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鲸——逐心
时间:2019-04-26 10:45:55

  过去?
  什么过去?
  还不如说是为了跟他一刀两断。
  元染怎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眼里的那某抹笑荡然无存,只剩一片深寂,黑不见底。
  有顾客从楼上下来,不免多看了两人一眼,却没有人多做停留——这两人金童玉女,登对到谁都不会怀疑他们是一对。
  丁幼禾突兀地笑了下,转身要就要走。
  手腕被擒住了。
  她回头,嘴角还带着那个自嘲的笑。
  元染太阳穴一突,“丁幼禾,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能这么绝情。”
  认识了这么久,这是丁幼禾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普通话标准,声线低沉,吐字清楚,真……好听。
  她抬眼,笑意还在,“是我听错了吗?陈先生。我绝情?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是我吗?不告而别,始乱终弃的人难道是我吗?陈先生,金钱是个好东西,它能给人底气。但它不是PS,不是修改液,没办法把一切都颠倒黑白的,好吗?”
  元染擒着她的手腕越发用力,甚至到了让她轻轻嘶了口冷气的地步。
  可丁幼禾没肯服软,硬是梗着脖子与他对峙。
  她这人别的没有,就一副倔脾气,真要讲道理,就非得扯白了不可。
  是与非,喜欢和不喜欢,没有灰色地带……曾今她确实如此,可元染成了她的例外。
  所以才让她焦躁,甚至不惜转售店铺,以便彻底抽身,不再流连。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你告诉我,当年你口口声声说只喜欢我,转头又跟那位颜大警官说你也喜欢他,”这是元染第一次,把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剖白,以他的骄傲这种话本绝不可能说,可还是说出来了,“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给你的陪伴,但又贪恋他给你的安全感?”
  丁幼禾莫名其妙地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
  元染气极反笑,“这都能忘?你到底还跟多少人说过喜欢?”
  丁幼禾被他语气激怒,一抬脚直接踩在他光洁的鞋面上,杏眼瞪起,“你瞎编排谁呢?”
  “法院,大厅。”元染站得纹丝不动,简短地说,“审我和老三那天。”
  丁幼禾总算想起来了,那天庭审之后颜梁淮突然告白,她措手不及之余给对方发了好人卡,再回头去接元染的时候,就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她忽然觉得想笑,又想哭。
  就为了这个?一句“我也喜欢你,像喜欢肖潇那样喜欢你”竟成了把他俩分隔这么多年的□□?不可笑吗?感情就这么经不起风浪,随便一句话都能把两人分开。
  丁幼禾脸上变幻的神色,落在元染眼中,他恍惚觉得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些总怕她伤心、难过、害怕,怕她觉得自己年纪小、不值得依靠……那种被另一个人牵着心脏的感觉。
  这分离的几年,他心无挂碍,所以才能无往不胜。可站在她面前,他竟又似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忐忑不安,怕被丢下。
  丁幼禾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天我跟颜梁淮说的是‘我喜欢你,像喜欢肖潇那样’,你听全了吗?”
 
 
第49章 撩49下
  元染的脸色变换, 显然这是他没曾设想过的可能, 丁幼禾乘着他走神,终于挣脱开,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
  他也没立刻追上来, 丁幼禾快步走到垃圾桶边, 三下五除二把合同撕了个粉碎,扔进垃圾桶,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刚抬眼, 被车灯刺了下。
  余光瞥见车标, 丁幼禾立马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走。
  车就不远不近地跟着, 车窗开着,里面的男人只穿了件白色衬衣,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撑在副驾驶座,“幼幼, 外面冷, 上车说。”
  丁幼禾浑当没听见,大步流星。
  合同都撕了,还理他作甚?╭(╯^╰)╮
  “受了凉下月生理期又要肚子疼,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丁幼禾脚步一顿, 斜眼瞥他,“男女有别, 请陈先生注意分寸。”
  “陈医生总跟我念, 所以你能不能自己悠着点。”
  陈医生?丁幼禾原地站住, 车也立马停下了。
  她扶着车窗,匪夷所思,“你怎么会知道陈医生?”那是她这两年定时去见的中医,调理身体的技术不错,加上本身为人直爽,跟丁幼禾还算投缘。
  元染轻描淡写地说:“本以为他在追你,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在帮你调理,就问问情况了。”
  丁幼禾咬牙切齿,“你问了他就告诉你?”
  “用了点办法。”
  丁幼禾:“……”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什么办法,反正,不会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法子。
  见她撒手就走,元染连忙驱车跟上,“有气你上车对我撒,别跟自己过不去好吗?”
  “我要上你的车,才叫跟自己过不去。”她太了解自己了,坐到他身边,不用十分钟绝对缴械投降。
  元染开得太慢,挡住了后面的人。
  骑着单车的混混擦着他的车身超了过去,然后在车头前一横,戾气十足地威胁道:“开豪车了不起,挡着小爷道了!抬头看看,上面是监控!老子给你举报占用慢车道信不信,不想被举报,拿封口费来,三百不少五百不多——”
  他正耀武扬威,忽然看见驾驶座这边的车窗降下,一张年轻男人的脸露出来,长眼幽寂,面无表情。
  小混混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了,单车往旁边一扔,九十度鞠了一躬,“染,染爷!”
  元染淡淡地瞥了眼地上的单车,“车挪走,人让开。”
  “是,是!”对方麻溜地拾起车,离元染八丈远,毕恭毕敬地送他离开。
  丁幼禾冷眼旁观,直等走出了十来米,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现在很威风?要钱有钱,要权有权,普通人捧着你,小混混也怕你。”
  元染叹了口气,“不威风,我连求你上车都求不得。”
  丁幼禾瞟了他一眼,“……那是你闲得慌。”
  结果,一直从茶楼到刺青店,丁幼禾也没肯上车,于是元染就一路跟到了门口。
  她开门,他就在身后站着。
  “让开,你现在不是我的房客了。”丁幼禾嫌弃地说。
  元染纹丝不动,指着停在路边的车,“没油了。”
  “骗子。”
  “真的,开太慢,废油。”
  丁幼禾咬牙,“没油给你管家电话,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伸手,从背后将她搂住,微微低头埋首在她发丝间,“求收留。”
  明明知道他是在装可怜,明明应该板着脸撇清关系,丁幼禾心里都清楚,可她做不到。
  非但做不到,甚至心底还有个声音在喋喋地劝说她:
  “你不是一直在等他回来吗?他回来了,你还矫情啥?”
  “人家没没回来时候你守着这空房子,人家回来了你反而要搬走,丁幼禾你等的不就是他来挽留吗?”
  从小到大,丁幼禾都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而丁幼禾大概是用心脏思考的。
  左胸腔里,那个不安分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教唆她转身投进对方怀里,狠狠地掐他的腰,捶他的胸口,甚至咬他一口,骂他为什么仅凭断章取义就抛下她那么久……
  “没地方收留你,”内心的小人有多狂躁,丁幼禾的脸上就有多冷静,“现在我跟肖潇合住,不方便收留男人,你还是自己找地方去吧。”
  说着,门被她推开了,一张小纸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是肖潇龙飞凤舞的字:【今晚我有约会,明早见,宝贝】
  丁幼禾:“……”
  字条被元染捡了起来,夹在指间,他微微偏头,朝她笑了下。
  ……能收回前面的话吗?她家楼里还有母猫若干,不方面收留雄性行不行?
  一刻钟后。
  丁幼禾在家里忙碌,完全把坐在一边的男人当空气,不仅如此,还时常嫌他碍事,“让一下,挡着我拿东西了。”
  元染坐在原处,一双长眼凝着面前的女人。
  三年了,她看起来比从前清瘦了些,下巴更尖,锁骨的凹陷也更深一些,以至于那条小鲸像是半个身子都没入了海平面。
  可是周身却还是那股子莽莽撞撞的少女气,像是随时都会操起家伙跟人打架似的。
  她穿着粉底白点的绒衫,衣服松松垮垮的,更显得整个人单薄,此刻柳眉倒竖一副嫌弃他碍事、恨不得把人拎起来从窗户丢出去的模样,像只发狠的奶猫,凶没见多少,可爱倒是满分。
  见元染不动,丁幼禾冷声说:“不让的话今晚你就睡地板吧。”
  元染问:“你要拿什么?”
  “被褥。”丁幼禾随口说,“工作间里现在可没被子给你盖。”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元染立刻问:“我原来的被子呢?”
  丁幼禾轻飘飘地说:“烧了,楼顶。”
  气压瞬间低了下来,她莫名其妙地偷瞟了元染一眼,他仍旧坐着,挽起袖口的手臂肌肉线条结实,稳稳地搭在一旁,并没有挪动分毫——那这压迫感是从何而来的?
  “烧了,”元染半垂着眼睫,轻笑,“是要当我死了的意思?”
  丁幼禾:“……”这意思倒没有,一刀两断差不多。
  “还烧了些什么?”元染语速很慢,像极了许多年前他刚刚开始恢复说话的时候,“我的衣服?鞋子?餐具?”
  “留下你痕迹的东西都烧了,烧不掉的也从这房子里扔出去了。”丁幼禾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有意见么?”
  “有,”元染右手拇指与食指缓缓地摩挲着,“有我痕迹的东西都扔了,为什么还留下一件?”
  丁幼禾吓了一跳。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的小藏宝箱被发现了,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对方指的不是书信,于是满不在乎地反问:“都扔光了,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还留了一个。”
  “不可能。”是真扔得挺干净的,当初那个哭成红眼兔子的自己有多疯,她还记得。
  “这个。”元染抬眼,目光灼灼看向她。
  丁幼禾的心脏猛地漏了半拍。
  “这个家里……留有我痕迹最多的,不是你吗?”
  语速太慢了,慢到让人觉得每一个字都是撩拨,丁幼禾察觉到自己的失神,一挥手想要故作潇洒,却没轻没重地把台面上的花瓶打翻在地。
  里面半瓶水,洒了一地,花枝落在地上,还掉了几片花瓣。
  惨兮兮的。
  丁幼禾原地蹲下,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手刚碰到花枝,就被微凉的大手覆住了,握在掌心。
  她没抽手,但也没回应。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直到元染看见地上泼出来的水面上起了涟漪。
  一滴,一圈,漾开。
  ——那个垂头蹲着的小狮子在掉眼泪,无声无息的,连抽噎都没有。
  他听见自己叹了口气,为她的倔强,也为自己。
  伸手,把人往上一带,就着起身的趋势整个圈入怀里。
  丁幼禾低着头,说什么也不让他看见自己掉眼泪的模样,被他盯急了,索性把一张涕泪交加的脸都埋在他胸口。
  凉丝丝的衬衫料子,贴在滚热的脸颊上,泪水很快就湮开了,几乎透出里面的肌肤。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无声哭泣的人,心脏跟着一蹴一蹴地疼。
  分离是两个人的事,但“音讯全无”却是一个人——他在海外的这些年,刚开始确实负气过,想忘掉脚踏两条船的女人。可时光或许能叫他忘记在少管所里绝望的日夜,却无法磨灭那些慢慢找回自我的温暖记忆,那些她所给与的爱和依赖。
  所以局面稍定之后,他让留在国内的许暮当了眼线。
  首要监视对象是颜梁淮,其次是所有与丁幼禾有接触的异性。但许暮递给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染爷,你还是甭操心那穷警察跟男客户了,不如操心操心那劳什子的萧大姑奶奶?她跟嫂子同进同出,好得跟连体婴似的,别是两头开花把嫂子给掰弯了啊。”
  弯个屁。
  谁都没他清楚,全世界都弯了他的幼幼都是百分之百的直女,在他面前能柔成水的那种。
  听说肖潇回了楠都跟丁幼禾同住,元染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作为对替他守着老婆的感谢,他才会出手教训武娄。
  幼幼的一切,对身在海外的他来说,并不遥远。
  遥远的,只有如今手心里的温软。
  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出入他的梦境,与他缠绵。
  只是这些丁幼禾统统不会知道,于她,元染就是消失了整整三年,人间蒸发,音讯全无。
  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直到她微微抽动的肩终于平静,元染的手才从她后背缓缓向上,托在纤细的脖颈后。
  丁幼禾抬起眼,眼白都红着,泪盈于睫。
  就算再怎么努力含住眼泪,也还是猝然落下一滴,顺着光洁的面颊滑落。
  “幼幼,”元染低头,在她唇边噙去泪珠,“……对不起。”
  丁幼禾以为自己会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这个混|蛋”,可脱口而出地却是,“你知不知道……”
  我有多想你。
  声音哽咽得几乎变形。
  她哭,已经够叫元染揪心。
  听见她这一句欲说还休,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生生从胸腔里拽出来,攥紧,疼得叫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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