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子的大汉一眼扫过小丫头,她立马将嘴巴捂住:“我家公子爷长得如此俊美,可不是就是一朵鲜花!你这个不识货的蠢物!“
这位,确定她们之间的审美观是一致的嘛?
陈赟颇有些尴尬,她下意识去看向那络腮胡子的大汉,俊美?鲜花?
不好意思,陈赟怎么一点没有看出来。
这人,是谁呢?
好似很眼熟的模样。
陈赟的眼神刚扫到那污浊的粗布衣裳,她就将目光仓皇的闪了开来,在心里默默的念上三遍,非礼勿视。
那小丫头幸灾乐祸道:“这下可不能就这么送回去了!公子爷!”
陈赟道:“妹妹,妾身同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
“啊呸!”那小丫头瞬间爆炸了:“哪个是你家妹妹,大娘子我已经三十有二!”
三十二岁的小丫头?
陈赟瞠目结舌,她上上下下去瞅那娇小玲珑的身子,神奇。
沈英跳上床,匕首出鞘擦过陈赟的脖颈儿:“你这眼瞳儿长得真是好,不如我挖出来给我做成玻璃弹珠儿!”
陈赟骇得往里一缩,身子往后退,手脚发麻倒在床边:”女侠,饶命!“
“啊呸!你们陈家女儿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沈音往地上碎了一口:“满嘴的油腻,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呢!没想到和那不要脸的倩娘一样,再多和我说一个字,我就斩了你的耳朵给我下酒!”
“那个,姑娘!不,大娘子!你不能仗着你是天生童颜,又会一身武功,就来这么欺负我啊!”
沈英一脸古怪的看着陈赟,小脸居然一红:“谁让你和我说话的,哪个是你家大娘子!陈家的女儿就是不要脸。”
呃,明明就是她先说自己是大娘子的。
陈赟紧咬嘴唇,还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人:“你们想要多少赎金?你们知道宋国公府的宋陵吧?就是先前同我在酒馆里那位爷。”
“宋陵,他是你何人?”
陈赟被这那络腮胡子大汉一问,陈赟一下子没了头脑。
这问题,委实有些难回答。
在之前,陈赟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直到酒馆里那宋陵要走,她不知从哪里凭空冒出来的自卑感,狠狠的给了她一道重击,如拨开云雾见明月般。
便是在此时此刻,陈赟混杂的脑袋里,只有这个名字密密麻麻在心头。
宋陵知晓了没有?他会来救她的对不对?他在哪里?
宋陵,宋陵,宋陵。
“他。”陈赟狠下心:“他是我夫君!”
“是吗?”那络腮胡子大汉沉吟不语:“我方才还想放你回去,此刻却改了主意。”
呃,陈赟被听得极是无语,该不会这男人是宋陵的仇家吧?
“我怎么这般命苦。”陈赟垂下头,似是在自言自语般:“可就算你和爷有深仇大恨,那也是你们男子之间的事情,爷性子和顺是位谦谦君子,公子爷想必也是位恩怨分明的主儿,不会拿我们女人开刀。”
“你又错了,宋陵从来不是狗屁谦谦君子,我亦不是恩怨分明。”他道。
陈赟无言应对。
宋陵确实不是谦谦君子,他性格乖张,很是麻烦。
那络腮胡子大汉打量着陈赟:“宋陵,他可欢喜你欢喜的要紧?”
“自是要紧!公子爷莫不是没有听过上京的那些传闻?爷他为了我,做到哪般程度,若是不知,我都可以说上一说。”
那络腮胡子大汉嘲笑的看着陈赟:“自以为是的蠢女人。”
这人,到底是想要如何?
陈赟心情沉重起来:“公子爷,这是要是我灭口吗?”
此时,陈赟已经是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挑战的意味。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沉着嗓音,再次审视陈赟:“你倒是有趣。“
外头有来回走动的声音,隔着一道门,陈赟听得清清楚楚,她张了张嘴正要出声,那把锋利的匕首句抵上陈赟的喉咙,沈英拿着匕首威胁他道:“看是你的喉咙快,还是我的刀快。”
陈赟很想告诉这姑娘,威胁是可耻的行为。
沈英瞪了陈赟一眼,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哦。”陈赟甚是有保命的乖觉,她把嘴给闭上了。
沈英听外头人走开,对那“公子爷,这地方不能久留,还是先撤为妙。”
沈英那拿出匕首就要逼近陈赟:“这女人带着是个累赘,便让我来杀了放血。”
陈赟印象里沈英还是个软萌软萌,唤她神仙姐姐的卖花女。
沈英有些不愿意:“她顶着这张脸,还有这身骚包的衣服,我们可走不出酒馆。”
陈赟听了沈英的话,这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群人胆子真的好大,居然把她藏在酒馆里头!
“好了没有?”
“就快好了,公子爷。”
沈英在她脸上捣鼓了一刻钟,天仙一样的脸变成蜡黄,暗淡无光,憔悴得不见血色的嘴唇,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沈英摇了摇手腕之上的铃铛,声音回到那懵懂无知的女童,撒娇般的对着陈赟说:“娘,你不要担心,爹爹说你的病肯定会治好的。”
“嗯。”陈赟的头脑又开始晕乎乎起来了。
“走吧,夫人。”那络腮胡子的大汗过来搀扶她,沈英蹦蹦跳跳的已经推了门出去。
守门的侍卫拦住他们:“这马车里是什么人?”
络腮胡子的大汉回答道:“这是我生了病的妇人。”
“打开帘子给我看看。”
沈英把重力全压倒在陈赟身上,她趴在她身上哭:“娘,大夫说你得了肺痨,上京都是些劳什子的庸医!我们不看了!我们回家去!”
“肺痨!”那守门的士兵正要上前搜查,听到肺痨二字,赶紧捂上嘴,他厌恶的看向那车里的妇人:“快走!快走!”
马车又开始动了起来,车轮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
陈赟好像保留一丝残存的意识,周遭是在散不开的大雾里,浑浑噩噩的向前走,直到出现一个清冷男人的声音。
“慢着。”
守门的士兵向着那人恭敬的道:“爷,您怎么到此处来了?”
上头没头没脑的说要寻人,却不告诉他们要寻哪个。又杀出这位宋国公府的公子爷,一张脸就能冻死人。
沈英又一阵嚎啕大哭:“娘亲?你不要怕,我和爹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宋陵道:“慢着。”
士兵上前忙道:“爷,那是得了肺痨的病人,肺痨可是会传染的!”
“爷!人找到了!”这是宋陵身边带刀的声音,陈赟听出来了。
“在哪里?”宋陵回身,与马车擦肩而过。
“还不快走!”士兵没好气的催促着。
陈赟迫切的想睁开眼睛,她就在这里!快来救她!
沈英死死摁着陈赟:“怎么回事?我的摄魂术对这女人无用!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打晕她。”
陈赟的后劲被大力的砍下一道,她彻底晕过去了。
陈赟做了一个梦。
那梦中的纠缠着无数个夜里的男人,他已站在权力中心,命运浮沉全在此一博。她却是随水逐流的浮萍,更是人人口中祸国殃民的妖物。
夜幕低垂,鼓声滔天,他着一身玄色锦衣长袍站在城楼之上,身影孤寒。夜色里的侧脸一半没入黑暗之中,一半的侧脸被火光照的俊美无双。
“你不该回来。”公子爷拉开弓,一道白色羽箭如惊雷快速飞驰而来。
“啊!”陈赟低头看胸前红色鲜血淋漓,白色羽箭已经刺入她的胸膛里,
陈赟痛的说出来话,这次也终于看清他的脸。
陈赟睁开眼,一道清泪滑过面颊:“宋陵。”
第27章 ...
人已经离开了酒馆,周遭是个破烂不堪的寺庙,那上位供奉的一尊掉了彩漆的土地公,顶上缺了一个大口。
此时已经天黑了,星辰遍布天际,有冷风从外头吹进来,她便睡在一堆茅草堆之上。还好现在是八月天热,不然这么个地方过一夜,还真的要冻出毛病。
陈赟翻了一个身子,那睡在陈赟边上的是个女人?
“陈倩!”
陈赟大吃一惊,那躺在草堆上纹身不动的女人,可不就是萧列满大街搜查的陈倩嘛!
“陈倩,你醒一醒,醒一醒。”
可是不管她怎么摇那陈倩,她就像是睡死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少费些力气,她是不会醒的。”那络腮胡子的大汉,从外头走了进来。
陈赟的心惶惶然,颤动的厉害。
“宋陵身边可真是能人辈出,还没有人能从英娘的摄魂术里醒过来,你是头一个。”
英娘是个那个小丫头的名字?不对,不是小丫头,是那个女侠的名字。
陈赟:“你到底想要怎样?”
“没想怎样。”那人已经在陈赟身边坐下,手脚利索的折断手里的树枝扔进火堆里,火光暖融融印上他的侧脸,问她:“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陈赟抓着身前的衣襟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我会被你灭口的。”
沈夺他自认手上染过不少血,不是个软心肠的人,沈夺抬起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陈赟,:“英娘,她姓沈。”
“不听,不听。”陈赟捂住双耳,这人做绑匪的真是古怪的很,怎么能自己的名讳报给她听呢?该不会是想撕票吧!
不能听,绝对不能听。
他亦是姓沈,单名一个夺字。
沈夺也不勉强,拢着手在火堆里哄了哄:“不听就不听吧。”
陈赟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双手从双耳下拿下来。
陈家的女儿,听说原本是他房里的贵妾,因缘际会却成了宋陵的枕边人。
“出城前,听闻那东宫太子也在到处寻人。”沈夺问:“你说,萧列和宋陵两人谁会先一步寻到你?”
“宋陵。”
那两道粗黑的眉若有所思的看着陈赟,问:“萧列可是东宫太子,你这族中嫡姐可是也舍了宋陵,转身投靠东宫。”
这语气唏嘘不已,仿佛陈赟刚才说的是多么糊涂的话。陈赟根本不认识这个男人,却从一见面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赟蹙着眉,想当然的回:“我是宋陵房中的人,心里自然是只有他一人,公子爷当我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吗?”
“说到这茬。”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沈夺偏执的问道:“你也曾经是沈府中的妾,说起来都是转投高枝头,再说明白些不过是换个男人而已。宋陵那厮性情乖戾,以柔克刚,你越温顺他便越喜欢,你若是自己当个烈女,在他眼里就是个屁。”
“公子爷说起我家爷,可真是是头头是道,但在我眼里你们这些为难女人的男人。”陈赟有一双极好的丹凤眼:“可是连狗屁都算不上的。”
宋陵与他沈夺而言,自然是很重要的人。他把自己的性命,拿沈家一世的英明,都交付在宋陵手心之上。这世间再也寻不出比沈夺他更信任宋陵的人。
沈夺出行之前,宋陵正打算秘密下扬州查盐税。
宋陵曾对沈夺说:“盐是国家之本,是经济之重,现如今盐政都是些什么人渣,账本都不用查,一翻开就是一团乌糟糟,只怕人人都当贪官污吏匀一份揣入怀中。“
这些年,高明帝并不得民心。
为国为民,沈夺只想做不愧天下人的忠臣,这是他俩盟约的初衷。
沈夺他假死,高明帝才能放下心防立萧列为储君。这次刺杀没有在计划之中,宋陵一开始便并不大支持他。沈夺乔装打扮正准备刺杀高明帝,他借着八月十五中秋东宫筵席的幌子混入宫中。沈夺想着他一个在战场上杀伐的将军,砍个昏君的脑袋能有多难。
没想到,还真是不容易。
如今刺杀失败,打草惊蛇,高明帝又听了些疯言疯语,高明帝把这些事情牵扯到了宋陵身上。外人道宋陵有多得高明帝青睐,嗝屁!
若不是,宋陵为女人昏了头,高明帝会让他的日子如此好过?
沈夺呵呵的笑了,这个眼前的女人,便是让宋陵昏了头的女人。
再来,绑架太子侧妃的下作勾当是那沈英提出来的。
毕竟陈倩这个女人,怎么说呢。
沈夺认识宋陵之前,就认识的陈倩。陈家视这个嫡女如宝如珠,嫡女更是能出入学堂,三人小时候便一起上的私塾,一起功课同窗的情谊。
更何况,陈倩还是沈夺没入门的妻子。
沈夺从怀里掏出个羊皮的酒囊:“喝酒吗?”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说给这个小娘子听。沈夺倒是没想到她柔柔弱弱的外表,怼起人来倒是有几分嘴皮子功夫,倒是有些像宋陵那厮的利嘴。
陈赟与那沈夺目光互相交汇,他的脸并不像宋陵生的那般尖弧,左右的腰肌突出脸就有些四四方方,但五官深邃又顶着络腮胡子,让人看不出具体的样貌。
陈赟被问得窘迫,低下头去:“他不一样。”
“沈夺,若他能护得了我,这辈子我也认了。可他死了!我嫁入沈府之前,他就在战场上,连尸体都不曾留下,他能从那棺材板里爬起来吗?”陈赟眼中含泪:“他连自己都护不住,沈府一家老小都护不住。”
沈夺的手一抖,慢慢攥紧拳头:“你说的对,沈夺他就是个狗日的窝囊废。”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陈赟抽噎着抹了眼泪,拿过沈夺手中。羊皮酒囊用的年头有些久,针脚都崩开了。
两人竟然坐在草堆上一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