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面就在大家的笑闹和起哄中变了味道。
几个年轻女孩儿围在许棉身边出主意:“举手,举手,他们起哄呢,别让他得逞。”
“就是,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几万的东西就想泡妹子。”
“跟他干,几万怕什么,姐妹们集资给你当后盾。不拍个几百万让他出点血,还真以为几万的耳坠就能追漂亮女孩儿了。”
许棉:“……”
这下好了,被人架着上场。
不但架着上场,不等许棉举手应价,出主意的一个女孩子就举了手:“五万八。”
男人们自动形成统一战线:“六万!六万!”
“六万二!”
“六万四!”
“六万六!”
……
“八万!”
叫到八万没什么,许棉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可她很快发现不对。
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好像是大家在撮合她和白听羽,女孩子们似乎是在帮她,其实就是在故意抬价,男人们应价,也是在帮白听羽。
回头今天这场竞价保不准就成了一段有来有往的业内佳话,男主角是白听羽,女主角是她,君子是白听羽,淑女是她,妥妥的风流佳话。
许棉:“…………”
最后竟然还是中了白听羽的招。
许棉无语死了,感觉自己像被架上了火,白听羽是那个转着竹签的厨子,其他人全在煽风点火。
此刻甚至都不用她叫价了,周围的女孩子全在替她出手,没人询问她的意见,没人清楚她的立场,全然成了有钱人之间你追我赶的游戏。
而她,成了那个被富少爷富小姐们推进游戏围场的棋子。
还是一颗没人在意的棋子。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
许棉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她的视线在宴会厅四处梭巡,精致的耳环,漂亮的妆容,艳丽的华服,不认识的女人,不认识的男人,不远处冲她笑得志在必得的白听羽,以及淡定地围观毫无解围之意的黄太太……
天旋地转。
就在许棉觉得厅内闷热、呼吸艰难、头晕腿软的时候,有人握住了她的胳膊。
她连忙转身,要避开这只手,却突然有熟悉的气息围裹而来,她惊讶地抬起视线,撞入一双沉静的、带着关切的双眸中。
霍江逸扶稳她,低声问:“还好吗?”
许棉在这一刻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我的意中人,是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她的意中人,来了。
*
在海城年轻二代三代的圈子里,有这么一个说法。
霍江纵不在,人人能当老大,霍江纵一来,他就是老大。
至于霍家的二少爷,过去毫无存在感,近期才有了一些鲜活生动的传闻——
传闻他常年在国外,与家中不合,差点断绝关系。
传闻他不务正业,与早早就继承家业、分担责任的大哥霍江纵完全不同。
传闻他近期才回集团公司,甫一露面就在工作上展现了雷霆手段。
还传闻——
他比霍家老大长得还要好看。
而今天,这样一个满身传闻、地位超然又神秘的霍二少,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了黄太太的宴席上。
随意程度从他身上的着装可见一斑——
他连西服都没穿,就是最简单的西裤、衬衫,衬衫也是最普通的白衬衫,没有暗纹、绣纹,连袖扣都没有,只腕上一支低调的积家大师系列。
戴着腕表的那只手,正握在许棉肩侧。
他不顾氛围的冷场,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垂眸看许棉:“感觉怎么样?”
许棉惊讶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会出现,哪怕这个场合完全符合他的身份,可两人认识这么久,无论他是江总还是霍二少,都始终处于低调状态,他今天怎么来了?
许棉一时反应无能,傻傻地眨了眨眼睛,又摇头。
没事,她没事。
霍江逸没有松手,反而改握为搂,又抬头侧目看向不远处管家手中托着的那对珍珠耳坠,问许棉:“想要?”
想?要?
当然不想!
许棉都不用摇头,抗拒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霍江逸看她一副明明要炸毛却努力克制的神情,轻笑了一下。
刚好这个时候有人出声:“这不是霍二少嘛。”
霍江逸不紧不慢地抬起视线,扫视了周围一眼,眸光里似笑非笑,非但没有因为初来乍到显得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反而自来熟的样子,问:“来晚了,等会儿自罚一杯,现在到哪儿了?”
第六十五章
一直站在外圈的黄太太了悟地扫过搂着许棉的那只胳膊, 笑了笑, 扬声道:“白听羽应价到八万。”
许棉听到“应价”两个字,头皮麻了一下。
她是知道她老板、知道她身边这个男人的, 无论什么,只要想买了,都是买买买、刷卡、包起来。
许棉现在特别怕他竞价, 她真的真的不喜欢那耳坠,既不用谁拍了送她, 也不想自己拍。
偏偏周围又是起哄的:“八万二, 八万二, 赶紧的。”
这群富姐儿富哥儿,个个人精,看出白听羽对许棉有意思,故意起哄,故意抬价。这会儿霍江逸来了, 一看和许棉关系匪浅, 刚刚还扬言要给许棉集资的姐妹们眼都不眨地退到了八万里之外, 也不竞价了, 也不替许棉出声了,只负责把霍二少推上台,再起起哄,让一出“君子好逑”变成“雄性竞争”。
前人的经验告诉大家,两男一女,卧槽, 好戏啊。
可偏偏霍江逸不出声,不竞价,由得时间一秒一秒淌过,黄太太家的管家也是懂规矩的,无人再叫价,便出声询问了三次,三次之后,托着手里的托盘转向白听羽的方向,宣布成交。
白听羽原先还想把这珍珠耳坠叫上百万天价,再送到许棉跟前,这样即便她不想收、她不收,今天这出你来我往的“好戏”改天流传出去,也好帮她在云海多惹点麻烦,没成想半路杀出一个霍二少,不竞价了。
不竞价又这么样?
东西还是得送到许棉眼皮子底下。
白听羽示意管家,管家的余光落在人群外的黄太太那里,黄太太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管家了然,没有动。
白听羽一愣,正要说话,黄太太拍了拍巴掌:“一个珍珠耳坠而已,能拍八万你们也太给我面子了,这样吧,我让人去找件稍微贵重点的,让你们好好拍着玩儿。”
好好两个字,加了重音。
这瞎起哄看好戏的程度,简直可以用“姜还是老的辣”来形容。
许棉头皮更麻了。
她突然想,今天这顿饭,黄太太请她干嘛?
又突然想到,她为了那套珠宝的委托权改编的爱情故事。
许棉:“!!!”
她家江总这特么不是暴露了!?
她赶忙悄悄拽霍江逸的衬衫,后者低头,她掩唇压声讲了前因后果。
霍江逸全程淡定,只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没关系,她知道也无所谓,老大那块地快拍了。”言下之意,天大的篓子都快捅了,他这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他说没关系,她终于也放了心,奇妙的是,有他在,她竟然不觉得这个晚宴太过难熬了,也全然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又低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霍江逸将人圈着,就是给她圈出一片安全区,有他在,也果然没什么闲杂人过来攀谈,更是碍于霍家的地位、从前霍家老大的威严、霍二少的神秘,不敢找上前造次。
霍江逸回道:“荣哲给我发的消息。”
许棉:“?”
嗯,不对啊,他现在应该很忙啊,怎么有的时间,怎么有的功夫?
难道这就结束了?
也太快了吧!
许棉下意识拿目光搜寻全场,没看到人,更纳闷了。
这时候,黄太太口中那件“稍微贵重”一点的珠宝也闪亮登场了——一条翡翠项链。
依旧是管家托着盒子放在手中,大家自由竞价。
而这条翡翠项链的起拍价是一百万,加价幅度为十万。
一百万,不少了,放在这些富姐儿富哥儿手里,也够败一阵子了,这里面不少人恐怕到现在为止,连一百万都没赚到过。
可对白听羽这个丹舟的老板来说,一百万,不是什么大钱。
他挑过视线往许棉那里扫了一眼,甚至增加了这次竞拍的筹码:“不如这样,今天拍下的珠宝,无论是谁拍的,送给谁,谁就给个面子,戴着出门,怎么样?”
怎么样?
好啊!
围观人群最怕瓜不够大,竞拍算什么,戴着拍下的珠宝出门算什么,最好这两个男的为了美人恶言相向、大打出手,给大家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才好呢!
周围人再次起哄。
白听羽不怕事儿大地伸手,先示意那条翡翠项链,又转过方向,示意许棉:“我的,送给她。”
卧槽!真杠啊!
鼓掌、口哨、起哄声此起彼伏。
许棉默默地靠着霍江逸,要不是被身边男人的气场感染着还算淡定,此刻特别想化身一条喷火的巨龙,喷那姓白的一脑袋火。
霍江逸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他甚至没接白听羽的话,直接道出了那条翡翠项链的出处:“16年,新加坡国际珠宝展上的一件拍品。”
人群外的黄太太一愣,没想到有人看一眼就能这么精确地道出珠宝的由来,她笑了,忍不住夸道:“不愧是霍二少。”
本来这个小插曲没什么,珠宝么,翡翠项链么,哪里拍的有什么关系,看他们两个男人杠上才有意思。在场的外行们才不在意从哪里拍来的。
结果偏偏有更好事儿地扬声来了一句:“白总,你好歹是丹舟的老板,业内人士啊,不会没认出来吧。”
白听羽的脸色唰地落下。
众人挑头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正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漂亮女人。她一头卷发,红唇潋滟,眸色冷淡,抱着胳膊在胸前,一副餮足后好整以暇的慵懒模样。
正是白惜见。
丹舟什么情况,圈子里大半都清楚,白家内斗,这兄妹俩互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足为奇。
奇的是,白惜见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大家何止眼熟,是谁都认识、谁都知道,圈中赫赫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荣氏独子,荣哲。
这两人怎么在一起?
白听羽自然也看到了,本没把这堂妹放在眼里,这会儿也不得不重新审视。
就这么几秒一耽误,另外一个方向传来动静:“一百一十万。”
霍江逸从容开口。
管家跟着道:“好的,这边一百一十万。”
白听羽回眸,定了定神,先没管白惜见那边,集中注意力:“一百二十万。”
霍江逸跟着便道:“一百三十万。”
白听羽:“一百四十万。”
霍江逸:“一百五十万。”
拍卖是个拉锯战,你来,我往,你追,我赶。
霍江逸和白听羽,都是业内,都是行家,都在拍卖场上见过大场面,所以这次的竞价,没有过多的纠缠,纯比心力与财力。
厅内,大家也默契地将主战场留给了两人,没人搀和,静静地围观。
价格一路上涨,一百万,两百万,三百万。
许棉站在霍江逸身边,一直默默地侧头抬眸看着他。
男人有弧线完美的下颌,深邃俊美的五官,她曾经在他身边从各个角度仰视他,今天却觉得,这个曾经,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印象里,香港回来之后,他们再没一起工作过,从前在别墅里的日日相伴,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过去,他一直在蛰伏,一直在低调,她做什么事的时候,他似乎永远都不在她身边,最近的距离,还是耳机之间通讯网络的兆宽。
她曾经遗憾过,但没有多在意,如今忽然有这样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刻,做梦一样,不真实。
他在身边,在眼前,在眸光深处,在涌动的心潮之上。
从过去到现在,从去年到今年,仿佛横跨了她与他的整个前半生。
她也才想起,好像努力了这么久,她才等到这样一个他们可以站在一起的机会。
许棉的眼眶忽然就热了。
不是为自己,不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或者怎么样,而是心疼身边这个男人。
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需要多厚重的心理建设,才能熬过那么长久的创业失败、困顿、隐忍和蛰伏期。
回国之后的这条路,他走了多久,走得多难。
可明明他原先不该绕这么多路的。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要帮江纵,要拍那块地,又被重新拉入霍家的漩涡中,他或许早已东山再起、事业腾飞。
许棉突然眼酸,忍耐下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栗。
身边的男人感受到,立刻低头询问:“怎么了?”
许棉连忙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怎么也不想做那个拖后腿的,反而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坚定认真地看进他眼底:“拍下来,我就要那条翡翠项链。”顿了顿,表达了更为坚定的想法:“等订婚的时候戴。”
霍江逸在拍卖场永远是沉着的,他只分出小半丝注意力关注竞拍,用抬手示意他应价,目光则专注地凝视着许棉。
她眼眶红红的,神色间带着几分楚楚的怜意,眸光坚定认真。
她说要,他当然要拿下,只是她突然露出这般委屈的样子,他都无暇去管什么白听羽、黑听羽还是绿听羽了。
只想赶紧拿下项链,早早带她离开,去个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的地方,拥抱她、亲吻她、听她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