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希夷
时间:2019-04-26 11:21:13

  已婚男人真动心了,就像老房子着火,烧起来没救。
  哼哼两声,袁心悦再看周文菲的笑容。
  做小三两年了,她已习得一样本领,能很快在一堆有姿色的女人中分辨出同行,因为她们的脸上混着着两种不同的颜色,一半因利益纠葛而谄媚,一半因身份歧视而嚣张。
  可是,照片里的周文菲桃腮粉脸,在绚烂烟花十分醒目。
  她苦笑一声,同是做人小三,她日夜被心智煎熬折磨,想着怎样才能在这情/欲和利益的局中不被牺牲。
  这个女人,怎可以笑得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
  她关掉照片,接着关网页,点击确认关闭的前一秒发现,是周文菲微博的私信页面。对话对象是一个叫“Vanessa”的人,私信页面上有且只有两条信息:“婧姐,我是妙妙,加我关注。”
  “好的,特别关注。”后面是一连串的笑脸表情。
  这是2011年11月24日的对话,在此之后她们没有私聊过。然后输入框里有“婧姐,我想下学期出国,”这几个字,当然一直没有发出去。
  “Vanessa”无疑就是姚婧。袁心悦点击那个吉普赛女王的头像进入主页,看了一会,发现她正在线,和粉丝们互动得很愉快。
  袁心悦不信,对于丈夫和妹妹的事,她什么也不知道。难道她,也打算……当缩头乌龟了?
  袁心悦先打电话去玮雅,确认周文菲已到那边。交接资料需要双方共同检查、记录编号,她应该没有时间开手机微博。
  再点开写字框,迅速敲入几个字:“度过人生最美好的生日,也要告诉自己,心存感激地过好每一天。——文。”
  配了三张图片,张张都是周文菲和喻文卿的合影。点击发表。五分钟后,删掉这条微博,关掉电脑。
  屏幕变黑的同时,袁心悦起身,扭着腰肢离开办公间。“我想出国”这几个字太弱了,摆明就是要逃的姿态。
  逃什么呀,比起阳少君,姚婧应该更恨你吧。
  周文菲不愿意亲自回来一趟关电脑,是因为晚上和喻文卿有约。
  约好了六点在学校门口等,她怕迟到会惹人不高兴。打了车,结果赶上晚下班的高峰,六点过十分才到。
  气喘吁吁去开车门,还未道歉,喻文卿说:“从兰蒂斯回来,还要打车吗?”
  “不是,我下午去了趟玮雅。”从这个学期开始,阳少君给周文菲进销存系统的权限,她能跟踪处理一些简单的采购和库存事务,自然和贸易公司那边的往来也多了。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直接去玮雅就好了。”
  “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麻烦你。”
  喻文卿帮她把安全带系好,等车子启动才说:“你觉得我会认为,转道去玮雅接下你,是件麻烦的事?”
  “没有。”周文菲摆手,“路上这么堵,我自己觉得挺麻烦的。”
  “那是你觉得麻烦,不是我,以后少替我做决定。你只要告诉我你需要什么,麻不麻烦我自己做决定。”
  “哦。”周文菲想,出国的事还是别这么早和他说,他是个连麻烦都要抢着做决定的人。
  喻文卿以为她不开心了,手伸过来抓着她的手:“妙妙,别把我当外人,你的事再难,我也不会觉得麻烦。”
  “知道了。”
  今晚喻文卿带周文菲去君悦的二楼吃海鲜自助餐。
  他听米扬说的,小女孩都喜欢自助餐。“为什么?”他当时不太明白,“不是应该都喜欢那些富有情调的异国餐厅?”
  米扬说:“那是出身本来就很好的女孩会喜欢的吧,不是我们这种平民阶层。我当小女孩时,谁要邀我去吃那些贵得离谱还吃不饱的菜式,我会很有压力,通常我都提前吃两块蛋糕果腹。”
  “吃不饱?”喻文卿想起帮周文菲拉拉链时她说的那句“我这几天吃多了点。”
  “自助餐很好啊,不仅可以挑合口味的东西,还能敞开怀吃。十八岁的女孩子,还没到需要节食控制身材的地步。”
  “你说得对。”喻文卿回想他抱周文菲的手感,确实瘦了点。
  果然到了这里,周文菲似乎更放得开,在餐桌和菜品区之间来往两趟,端好几个碟子过来,一看,生蚝、龙虾、牛排、北极贝、还有女孩子最爱的各式甜品,全都有。
  等把生蚝和龙虾都干掉,周文菲说:“我先去洗手。”
  书包就放在座位上。喻文卿想起上次看过的肖像素描,既然画的是他,他就想撕下拿走。打开书包,一眼就看到雅思的参考书。
  她想出国?虽然心里吃惊,但理性告诉喻文卿,如果有好机会,她应该去。再接着翻,便翻出S大今年的国际交换项目资料,看到台湾的几所大学被重点标注,眼神暗下来。
  为什么非要去台湾?
 
 
第39章 
  姚婧看到周文菲发的那条微博, 也看到她很快删掉它。那时她正在陪着午睡的喻青琰。
  她浏览了周文菲的主页,后者在微博上非常的不活跃,关注和粉丝数量都是个位数。突然地发几张自拍又删掉, 难道只是想告诉她这个姐姐和妻子,昨晚她和谁在一起?
  姚婧下意识地这么想周文菲, 又下意识地排除这个想法。
  自果岭回来, 喻文卿就收拾好行李搬出去。姚婧靠在过道看着他走, 他回头说了句:“我住云天酒店的行政层, 房号1810,如果女儿有事,可以过去找我。”
  然后每隔一天的下午会提前下班, 来公馆陪女儿一个多小时,到饭点就离开,说公司里还有事。
  姚婧不想默认这样的事实,可她找不到解决方法。
  黄惠南知道女婿又这么离家出走, 猛捶胸口,她把原因都归在姚婧非要去果岭打扰人打高尔夫球这一点上,严禁她再找喻文卿说理。知识分子的话和劳动人民的话没有什么两样:“带好琰儿,他会看到你的付出。”
  好像女儿就是她婚姻里唯一的筹码了。
  姚婧倒不是想要拿女儿去重获喻文卿的感情, 而是失去爱情后,亲情马上就显现出它慰藉人心的力量。夜里她把青琰搂在怀里,看那张恬静入睡的小脸蛋, 怎么也看不够。
  还好,我还有你。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多数女人都会走上这条路:明明婚姻不顺, 还是生儿育女,磕磕绊绊过一生。因为要回过头看才能发现,人这一生获得的成就其实十分有限。如果再不生儿育女,很多人的一生,都好像是白活的。
  周文菲和喻文卿在烟花下的笑脸,反复萦绕在她脑海,连睡着了,都会在梦中的树林里晃荡。她没有勇气去质问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到周末,高阿姨休假,她带着喻青琰回黄惠南家,周玉霞也在。三八妇女节,物业公司给女员工发节日慰问品。周玉霞说:“我在公司食堂吃饭,菲菲呢在学校食堂吃,米油都用不上,我就拿过来了。”
  她的神情很正常,好像并不晓得女儿做了什么事。姚婧试探着问道:“霞姨,妙妙周末去那边住吗?”
  “回。她宿舍那个玩得好的女孩,周末也回家,另外两个是国外来的交换生,玩不到一起去,说还不如和妈妈呆一起呢。”
  “哦,”姚婧又问,“文卿过去吗?”
  周玉霞笑笑:“文卿那么忙,怎么会过去?我倒是想让他过去,做顿家常菜给他吃。”
  她把厨房的东西整理利落,过来抱喻青琰:“我带着青琰,你去睡会,晚上都没睡好吧。”抬头看见姚婧越来越重的黑眼圈,推着她的背往卧房里走,“带孩子要少想那些糟心的事,心情不好,孩子能感受到的。”
  姚婧想哭。她走投无路了,进卧房后扯着周玉霞的袖子:“妙妙,……,她和文卿在一起了。”
  “怎么会?”周玉霞下意识想否认,“文卿一直把她当妹妹看。”
  可她的脸色说着说着就僵了。
  姚婧也发现了,周玉霞不说“妙妙一直把文卿当哥哥看”,意味着这个做妈的,其实懂女儿的心意。
  她问:“妙妙十八岁生日,在哪儿过的?”
  “她说和同学一起过。”
  “她和文卿一起过的。”姚婧走去床沿坐下,“很小时,妙妙就说要存钱买一条公主裙,霞姨,你还记得吧。”
  周玉霞想起前两天周文菲拎了个很大的无纺布袋回来,里面就有一条纱裙,说是过生日前在淘宝上买的。她没再追问。有了房子,有了一份挣四千块的清闲工作,她的心也稳下来,想既然那是女儿念念不忘的东西,就随她买去吧。
  女孩子长得漂亮点,哪个不爱打扮?
  现在周玉霞的心里就像是平地要刮龙卷风的节奏,她看着姚婧轻轻地把那几个字吐出来:“是文卿买的。”
  她仍是故作轻松地笑笑,想压下那阵妖风:“小孩子不懂事,她闹着文卿要的吧,我回去骂她一顿。”她颠颠手上的喻青琰,“走,带琰儿下楼去玩。”
  谁都不相信,姚婧想,你以为我愿意相信么?她拿出手机,把保存的照片转发给周玉霞,“你自己看吧。”
  周玉霞点开那几张照片,看着不说话。
  姚婧说:“虽然晚上看不太清,但这应该是梦幻花园酒店,里面有一座法国哥特式的城堡,离城区很远,当晚应该赶不回来。”
  她说得很委婉,意思也很明确,他们在一起过夜了。
  周玉霞把喻青琰放在床上。她嘴巴干干的,不知说什么好:“妙妙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去问问她,肯定哪儿误会了。”
  误会?姚婧凄然,还要我怎么摆事实?她心一横,便把去年喻文卿强搂着周文菲的照片也发给周玉霞:“我不在时,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这张照片直接把周玉霞看呆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清纯可爱的女儿,怎么会有如此不知羞耻的一面。
  “我走后第二天。”事到如今,姚婧已模糊了喻文卿发这张照片给她的目的。她反复地看过,如果只是生气只是警告,周文菲的身体语言不应该这么顺从。
  那种“床照”,周玉霞不好意思看,她反反复复看生日当晚的那三张自拍照。照片里,十八岁的女儿笑靥如花,和年轻时的她越来越像。
  她却突然地痛恨起这张脸来,痛恨这如同“娼/妇”一般的笑。她转身要走,姚婧抓着她的手:“霞姨,带妙妙走吧。”
  周玉霞想挣脱掉。姚婧死抓着不放,她大喊:“你带着她离开这儿好不好?去哪儿都可以,我可以给你们一大笔钱,让你们能好好安顿下来。”
  声音惊扰在另一间卧房休息的姚本源和黄惠南,今天周日,他们都在。“姚婧,你发什么神经?”
  姚婧已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周玉霞看着这大半年来对她和周文菲照顾有加的表姐和表姐夫,一时间悲愤交加,觉得自己毫无脸面在这里呆下去。
  她甩掉姚婧的手:“你等着,我找菲菲过来,当面把这件事说清楚。”
  她冲出屋子,冲下楼,在三月的蒙蒙春雨中,裹着心中的那团龙卷风,朝紫薇楼狂奔而去。
  留在屋内的黄惠南抱着姚婧:“你怎么啦,和玉霞说什么了?”
  姚婧没有力气爬起来:“妈,文卿喜欢上妙妙了,他喜欢上妙妙了。”话说完,她就瘫在妈妈怀里失声痛哭。
  “怎么会?你别瞎想。”
  “文卿这次离开时说的是分居,是分居。”
  听着女儿悲痛欲绝的哭声,姚家父母对望一眼,黄惠南也忍不住要哭。
  姚本源走向客厅的沙发柜:“阿婧,没事啊,我打电话让校长和凯芳过来。”
  等电话打完,黄惠南也镇定下来,把爬到床沿的外孙女抱起来递给老公,问女儿:“玉霞是去找妙妙了?”
  姚婧点点头。
  “姚婧,你不用怕。”黄惠南扶起姚婧,“爸爸妈妈会帮你做主,还有喻校长和你婆婆,他们再不喜欢你,也会站到你这边的。你还有琰儿。你什么都不用怕。”
  周玉霞来到紫薇楼502室,房门紧锁,敲了无数下都没人来开门。她没拿手机,返回一楼宿管室拨周文菲的电话。“你在哪儿?”
  “妈?你去宿舍做什么?”
  “你在哪儿?”
  “我在望月湖餐厅,二楼。”周文菲一直是个乖女儿,从不向妈妈隐瞒行踪,除了和喻文卿在一起的时候。周玉霞在话筒里听见她轻快的笑语,“有同学过生日,请我们吃饭。妈妈,我以为我是班上最小的,结果有人比我还小。”
  “你生日和谁过的?”
  “也是和同学们一起过啊。”话筒里听不见这个孩子有丁点的犹豫、悔改,周玉霞恨恨地想,我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了。“你在那儿等着我。”
  旁边的同学闹哄哄的,周文菲没听清楚这句。
  因为S大周边有“堕落街”、“腐败城”这样物美价廉的消费场所,校园内可供点餐的中档餐厅只有望月楼。本来今天寿星也是想请大家出去吃的,但不是下雨了吗?毛毛细雨下得人心烦,大家一合计,就到望月楼吃吧。
  这时还不到五点,望月楼没什么人,菜上得很快,热气弥散在拼起来的两张长桌上空。十来个年轻的男孩女孩围在一起,举杯祝“会计一班最小的孟孟终于成人啦。”
  周文菲的生日也刚过不久,苏江以为她低调,没办生日会,因此再倒一杯啤酒,说“顺便也祝这个第二小的,早几天成人了。”
  一直和他黏在一起的王丽娜家中有事,到现在都还没回校。
  大家又站起来,哄笑着喝掉杯中的啤酒。
  周玉霞就在此时上楼来,一眼就看到周文菲在笑,眼波流转的模样,然后还用手遮住半张嘴,和旁边的男生说着话。她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喝一声“菲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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