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希夷
时间:2019-04-26 11:21:13

  喻文卿苦笑:“她依赖我,但是没那么信任我,对不对?”
  他想起另一件事:“我之前觉得,没有把我……太太的事情处理好,导致她和我没有一个光明的开始,这件事对她伤害最大,所以我尽全力弥补这个。姚婧持香港护照,当年我和她也是在香港注册结的婚,法律认可分居协议的效力,所以我和妙妙不是非法同居,这些我和她都说了。可她对我和姚婧的分开还是很介意,我三次去纽约,她没有问过一句话。我觉得,我在纽约住半年,她都不会问。”
  可周文菲也不是一点醋都不吃。汪明怡的醋她吃,那个sherry更是酒都泼了,为什么不吃姚婧的醋?真的放心,还是觉得自己没资格来过问?
  “也许她对你太太还有你女儿有愧疚感?”
  “有必要这么大?她明明知道,我和姚婧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过不到一块去了。她既然想呆在我身边,就该明白,她不可能再得到姚婧的喜欢。”
  “你把太太和女儿送去纽约,在他人看来,是不是一种抛弃?”
  “我没有抛弃。”
  “你这段时间有见过周小姐的母亲吗?”
  喻文卿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这个:“没有,我不想让她和妙妙再有接触。”她是周文菲今日如此痛苦不堪的源泉。
  “那你知道她从小的生活环境么?”
  “听我岳母提过,吃百家饭长大的。”
  “你觉得周小姐和她妈妈,有没有性格或是行为上很相似的地方?”
  “很多。”现在的周文菲更像许开泰没出事前的周玉霞,所以喻文卿才怕,怕他的狠心绝情造就第二个周玉霞,“心思细腻,待人温柔,没什么主见,总是听别人的。”
  “喻先生,假设现在有个十岁的女孩子站在这里,你怎么和她解释,你把妻女送去纽约的行为,不是在情感上抛弃她们?”
  “妙妙成年了。”
  “她十八岁了,但你知道,她的心理年龄没有到,也许停留在她爸爸出车祸的那一晚,也许停留在疑似被性侵的那一晚。”林医生想,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说话还是要严谨点,“心理学上有个专业名词叫——退行。所以你不妨站在一个被遗弃的孤儿角度,是否更能理解,你送走妻女的行为所导致的不安全感?再把这种不安全感,和自己抢来的爱相比较,……”
  “她担心我有一天会那样对她?”
  “对有些人而言,被抛弃的恐惧,是深入骨髓的。站在一个心理医生的角度看,周小姐母女的一生,可能要花很多时间,和心里那个被遗弃的孤儿搏斗。”
  喻文卿突然想到,慌张无措下的周文菲从来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我?”,“你爱不爱我?”,她总是说“你要不要我?”
  他的心在隐隐作痛。妙妙,到底要如何才能治愈你心灵上的伤?
  “那我该怎么做?”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世上也有他无法应对的事情。
  “有时间还请找周小姐的妈妈来见我。有些事既然周小姐不愿意谈,就不要强求。但是如果她妈妈能感受到你的诚意,你们能和解的话,多一个陪伴的人在身边。喻先生,这不是更好么?”
  离开医生的诊室,喻文卿马上打电话给李广群:“霞姨在哪儿?”
  “回C市了。”
  “她回去干什么?”
  李广群支支吾吾不敢说,喻文卿生气:“他又干什么混蛋事!”
  “不是,玉霞住院了。”
  “她怎么啦?身体要是有病,不是更应该留在S市治疗?喻校长是舍不得花钱,还是只想着他的名声?”
  “不是身体有病,是精神病,只能去康宁医院。S市不方便啊。”
  喻文卿脑子里嗡声一片:“什么精神病?”
  “精神分裂症。”
  喻文卿不敢相信:“好好的人怎么有精神分裂症?小地方的医院瞎弄的?还是喻校长,她去威胁他,他想甩掉她,所以找个名头把她关起来!”
  上个月,他还听到李广群说周玉霞老是去堵喻慕琛的车子,哭哭泣泣地让他把女儿抢回来。
  “文卿,你不要什么事都怪到校长头上。”李广群说,“还不是因为你和她女儿的事。”
  周文菲不肯理周玉霞,这个女人也不再住风华小区,就在南庙新村找个铺位住下来,天天躺在床上。李广群一去看她,就朝他哭:“她非要这样不清不白地跟着喻文卿,没有活路的。”
  李广群劝了好多次:“不会没有活路,文卿不会亏待你女儿。等她想通了,喻校长再送她出国。”
  不听,总是以泪洗面,渐渐的李广群也不爱去了,给她室友留了电话,说有事告诉一声。七月底一个晚上,都十一点多了,室友真来了电话,说周玉霞神奇怪异地出了门,到现在都没回。
  李广群和喻校长连忙去找,发现周玉霞光着脚在S大外面的快速路上走,丝毫不畏惧迎面而来的车子。喻校长冲上去把她拉到一边,脸色紧绷,厉声呵斥:“发疯啊。”
  真疯了,说亲眼看到女儿被喻文卿赶出家门,留宿街头。
  “你们就这样把她送去精神病院不管了?”
  “怎么没管,请了看护陪着她。喻校长每个周末都跑过去,他过去了,玉霞能笑笑。”李广群说,“文卿,你劝劝周文菲,毕竟是亲妈。喻校长答应她,等只要情况好点,让周文菲过去看看……”
  “她不会去。你们别来找她,她妈的事跟她没有关系!”
  喻文卿心中先是发毛,然后发冷,怪不得林医生让他赶紧找周玉霞,他的直觉是对的,可是晚了,晚了。
  他拼命地朝墙上捶拳头。如果不是公司上市,他也许就能更关注周文菲一些,说不准还能分出点时间去找周玉霞,好好谈一次。
  为什么那些看来做得正确无比的事情,都变成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先和喻慕琛打电话:“别拿周玉霞的事来烦妙妙,她们已经断绝母女关系了。怎么断绝?我断绝的。妙妙要是知道她妈的事,我和你也断绝父子关系。”然后跑回去找林医生:“你们确认是抑郁症焦虑症?”
  林医生看他神色,知道又有新情况:“从你这儿得知的推断,她有一定的幻觉,是精神分裂症的初期,但我还没有从和她的交谈中找到更多证据,她可能意识到自己有幻觉,所以在沟通时非常的小心,……”
  喻文卿急得打断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得这么多的精神疾病,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在他看来,抑郁症焦虑症都还算是心理疾病,但是精神分裂症就真的是神经病,要住院的啊。林医生怎么可以一点都不急。
  “精神疾病本来是个连续谱,不同疾病的症状并非完全独立,而是互有重叠。共病的情况非常普遍。而且你没听我说吗,她沟通时非常的小心,认知功能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她妈半个月前被诊断精神分裂症。”
  “第一次?”
  喻文卿点点头。
  “有她的病历吗?”
  喻文卿找李广群要到了,手机递过去给林医生看。医生看了片刻,低头想想:“还好,是最容易改善的偏执型。就算有遗传因素,我还是认为,抑郁才是导致焦虑和幻觉的主因。她已经在吃药了,也在接受心理治疗,情况总是会慢慢变好的。”
  难得见喻文卿也会失魂落魄,他还拍了拍他肩膀:“当年的事,她一个人就可以扛过去,很柔韧的一个小姑娘。现在有你的金钱和陪伴做后盾,长期稳定的治疗更没问题啊。精神疾病的治疗不是一朝一夕的,你放轻松点,别给她太多压力。”
  “这个,没必要和妙妙说。”喻文卿说,要是周文菲知道了,肯定会钻牛角尖。她的想法已经够悲观了。
  晚上喻文卿回去,周文菲正在洗手间吹头发,见到他走出来:“你最近怎么都回来这么早?”
  “早?都八点了。我怕回来,你又睡了。”
  “我最近没那么嗜睡,你不用老想着我。”周文菲想,如今云声也算大公司了,事情只会更多。
  “心情呢?”
  “很好。”见喻文卿不相信,她说道:“很奇怪的感觉,内心没什么波动,每一天好像过得快一点了。”也好,没有特别的低落,也就没必要在人面前假装开心了。
 
 
第64章 
  “妙, 我想和你多呆一会,所以不要老是催我上班。我已经是个很喜欢上班的人了。云声现在有平台有资金,对我而言,战略方向比日常管理更重要。赶紧培养起值得信赖的职业经理人梯队,我才能放手去做更多的事。”
  “好啊。”公司上的事,喻文卿愿意说,周文菲想,我听着就是。
  喻文卿把她抱到床上, 压上来:“我以后会有更多时间陪你。”
  “嗯。”周文菲手勾着他的脖子,还是说, “好啊。”
  “今天下午, 我去见了林医生。”其实不止见了林医生, 离开医院后,喻文卿去一个舞蹈老师的私人工作室学跳华尔兹。
  三十岁了还要学这个,太丢面子, 但是不会,万一哪天周文菲哪天心血来潮说要跳舞,怎么办?他不可能被这种小石头绊倒。
  回来的路上堵了近一个小时的车,他想了一堆的计划:只要不出差在外地,每天早上要陪周文菲散半个小时步,晚上要赶回来陪她吃晚餐, 每个星期要完完整整地陪她一天, 逛街、看电影、吃甜品。等这个阶段的治疗有效后,他要教她游泳, 带她去爬山、去露营,去度假。
  他不相信这个世界真有治不好的心灵顽症。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周文菲愿意打开心扉。
  喻文卿的呼吸就在脸的上方,周文菲有点慌张:“你找他做什么?”
  “聊聊你。”
  “聊我什么。”周文菲把手收回在胸前。
  “上次吴观荣来找你,还有你妈打你时,你害怕的样子。你没和他聊到这些?”
  “还没。林医生说什么?”
  “他说是惊恐发作。是不是不止这两次?”
  周文菲点头:“偶尔喉咙里很难受,像是塞了个东西,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这么严重的生理反应,为什么不和医生说?”
  周文菲不做声。
  “怕我知道?”喻文卿声音放缓,牙齿一下一下地轻咬周文菲的肩膀,“你有很多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没有,我不想让你担心我。”
  周文菲身子僵硬。她最近有些怕他的亲近,亲近中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她一点不怀疑,知道她有抑郁症了,那些她不想说的事情,都会被他这样一点一点逼出来。
  “可你一点都不配合,我更担心。情况比我们以为的要严重,对不对?妙,你不能一个人这么扛着,你需要医生的帮助,”喻文卿抬起她下巴,让她正视他的眼睛:“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从林医生那里打探你的事情,好不好?”停顿两秒后他加了一句,“我发誓。”
  周文菲曾想起他说过,嘴上认的没用,心里认的才作数。可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不想答应他,可又迫于他的压力不敢说不,满脸都是纠结。
  喻文卿亲吻她纠结的额头:“你答应过我,毕业就嫁给我。”
  周文菲撇过脸去,喻文卿把脸给扭正:“你说要生两个孩子,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干脆垂下眼睑,不和喻文卿直视。心里像无边的荒原。几个月前还有的那丝甜密,如今都觉得是负担。
  喻文卿还在轻轻地说:“你还说,只有我不要你,你才会离开我。那天从医院回来,我有说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要收拾行李?”他咬她的耳朵,又狠又轻地说,“所以你就是个小骗子,专门说一些好听的话来哄我,是不是?”
  “不是。”周文菲脸仍被揪着,没法摇头,手伸出来推他,“你咬得我好疼。”
  喻文卿把她双手箍在枕头上,口吻变得严厉:“别人咬你耳朵你知道疼,要说出来,你心里疼,你怎么不说出来!”
  周文菲终于被他说哭了,哭了一会儿:“你不要逼我。”
  喻文卿也不好过,但不打算放手:“那你看着我,和我发誓,你以前说的都是真的,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你条件那么好,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随便选一个,少君也好,明怡也好,都比我强。”
  “她们再好,和我没关系。”喻文卿说,“我只对自己真心付出过的有感情。你今天这样不开心……是我造成的。”
  周文菲摇头:“不是你。”
  喻文卿松开手,把她脸上的发丝拨开。
  “你听我说,我们试着来,好不好?先和医生说一件事两件事,说出来后心情能好些,我们就接着往下治疗。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们换医生,换治疗方案都可以。就和你现在吃的药一样,好,我们就接着用,没效果就换掉。国内的治疗不行,我带你去国外。不用担心时间和费用。妙,我在你身上,什么都舍得花。”
  “你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
  “那你就更不能让我做亏本生意,是不是?我不要你天天在我面前装开心,真的,妙妙,那没有意义。你没那么乖巧温柔,我也喜欢你。”
  周文菲以为谢姐出卖她了:“我没有全在装。看到你……我心情就是能好一点。”
  “但你知道,我不可能无时无刻守着你。妙妙,我只要想着,我在的时候你开心,我不在的时候你就难受,我什么事都没法做。”
  周文菲马上说:“对不起。”泪水又夺眶而出。她眼眶好大,装的泪水都比别人要多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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