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染舌尖残留着泪水的苦涩,他向左偏了些许,唇便依在她柔软湿润的唇瓣上。肌肤相触,一冷一热。
丁幼禾没有躲,他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唇与唇若有似无的碰触,静得能听见彼此交互的呼吸,他目光向下,落在她微张的唇,然后轻轻含住下唇,将她的递过来的苦涩又全数还了回去。
与之前在京南故居时那个源于对彼此身体渴望的吻不同,这一次,更像是小心翼翼的彼此试探。
他的动作轻得像在亲吻易碎的玉器,手指虚抚在她脸庞两侧,偶尔碰触,凉意刚贴上就立刻分开了。
这种若即若离,磨得丁幼禾百爪挠心,最终忍无可忍咬住他的唇,反客为主地勾上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宛如一只受了欺负急于报仇的小猫咪。
元染拢住她纤细的腰,让她长腿环住自己的腰,背贴在走廊的石灰墙上,低头与她唇齿相依。
“我知道,”他的声音从两唇之间溢出,“在梦里你对我说过很多……很多次,我也想你,很想,每天、每夜都想。甚至觉得,就算你真的喜欢过别人都没关系,只要我足够好,总会把你……抢回来。”
这份卑微。
任一个跟随过元染,或是陈元染的人都不会相信,出自染爷之口。
可他确实说了。
这是他这二十多年唯一的示弱和妥协,为了放不下的她。
第50章 撩50下
房间里的闹钟仍旧是三年前的那一个, 走针的时候总发出咔哒脆响, 初听觉得吵,听久了竟有些安定人心的味道。
元染轻抚着趴在他胸前的人光洁的脊背,因为纤瘦, 脊骨之间轻微的凹凸都在指间格外鲜明, 就像只猫,灵巧却纤弱,稍一用力就会弄伤她似的。
她一声不吭, 伏在他左胸, 听着胸腔里有力的心跳。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许久, 从前,每次亲热之后她都习惯转身拿背对着他,小虾米似的弓起身子,生怕哪根脚趾又挑起他的兴致。
可见时间还是会改变一个人的习惯,潜移默化的。
“为什么不问我就走?”她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 又低又软, 不带攻击性。
但她的话刚出口,就听见某人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
她手伏在他胸口,抬头,对上月色下幽深的一双长眼。
“元染, ”丁幼禾与他对视,“你根本不是因为我说喜欢颜警官才走的。就算我没有那样回答颜警官, 你没有误会, 你也一样会走的, 对不对?”
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
所以,即便他一言不发,丁幼禾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从头到尾都没相信过,我是真的不在乎你有钱没钱,是我养你还是你养我,也不认为我可以帮你洗清冤屈,还你清白。”丁幼禾顿了下,苦笑,“骨子里,你只相信你自己。”
尽管是真相,但这是头一次有人当着元染的面直白的说出来。
他落在丁幼禾后背的手停下了,许久才开口:“不是,我还信你。”
丁幼禾轻笑,“你才不信我,信我你根本不会走。”
“那是因为我信你会等我回来。”
丁幼禾一怔,继而气急败坏地在他肩膀咬了一口。
这算什么?吃定了她会等他,所以就能什么也不说的一走了之?
这口力道不轻,留下了鲜明的牙印,元染吃痛,但捂都没有捂,只静静地看着她:“对不起……幼幼。”
丁幼禾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手在他胸口一撑,站起身,裹走了全部被褥,赤脚踩在地板上。
纵然房间里开了暖气,到底是寒冬腊月,脚踩在地板凉气十足,她顿时就后悔了,却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元染撑起身,蹙眉看向地板上那双小脚,“穿上鞋。”
丁幼禾没理他,右手撩过颊边碎发勾到耳后,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元染微诧,一时没有回答,只起身从床尾拾了拖鞋,亲手替她穿上。
丁幼禾低头看他,心头一软,却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来,接着说:“你不洗,那我去洗了。你穿好衣服就走吧,把门关好就行。不用等我出来。”说完,随手拿起挂在门边的睡裙,头也不回地往浴室去了。
身后,斜倚在床头的男人脸上阴晴不定,最终化作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
他就知道,跟这丫头说实话的下场不会好。
可活在着世上,对所有人都只能说三分真话,如果连对她也不能说真话,岂不是太可悲了。
元染慢条斯理地取过椅背的衬衣,抬手套上。
一边系着纽扣,一边走到浴室门外,停下,听见里面水声哗啦。
可这水声太过均匀,分明就是直接洒在地上,未曾经过人身。
——她开着水,却没在洗。
元染嘴角轻勾,神色比刚刚缓和了许多,长指一屈,扣在门板上。
“幼幼,我走了。”
里面隔了好几秒才传出声音,“喔,替我锁门。”
“好。”
脚步远去,门打开,又合上了。
浴室里的丁幼禾背贴在门上,那接连的两声落在她耳中就像另一种无言的告别,让她倏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不欢而散的夜。
他们起了争执,元染说要出去走走,关上了那扇门,自此一别,恍若经年。
丁幼禾一把拉开浴室门,穿着凉拖跑向大门,撩开窗帘往外看,试图搜寻他尚未走远的背影。
可还没等她找到元染究竟是在左还是右,窗帘忽然就被人一把合拢了,没了外面路灯的照明,室内顿时陷入黑暗,仅剩浴室里投射出的那一抹光。
黑暗里,男人无奈而薄怒的嗓音就在耳边,“穿成这样你开窗帘?!”
丁幼禾一转身,就落进了个微凉的怀抱里。
是元染……他没走。
裸|露的肌肤碰触在他沁凉的衬衣上,丁幼禾打着寒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失而复得。
“笨蛋。”咬牙切齿的一声低咒。
元染俯身将人抱起,连着浴巾一块大步流星抱进开着浴霸的浴室里。丁幼禾死死地揪着他的衬衣衣襟,一半是怕摔下来,一半是无意识的、怕他离开。
因为追出去得急,淋蓬还在哗啦啦地冲着热水,热气氤氲,暖风熏人,而丁幼禾身上却是干燥的,滴水未沾。
元染看了眼浴室里,又低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怀里的人。
丁幼禾窘了,挣扎着要从他怀里脱身。
“别动。”元染低声制止,大步走向浴缸,俯身将她安置进去,然后打开浴缸尾的笼头,伸手探着水温。
微烫的水流轻柔地冲刷着她蜷缩的脚趾。
冻得冰凉的关节在这热度里一点点找回了知觉,丁幼禾裹着浴巾,一动不动地蜷在浴缸里,任由他去关了淋蓬,任由水位一点点上升,覆过脚背、脚踝,直到半个身子浸在水中,身上的浴巾吸饱了水,摇摇欲坠。
元染坐在浴缸边缘,将沾了水的衬衣袖卷起,露出手腕来,“……我不会走了。”
不会离开这个家。
也不会离开她。
不会走了,四个字而已,丁幼禾却倏然红了眼眶,像个无助的孩子,抱着膝盖哭起来。
越哭,情绪越不受控制,渐渐从无声落泪到抽泣,从抽泣到了泪雨滂沱,停都停不下来。
三年的委屈和恐惧,都被这四个字勾了出来,顷刻间将她淹没。
她感觉到元染拥住自己,轻柔的吻一下下落在她的发丝间,不知是不是沾了热水的缘故,他的手一改平素的微凉,滚热地贴在她裸|露的肩头,那么稳定而有力。
“幼幼,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许是因为水汽,他的声音有些湿漉漉的,“你能不能,也答应我?”
丁幼禾抬起挂满泪水的脸,他便低头吻住了。
“你这个混|蛋,胆小鬼,不辞而别的魔鬼!”她知道自己词库贫乏,这会儿若是肖潇在,一定能列出十个以上更加贴切的词汇来批判他。
“我是,”元染哑声承认,“……为你着迷的混|蛋,天天想你不敢找你的胆小鬼,每分每秒都想把你吞进肚子里再也不必担心失去你的魔鬼。”
每说一句,他就顿一下。
丁幼禾的心跳就跟着停摆一下。
这个人于她有魔力,比魔鬼更甚。
水漫出了浴缸,蜿蜒铺满整个浴室。
氤氲的热气里,交颈缠绵的两个人却浑然不觉……
*** ***
丁幼禾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盛。
没睁眼时,她甚至有那么一秒觉得又是一场春|梦,而且是真情实感、精疲力尽的那种。
可才刚呻|吟了一声,撑个懒腰打算起身,手就碰到了结实、温热的身体,她陡然一惊,睁开眼,对上某人惺忪的睡眼和慵懒的笑。
……又双叒睡了!她简直想穿回前夜掐死那个软成水的自己。
说好的,不原谅、不原谅,到头来她果然还是缴械投降。
极,度,不,开,心。
丁幼禾鲤鱼打挺坐起身,昨夜种种在脑海里飞快滚过,惹得她顿时面红耳赤,一手扯着床单挡胸,质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元染翻了个身,单臂支着脑袋,长眼带笑。“我说我不会离开,你没反对。”
丁幼禾:“……”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她背过身,捞过内衣套上,系扣时因为紧张两次都扣歪了。
身后一声轻笑,人已近前,娴熟地搭了把手。
丁幼禾脸上发烧,“……挺熟练么,没少练啊。”
背后人没搭腔,她心里越发不爽,想起肖潇半开玩笑的那句“技术这么好,在国外没少练吧”,顿时小火苗蹭蹭地往上蹿。
正要气冲冲地越过某人下床,忽然被他长臂一捞,拽得跌回了对方怀里,元染手臂收紧,箍住挣个不停的丁幼禾,“……别动,不然你会知道憋了三年的男人到底有多可怕。”
丁幼禾察觉到自己压住的人某个明显的变化,顿时僵住了。
“不过你说得没错,”他低笑,胸腔震动,“这几年确实没少练。”
丁幼禾一听,刚熄灭的火立马三丈高,也不管他箍得多用劲,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挣。
然并卵。
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
元染笑得越发|春风得意,“在梦里每一夜都练。每一夜,都是——”
他凑近丁幼禾耳边,“你在陪练。”
在微凉的唇瓣碰上她滚热的耳廓的那一秒,丁幼禾终于成功从他怀里脱了出来,麻溜地逃下床,微微喘息着,低头,挤出两个字,“……流氓!”
挨了骂的男人坦然无比,长眼带笑。
跟流氓讲文明,绝对是自取其辱。
丁幼禾愤愤地一摔门,去洗漱了。
牙刷在口腔里发泄似的摩擦,她对着镜子,却发现镜中的自己眸光明亮,肤色白里透红,整个人都透着骨子从内而外的滋润。
……见鬼,明明一夜都没怎么睡。
余光里,男人站在门口看着她。
丁幼禾视而不见,漱了口,又去搓毛巾洗脸,涂抹护肤水、精华……精心呵护,一步也不缺。
“以前没见你这么多瓶瓶罐罐。”
“那时候年轻,现在再不用,满脸都是褶子。”丁幼禾昂起头,把手指上多余的精华霜往脖子上抹,包括锁骨上那条小鲸鱼。
“别抹那儿,”男人低笑,“别害我中毒。”
丁幼禾放下手,杏眼圆瞪,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还不走?等我请你吃早饭吗?”
元染走进来,抬手打开高处的橱柜。
“你找什么呢?”丁幼禾问。
“牙刷,毛巾,换洗衣物。”元染拨了拨柜子里的杂物,“以前不是都放在这里的吗?”
丁幼禾不由分说地一把关上柜门,差点夹住他的手,“没有!家里只有我跟潇潇的,没有多余的给你。”
“那我以后用什么?”这语气,仿佛三年前的那个无辜少年附体。
丁幼禾愣了下,板起脸,“各回各家,你就缺这点买牙刷毛巾的钱吗?”
言下之意,没打算留他住下。
元染见她转身就要往外走,随意拾起牙刷杯,“那我就用你的了,反正唾液交换这种事也没少干。”
丁幼禾转身,劈手夺过自己的牙刷,而后双手推搡着他,硬是把比她高出二十公分来的男人推到了大门口,然后连人带外套一块推到马路上,还不忘拿了他的皮鞋放在一边。
末了,手扶着门把手,杏眼瞪得圆圆的,“我再重复一次,你听好了啊。不是所有419都会以领证收尾,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完了就算。你别想太多,这楼里住两人刚好,你来了,住·不·下!”
说完,转身就要关门,元染手臂一横,挡住了。
“干什么?耍无赖啊?”丁幼禾像只亮出爪子的猫。
元染摇头,“不是,只是想告诉你419的1,是one。而我们——”
早晨的阳光里,男人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无害的笑,“早就不止一次了,幼幼。”
第51章 撩51下
“他现在就是一流氓!”丁幼禾愤愤地说。
肖潇歪在一边, 边啃苹果边笑, “就算真是流氓,那也是一有钱有颜,技术好态度佳的极品流氓。”
丁幼禾一翻白眼, “那也改不了流氓本质。”
“奈何你喜欢。”
一语中的。
丁幼禾果然没声了。
肖潇把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丢, 走上前,掰起丁幼禾的肩膀盯着她的脸瞧,一边感慨, “水灵滋润, 面泛桃花, 别说男人了,我见了都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