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希夷
时间:2019-04-26 11:21:13

  财务总裁米扬也同意:“虽然研发费用是能资本化的,但是太早期的项目研究,还是会对利润造成影响,也会对现金流造成压力。公司目前正在上市的通道中,还是应该更关注业绩和利润。”
  喻文卿望向李正龙,他是云声研究院的负责人。后者耸了耸肩:“我才不管你们要不要上市,我只要钱搞我的研发。”
  喻文卿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各位用微信之后,还用QQ吗?”(2011年1月21日,微信上线,到9月份好像还没有朋友圈和红包、转账功能。)
  “用,但是很少了。”米扬说道。大家都差不多。
  喻文卿望了望窗外那栋耸入斜晖的写字楼。年初发布的互联网报告第一次提出“互联网三大巨头”的称号,那栋楼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他把云声总部搬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总有一天,他也要改写互联网格局。
  “同样是即时通讯,腾讯为什么要推出一个QQ的竞争产品?因为去年的3Q大战?还是因为微博的运营完全败给竟争对手?”喻文卿望向各位,“我们和腾讯比,差多少?他们都知道不能躺着挣钱,我们现在就要躺吗?语音技术的门槛很低,不断拔高技术壁垒才是我们的立身根本。”
  “既然技术是根本,为什么还要开放平台。”薛辉问道。平台上不少功能都是免费的。
  “因为我们要数据,要用户,排他性的用户。”喻文卿说。
  导致喻文卿做出完全转向这个决定的还有一件事。
  年初,国内某家搜索巨头也试水语音识别,抢走云声一笔八千万的单。这家搜索公司曾是云声的客户,如今变成对手。它未必有能和云声匹敌的语音技术,但是合作四年的手机商,为何在与云声磨合更好的基础上仍然选择它?
  “刚刚老曹说X行的黄行长还没签下协议,晚上要组个饭局,以前我们需要这么做吗?两年了,我们在深度学习、在ddn算法上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突破。各位,大小通吃的局面一去不返了,我们会有越来越多的对手。最大的对手就在外面,时时刻刻盯着我们。云声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才有今天的局面,我不希望我们,死在这里。”
  大概每一个凭本事登顶的企业家,最后都会变成演讲家。米扬最先被说动:“那我们马上着手,做这个项目的预算。”
  薛辉和李正龙也都点头。好多年前,他们之间总是为了公司的战略和方向争吵不休。后来为了能使公司运营下去,定了一条规则:如果谁也无法说服谁,那就必须听执行总裁喻文卿的安排。
  回办公室前,喻文卿和陈思宇说:“叫高明杰来我办公室。”
  连轴转到现在,他也没空休息,只能瘫在那张老板椅上,再把脚抬在深褐色的楠木桌面。高明杰进来,看到总裁一副狂拽得要上天的姿势,见怪不怪。
  喻文卿问:“汪欣怡怎么会在老曹的部门?”
  高明杰一怔,心道,这小姑娘挺厉害,试用期都没过,就入总裁的眼了。“老曹要过去的。”
  “老曹要。”喻文卿拿过桌上最新的产品册看,“还有谁要?”
  “好多部门都要。我们公司,男女比例一直就不太平衡。挺好的一个小姑娘,S大毕业的,喻总您的师妹。好像是校艺术节的主持人,校报编辑,之前还在广电集团实习过,……”
  喻文卿的眼神从产品册后挪出来,不做声,只盯着高明杰看。
  高明杰把话咽下去:“怎么啦,喻总?”
  “你看看我们的产品介绍,烂成什么样子。”喻文卿手一扬,薄薄的册子,准确无误地飞向五米远的垃圾桶。“重做。”
  高明杰吃了一惊,心想今天真倒霉,正撞刺头上。品宣捅娄子,和他人事部有什么关系。
  “她要是真像你们说的那么优秀,能不能把这优秀的劲儿,用在她擅长的地方,把这产品册做得也和她本人一样,勾人心弦啊。”
  “品牌那边不缺人。”
  “既然不缺,为什么要找新闻学院的人?”
  “因为学计算机的女生少,所以……”
  “少吗?我家校长前几天才和我说,S大新生的女生比例快到50%了。我当年入读信工学院时,整个系就两个女生。现在呢,女生好像也快20%了。想要男女平衡,去这些学院招啊。综合性大学没有,去理工科大学,校招多跑几个地方,工资给得有吸引力点。我要的是专业人才,专业两个字,懂吗?招一堆漂亮的文科生来,摆着看?每个部门都塞一个,应酬客户时陪酒用的,还是团建时唱歌跳舞用的?”
  “当然不是。”高明杰已经很紧张了。
  “如果没有别的用途,他们就会这么用,不然哪个部门愿意养!”
  高明杰点头:“明白,喻总。”他要退出去。喻文卿叫住他:“不用辞汪欣怡,是你们招聘环节上的失误,跟我对她的能力认定没关系。先换部门。”
  “好的,喻总。”
  “明杰,我不希望以后这种小事,还要我来提醒。如果今天汪欣怡去了,拿到这张大订单,对公司会造成什么影响?没影响?”喻文卿耸耸肩,“大家看在眼里,有样学样,陪酒应酬能搞定的事,为什么还要技术开发?”
  高明杰说:“明白,我们招聘组等会全体开会,做出深刻反思。”
  “等等。”喻文卿叫住他,“贴八个字在公司最显眼的位置,”他想了想,“用户体验,技术为王。”好像不押韵,算了,高考八百字作文都憋不出来的人,管他押不押韵。他只想让整个公司都能领会到他对于“用户”和“技术”的渴求。
  “好的。”高明杰退出去,心想,等张浩峰回来,这不伦不类的标语肯定会被撕下来。
  终于没人了。喻文卿拨电话上的“1”字,待那边接起后,有气无力地说出“咖啡”两字。
  为了得到国家政策的扶持补贴,今天早上他在科技部汇报一上午,在前往首都机场的路上,还开了一个电话会议,两个半小时后回到S市,接着开会,处理公务。
  到现在,他是真的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了。
 
 
第7章 
  把腿从桌上撤下,喝一口温热的咖啡,等笔记本启动的时间里,瞧一眼夕阳坠下的好景色,喻文卿这才有时间长舒一口气。
  高明杰是人事副总,张浩峰的属下,按理说不该由他直接管。但是今天这桩事,实在让他烦心。再加上张浩峰刚动完手术回来上班,怕是没空理会这等小事。他只好亲自出手了。
  对女生陪酒这件事情如此反感,也并不是喻文卿天生觉悟高。
  前几年,他还给自己找了个肤白貌美的女秘书,必要的应酬场合都带着。
  姚婧?他才不带。有些场合没人带正主,姚婧去不合适;身份合适的场合,他又怕压不住姚婧的脾气,听到什么不痛快的话,当场把酒给泼了。
  是因为阳少君。
  三年前,某个饭局结束,他去洗手间,出来后听到女洗手间传来呕吐声。瞥一眼未关紧的门缝,看见一袭红色的裙子。当时没有多想就走了,下楼梯才反应过来,赶紧奔回去。
  红裙女子正是阳少君,见到喻文卿,那种突然僵在脸上的难堪神色,像是被人急速甩了张飞饼蒙在脸上,呼不出气。她一声不吭地转头,把整张脸都埋在盥洗池里。
  时间停顿几秒,她才打开水龙头清洗。小空间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声。
  半晌后,阳少君直起身来:“好见不见了,文卿。”她想让语气自然点,但怎么也控制不了声音里的抖动。
  “有饭局?”
  “嗯。喝多了点。”阳少君拿纸把脸上的水擦掉,拿出粉饼要补装。
  “别抹了,回去吧。”
  好似听不明白这句话,阳少君神情呆滞,冲他笑笑,又回过头接着看镜子里的自己。
  喻文卿进来,把她手上的粉饼拿过,扔在垃圾桶里。“在哪个包厢?”
  到那个晚上,他才知道阳少君早已离开报社,和人合伙开了间红酒公司。今天设宴招待一家大型企业的采购部经理,希望他们家的红酒能进这家公司中秋节的送礼名单。
  “没动手动脚,就是喝了不少。卖红酒的还喝不了酒,算什么事?”
  是,没动手动脚算好的了,可劝酒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进一步的动手动脚?既然知道男人都是怎么做局的,喻文卿就不可能把喝到吐的阳少君丢在那儿不管。他陪着她回到饭局,喝几杯后把人带走了。酒已喝到深夜,还能全身而退的女人,必然得是“有主”的。所以总要有点暧昧的意思。
  喻文卿不觉得这件事做错了,也不觉得后来对阳少君的关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在他那里,前女友始终是前女友,待遇比一般女性要高。如果连落入窘境的前女友都不帮,算什么男人?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饭局上有人认识姚婧,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要是和别人有关,或许他还洗得清。阳少君?不可能。他越来越忙,也越来越……懒得洗。
  而在这之后,一旦见到喝酒很凶的女人,他总会下意识想起阳少君那种想哭却没法哭的神色。他实在不希望,过几年走上职场的许妙,也会被迫变成那样的人。
  周文菲在微信里加他好友,喻文卿通过验证后点击看她的头像,是好多年前他给她拍的趴在桌上睡觉的那张照片。很快,收到标准的感谢信:“谢谢你,喻哥哥。”
  “我刚回来,公司里有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下次请你吃饭时一起带给你。”喻文卿想起另一事,“大伟怎么叫你周小姐?”
  这些天周文菲已经解释了无数遍,不妨再解释一遍。可喻文卿看见她的微信名是“永远的妙妙”。想起她年幼丧父,不得已和妈妈搬去另一个城市和继父生活,有点心疼:“没有妙妙好听。”
  “嗯。”
  “有时间我去看你。”
  “你有时间,去看看青琰吧。”周文菲还发了一张青琰最近的照片过来。
  喻文卿盯着这句话出神两三秒,蓦然失笑,随后的表情却有些自责。他不满姚婧的做法,可是他作为一个新生儿的父亲,又好到哪儿去了。
  喻青琰已经四个月了,他很少想她,起码在他工作时从不想她。普通人是工作八小时,他的工作时间起码翻倍。这次去北京出差更过分,三天,他满脑子都是工作,连一个念头都没分给女儿。
  他盖下笔记本的屏幕,大步流星往办公室外走。陈思宇跟上来问:“喻总,你去哪儿?等会七点和麦格基金的房总有个饭局。”
  喻文卿看腕表,五点了。“我回趟S大,看下我女儿。”
  “大伟还没回来。”
  “我打车回去,六点让他直接去姚家接我。”
  到了畅园,见到周玉霞在带青琰,喻文卿又想起一事来。
  到2006年的一月,春节前,云声已经发不出工资了。创业的三年时间里,他搜刮了父母的一切,也赔上了一切,不止是车、房、金钱,还有他和阳少君的感情。喻校长都说了,他是个赌徒,总有一天会把这个家弄得分崩离析。
  那是他离放弃最近的一次。
  还不到十二岁的许妙看他在阳台抽烟,偷偷溜出去,一个小时后回来,塞了一沓钞票在他手上。
  “哪来的。”
  “我这些年存的压岁钱。”大多也是喻姚两家长辈给的,周玉霞帮她存起来,但是她那会已有打算带许妙回C市,因此提前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做备用。
  “你偷拿你妈的?”喻文卿垂头丧气,“天啊,我都穷到这个地步,连小女孩存着买公主裙的钱都不放过。”
  “你的公司需要很多钱,可我只有这些钱。”
  “我打算关掉公司了。”阳台上是一地的烟屁股。
  那会的许妙哪懂他遇到多大的阻碍,还装大人的口气安慰他:“等这个年过完就好了。”
  她非要给喻文卿,喻文卿假装接了,回头等周玉霞来找魏凯芳,便把这五千来块还回去,还多给了五千,说回老家拜访的亲戚多,花费肯定也多。
  他让周玉霞不要骂妙妙,她是个好孩子。他并不知道她们打算一去不回。
  那天周玉霞是来还钱的。喻校长替她赔了八十万,她一直很过意不去。但她一个没能力的女人,只能有多少还多少。她把学校分的房子卖了二十五万,把银行卡给了魏凯芳。
  魏凯芳直接把这卡给喻文卿。喻文卿以为是老妈的私房钱,转手就交给财务,让她发点过年费下去。到后来学校开学,周玉霞都没有带妙妙回来,他才知道用了寡母孤女的傍身钱,才知道那天妙妙给他钱时眼神里的不舍。他以为是舍不得还未买到手的公主裙,其实是,她是知道自己要离开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喻文卿想在S大附近买套房子,让这对母女有个栖身之所。他打电话让陈思宇去办这件事。周玉霞都听懵了,这次回S大莫非撞了什么大运?每个人都在给她钱,今天还有人要给她房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当年的房子和现在的房子,可不是一个价位了。”
  是啊,涨了十倍不止。
  “现在不买,以后更贵。”喻文卿抱着女儿才五分钟就觉得累,把她交回周玉霞手上,“妙妙毕业后留在S市工作,也要个住处。”
  周玉霞其实心动了,但这礼太大,她不敢收。“等妙妙工作后再说吧。”
  那边陈思雨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发看房的照片给喻文卿看。
  “喻总,风华小区的房,28层,140平米,总价410万。能看到青阳山,去年才装修的,业主移民澳大利亚,急售,比市场价少20万,要不要?”
  便宜的房子为什么不要?喻文卿说:“买了吧。”他想,以后找机会再办过户手续。
  那天傍晚,喻文卿在岳母家呆半个小时,黄惠南问他是否留下来吃晚饭。他说,不了,有应酬。黄惠南不死心,接着问:周末呢?
  周日倒是没什么事,所以到下午五点,喻文卿再来畅园,喻青琰却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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