
不远处的两名弟子楞住了。
玉儿瞪着她们两个,话语格外冲:“凤稚房的那个你听清楚了,凤主已死,少妄议那些有的没的!”
“你胡说!”那弟子一脸激动:“师父她才没死呢!”
玉儿冷笑道:“我亲手割断她脖子的,她死没死我不知道吗?”
那弟子当即愣在原地,另一个见状赶忙连拉带拽的扯着她跑走了。
玉儿蔑视地翻了个白眼,又蹲下去挖山参了。
“一帮不开眼的蠢货。”她不屑地轻声骂了一句,浑不在意。
……
慕君吾猛然醒来,有些蒙地看着周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