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棉:“???”还能这样?
霍江逸:“放心,我付钱。”
许棉只得又凑到霍江纵那边,指着图册上的胸针,低声:“我老板让我帮忙拍这个,我用你的名义拍一下,回头钱转你。可以吗?”
霍江纵约莫又是在处理公务,拿着手机回复邮件,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子,点头。
许棉转回身:“可以。”
霍江逸款款道:“谢谢。”又道:“你哥这人果然很不错。”
许棉:“那是。”
霍江逸夸了别人家的哥哥,不忘顺便损自己的:比我那个让我帮忙挑了东西,却从来不知道谢谢我的倒霉哥哥强千万倍。
旁边,霍江纵也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样是懂这些的,怎么人家就知道不只是挑贵的买,他那倒霉弟弟买什么都至少七位数打底?
啧,人和人一比,谁是败家子儿简直一目了然。
夹在两个男人中间负责转述的许棉,她此刻的内心活动也颇为丰富。
右手边这个,实际关系上的哥哥,名义关系上的未婚夫。
耳机里这个,实际关系上的被暗恋人,名义关系上的老板。
为什么就不能调个个儿呢?
耳机里这个是未婚夫多好,手边这个是老板多棒。
那她既可以心安理得地应下婚约,又能正大光明地跟着老板出席拍卖会会场,又吃了鱼,又得到熊掌,简直爽歪歪!
可惜,老板是老板,婚约对象是婚约对象,没有鱼,也没有熊掌。
她现在既要为事业做打拼,又要为爱情谋出路,还得尽快想好怎么在不得罪霍家的情况下将两家老人约定的婚约解除。
唉,这该死的人生。
第二十七章
六点半, 拍卖会拉开序幕。
拍卖师是一位穿着白色职业装套裙的年轻女人, 往台上一站,姣好的面容和冷峻挺立的站姿体态瞬间吸引了全场目光。
许棉坐在台下, 手里攥着牌号,下意识抻直了背。
她的目光落在台上拍卖师的脸上,耳朵分出两个频道, 一个朝着会场内,一个专属耳机那头。
霍江逸的声音带着工作时特有的严肃, 语调却漫不经心:“看看拍卖师的眼睛。”
许棉看过去。
年轻女拍卖师长得及其好看, 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瞳色浅淡,眸光里聚焦着工作时的专注会神,边主持着这次拍卖会的开场,边站在台上往下垂眸轻扫——
霍江逸:“拍卖之前,拍卖师对台下所有的竞拍人都已经提前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这种了解是多方面的, 财力、期待的拍品, 是否有超出目标拍品之外的竞拍能力。”
“拍卖场上的拍卖师, 基本都有很好的眼力,记忆力,反应能力,以及思辨力。当然,经验也很重要。”
“你要注意今天拍卖师的眼睛,她的目光朝向, 记住拍卖师不止是喊喊价、落个槌成交这么简单。”
“她的眼睛里会有很多内容,甚至会通过眼神和及其细微的面部表情来传达信息。”
……
就在这时候,台上的拍卖师突然扫视到了许棉和霍江纵这边。
霍江纵在商场沉浮,气场很稳,并不多在意这样的眼神,许棉却一怔,瞬间意识到什么叫做“她的眼神里会有很多内容”——女拍卖师在关注他们。
或者说,她在特意留神他们这边。
霍江逸的声音没有暂停,还在继续:“她看你了吗?开场之前基本都会扫视一遍,如果你发现拍卖师看你,并且有种她特别留意你这边的意思,不用怀疑了,你在她眼里‘很有钱’。当然,这主要看你哥给丹舟那边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没钱,有钱,大主顾,普通买手,还是就蹭个场过来随便玩儿一趟。”
许棉起先没觉得多紧张,可一边是耳机里认真又漫不经心的语调,一边是拍卖现场及其正式化的场合,总给她一种不认真就会被丢出场外的错觉——很像小时候的考试发卷时间——明明才开始,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但就是容易让人紧张。
怎么一个开场白这么久?
她手心汗都出来。
终于,拍卖正式开始,投影屏上出现了当日第一件拍品的图录讯息。
许棉还没回过神,女拍卖师已经飞快报完了第一件拍品的资料内容、起价以及叫价幅度。
许棉才回神,竞投人之间的应价已经从五千叫到了八千。
“……”
怎么这么快?你们都属火箭的?
倒是耳机里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别慌,才开始而已。”
许棉真的就不慌了。
霍江逸:“记住了,拍卖会就像饭桌,也有‘餐前酒’和‘冷盘’。现在差不多就是‘冷盘’时间,都是小菜。”
第一道小菜目前已经叫到了一万一。
这比方打得,谁家管子的开胃菜这么贵,物价局还不得请过去喝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棉忽然发现台上的拍卖师在她这边扫过一眼。
许棉心念一动。
就那么一对眼的功夫,半秒可能都没有,她却从拍卖师眼里读出了这么一句内容——
“他们或许没兴趣。”
原来人的眼睛真能说话呀。
霍江逸跟着就道:“拍卖师看你了吗?我猜她有。”
许棉很低地嗯了一声。
霍江逸:“正常。”
很快,第一件拍品以一万三的最终应价落槌,成功拍出。
第二件拍品紧随而上。
霍江逸如同在做临场指导,从理论到实践:“这一场可以试着举举牌。”
老板你这也教得太细致了,我只是没经验,又不是傻子。
许棉举牌。
女拍卖师的眼睛立刻落过来:“8号,一万六。”
许棉落下胳膊。
“八号一万六。二十六号,一万八。”
其他席位的竞投人应价,拍卖师的注意力重新转移。
许棉转了转手里的牌号,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耳机里的男声却说:“像不像上学时候的举手答题,一个很多人都会的题目,大家都举手,没有点到你,你没觉得遗憾,也没觉得庆幸,什么感觉都没有,还得等着别人答题,再等下一题。”
许棉顿时哭笑不得,这比方打得,跟刚刚的冷盘是同一个深入浅出的路数。
旁边霍江纵见她唇角抿着笑,凑过来,低声:“怎么了?”
许棉掩唇:“没什么。”
霍江纵抬眼看她,指了指自己的左耳,问她是不是因为耳机里老板说了什么,许棉点了点头。
霍江纵也点头,表示了解,坐直了回去。
耳机里,霍江逸的临场指导紧跟步调:“你和你哥刚刚说话了?”
许棉抬手在唇边一挡,假做轻咳的样子:“嗯。”
霍江逸:“忠告,最好不要。”
许棉:“?”
霍江逸:“台上对台下一览无余,就像你的班主任永远知道你在课桌下做了什么小动作一样。不同的是,你的班主任看到了可能懒得管也懒得说,拍卖师却会想你们在交流什么,尤其当你已经举过一次牌的情况下,她很可能会想你们是不是在沟通竞价。”
当然不是。
只是她江纵哥在确认她是不是还连着耳机通话而已。
霍江逸:“还要注意,不要轻易有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你要是摇了头,还好办,要是点了头,等着备受拍卖师的特别关注吧。”
话音刚落,台上的拍卖师将她扫视全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了过来。
许棉:“……”好的,她现在明白了,不点头,不摇头,端正摆好自己的头。
女拍卖师:“三万六?是否还有加价?”再次扫视全场,余光投注到许棉这边。
许棉淡定地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表示。
女拍卖师:“????”
最终,三次报价,落槌。
女拍卖师嘴里说着恭喜26号,低头看自己手边pad提示屏上的拍品信息,再抬眼,目光看似朝着全场,余光却又在许棉这边落了一下:“???”
许棉一瞬间读懂了全部内容:出价?不出价?出不出价?点头却没买?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许棉很想默默抬手捂个额,可又怕一个动作再让拍卖师理解错误,只能端着脖子上的脑袋一动不动。
她现在终于明白临场指导最开始那番话的意思了。拍卖师这活儿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又得会说、把握好拍卖的整个节奏,又得眼光六路耳听八方,还得时不时传达出去讯息,再了解竞投人回馈的面部表情和眼神。
这么复杂,单线程运转得死机,这可必须得是多处理器同时进行。
而这个时候的许棉,在了解了拍卖场、拍卖师的基本情况和规则之后,多少适应了这场拍卖会的节奏,开始尝试着自己举牌应价——不为竞价拍下,只为了多体验几次举牌以及举牌后和拍卖师的台下台上的眼神对视互动。
期间霍江纵见她举牌多次,再次凑过来低声交谈,让她中意什么就应价,不用有任何顾忌。
许棉这次再不敢乱点头,也发现当她有沟通但不点头之后,拍卖师虽然还会关注她这边,但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眼神关注了。
恰在这一件拍品拍卖期间,出现了一次流拍。
在十五万的叫价后,再无人应价,拍卖师三次报价,却没有落槌,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看手边的pad提示屏,面向席位的投影屏上的内容也直接切到了下一件拍品的信息。
全场为此产生了一点很小声的骚动。
霍江纵略有不解,但也知道是没有拍成,许棉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耳机那头显然也听到了轻微的动静,并不意外道:“这件拍品有保留底价,最终叫价低过保留的底价就流拍了。”
这流拍流得还真是格外低调。
终于,第六件拍品,“宝石胸针”开拍。
拍卖师介绍了这件珠宝类拍品的基本情况,同时宣布无保留底价,起价三十万,加价幅度两万——目前为止起价最贵的一件珠宝。
“26号,32万。”
拍卖进行中。
耳机里悄然无声。
许棉心里奇怪这下怎么没有指导了,精神却高度集中地关注着全场。
这是她的第一个目标,也是老板的嘱托,她今天自然要拿下。
只是拿下之前她想先看看三四轮的应价中有几个竞争者,这些人里有几个是随便喊喊帮着抬价的,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想买的——
这不是谁教的,是许棉自己琢磨出来的。
通过前几件拍品的拍卖过程,她已经大致掌握了场内的情况,这其中有一部分人从未举过牌,许棉猜测他们今天的目标很可能只在瓷器而不是珠宝,而剩下的人中,或多或少都已经举过牌,其中有人拍下了拍品,有人没有,而拍下拍品的人中,就属26号最“猛”。
这位26号举牌次数非常频繁,也已经成功拍下了两件珠宝,而那件流拍拍品的最后一个应价人也是他。
一位中年男士。
强力竞争者。许棉心里非常清楚。
终于,几轮应价之后,宝石胸针的叫价已经高达五十万。
耳机里依旧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声音,许棉淡定地举起了手里的号牌。
女拍卖师飞速道:“8号,52万。”
霍江纵转头看了看许棉。
搁着几排坐席,26号的中年西装男默默地侧头往前看了几眼,再次举牌。
“26号,54万!”
许棉再举牌。
“8号,56万!”
男人举牌。
“26号,58万!”
许棉举牌。
“8号,60万!”
坐席间发出小范围的哗然声。
不为别的,目前为止,这件宝石胸针是全场应价叫到最高的珠宝类拍品。
60万,一枚宝石胸针,所有人都在下意识估算是否值这个价格。
倒是许棉、霍江纵和那位26号的西装男最为淡定。
拍卖师一眼扫过,心中有底,也不需要再扫视是否有其他竞投人,直接在60万的叫价之后把目光投向了26号的男人。
果然,男人再次淡定地举牌。
“26号,62万!”
许棉紧随其后,举牌。
“8号,64万。”
66万。
68万。
……
80万。
女拍卖师:“8号,80万!”
这一轮轮的加价,从30万到80万,毫无疑问,价格已经超过拍品本身的价值许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目前焦灼的情况就是两家同席竞争,一直死咬,价格只会越来越高,而一旦有人松口,最终无论“花落谁家”,落槌价也会非常高。
到底是这枚宝石胸针值得这个价?还是说两家都不缺钱,又对拍品势在必得,才敢这样死咬竞拍不松口?
其实许棉这边已经有点动摇了,要不是耳机那头的那位说要,她不至于一直淡定地应价到80万,可价格高成这样,她心里自然也会疑惑:值得吗?
偏偏耳机那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好像电话已经挂断了一样。
他不会躺在床上打电话,打着打着睡着了吧?
这时,26号再次抬手,不止举牌,还伸手示意了一个数字。
女拍卖师脸上惊讶地神色闪过:“26号,一百万。”
哗然声回荡全场。
许棉:“!!!!”
有钱人!
其实如果不管不顾不考虑太多,她只管举牌就是,可问题在于,她今天只是来举牌一日游的,说要的是耳机那头的老板,最后付钱的是身边的这位总裁,钱既不是她出,东西最后也不是她拿,她怎么能不好好掂量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