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塔——夏诺多吉
时间:2019-04-28 08:48:27

  “嗯。”舒格知道两人都在硬扯,早就没什么正经话好说了,所以她说:“这条路太黑了,我害怕,你让我耳朵里一个有个声音就行。”
  “sugar,你今天晚上到底怎么了啊?”耿迪声音格外温柔,他又放狠话,“告诉哥,谁惹你生气啦?哥盘他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
  “怎么啦怎么啦?”
  舒格一笑之下,误闯了红灯,为及时刹住车,她倒在了拐角的花坛里,头磕在了石块上。
  “没事没事,我摔了一跤,那我先挂了。”舒格挂了语音,发现衣服上手上都是泥,额角剧痛,她伸手一摸,竟然磕破了。
  借着路灯的光,舒格看着手指上这一抹血迹,她窝在花坛里坐着,久久不能平息心里的惊慌。她想,今晚还真是注定让人难忘。
  林佳回到卧室里后,听见姜芮对方晴岚和严子昂说了很多的话,而孟觉明早已离开。姜芮说她跟孟觉明恋爱四年,加起来见面不超过三十天,结婚是想结束异地,是她想赌一赌,在孟觉明同意之前就发布了消息。她说孟觉明一直在迁就他,他们是很多年的老同学了,孟觉明对她是不是爱情她心里清楚。
  “舒格回了我微信,说她没事,让我们别担心。”林佳在姜芮的讲述中一声叹息,她靠在床边看着魏然,说:“这事都怪觉明。”
  “其实读高中那会儿我就怀疑过觉明喜欢舒格,你都不知道那时候他对舒格有多好,整本整本的给舒格写初中题库,还存钱带她去看电影……你也知道的,觉明家里条件一般,他在北京上大学时他爸做了心脏搭桥又病退,后来他能出国读研都是他自己苦出来的,你以为那些名校好考的啊,全额奖学金真不是谁都拿得到的,他最难的日子不都是姜芮陪着他嘛。”
  魏然又摸了摸林佳的脸,笑道:“咱俩不就是干柴烈火在一起的嘛,这事也不难理解,觉明跟姜芮异国他乡同甘共苦的,他那会儿受了伤一两个月不能动,都是姜芮在照顾他,他们擦出点火花也正常。就算他心里一直喜欢舒格,可舒格后来主动跟咱们都断了联系啊。男人嘛,都是简单动物……”
  “滚滚滚,你嘴里就没好话。”林佳拍了魏然一下,“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姜芮学姐是挺不容易的,可是……你别觉得我偏心谁,舒格这些年一个人才真是让人心疼,她之前很多年都没联系我,有一次突然给我打电话,竟然是借钱……”
  林佳说着话,忽然一阵鼻酸,“我们结婚要买房子的时候,她连本带利给了一个大红包……要不是舒格,我也不会嫁给你。”
  “好啦,舒格的事还得觉明自己去想办法,我们操心真没用。好在姜芮想通了,要是舒格心里能过这个坎,她跟觉明未必不能成。”
  “成什么啊,这还怎么成啊,我倒希望舒格放下,难道世界上就只有一个孟觉明?凭什么啊。”
  就在林佳替舒格鸣不平的时候,姜芮又说:“谢谢你们关心我,回国是因为我妈住院了,我陪她一段时间后就会回洛杉矶,之后就在那边定居了。我跟觉明还是朋友,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小师妹那边我会自己去解释清楚,她跟觉明两情相悦,错过这么多年,他们应该有个好结局。”
  “唉,电视剧都没这么演的。”魏然叹了一口气,“觉明就是一个只做不说的人,他要是早告诉舒格,不就没这些事了嘛。”
  那一天,姜芮跟孟觉明告白时,林佳和舒格正好看见那一幕,舒格挽着林佳的胳膊愣了十多秒没有动。
  后来舒格对林佳说:“真好,他们可以一起去北京了。”
  十五岁半的女孩子看到接吻能想什么,她只会单纯的觉得那一定是爱情,他们接了吻,别人也看见了,他们就必须在一起。任何解释都无法动摇她的单纯想法。
  再后来林佳问舒格有没有喜欢的人,舒格说:“学习差的人不配早恋。将来考不到一个学校还是会分开,电影里都是那么演的。”
  林佳心里越想越难过,她又给舒格发了一条微信——“盼盼,对不起,我知道的太晚了。”
  *
  何春蓉和舒沛文赶到医院时,舒格正在治疗室里缝针。
  舒庆文身上裹着居家服,样子很诙谐,她对舒沛文说:“你家女儿也真是的,骑车竟然能摔进花坛里。我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去接她了,现在好了,她怕是要破相了。”
  “好好的怎么就摔进花坛里了。”何春蓉看了舒沛文一眼,“不是说去魏然家玩嘛,这么早就散了?”
  “哎哟,她手机又响了,你们替她接吧。”舒庆文将舒格的手机递给舒沛文,舒沛文一看,是严子昂。
  舒沛文刚一接通,严子昂就说:“对不起啊小师妹,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
  挂了电话后,舒沛文看着何春蓉,半天没说出话来。
  舒庆文开车将一家三口送回家时已经很晚了,舒格看见她爸妈脸色不对,死活要留舒庆文在家里陪她睡。
  “她受伤没找亲爹亲妈跑来找我,你俩是不是又吵架啦?星期一都要领证了,别闹了。”
  舒格“哈哈”笑了几声,“小姑,我就喜欢看你损他们。”
  “你还笑的出来,晚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舒沛文说道。
  “发生什么了?不就是摔了一下嘛,我当时在打电话,没留神。”舒格又看了眼何春蓉,结果她打了个哈欠拉着舒庆文回房间里去了。
  “这事我管不了,你爸跟你聊。”何春蓉关卧室门时对舒格说。
  “明天再聊好吗?我真的好累啊。”舒格平躺在沙发上,拿了本书摊开把脸遮住。
  舒沛文坐在舒格身边,拿走了她脸上的书,“盼盼,你真的喜欢觉明?”
  “不喜欢。”舒格推了舒沛文一下,“你要是想跟我谈这个,趁早打住。”
  “这些年,是我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做父亲的,连你心里怎么想的都不知道……”
  “停停停,你又来了,有意思吗?”舒格从沙发上坐起来,“舒老师,我喜欢孟觉明也好,不喜欢他也罢,你伤感什么,你别把这件事情放大好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都多大的人了,你们一个个都跑来审问我,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爱跟姜芮怎么发展是他们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会审问你呢,你是我闺女,我当然只会觉得是你委屈。”舒沛文看到舒格眼圈红了,递给她一张纸巾,“事情经过我都听说了,是他们太过分了,我这些学生,个个书读的不少,脑子里一团浆糊。你是什么样的姑娘我当然心里清楚,臭丫头,你喜欢孟觉明你怎么不早说啊?”
  “烦死了烦死了,我哭不出来,你知道的。”舒格把纸巾扔回到桌子上,“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再说我喜欢谁非要告诉你们吗?他一直是人家的男朋友,我说出来你们能帮我抢回来还是怎么着?”
  说到最后这一句,舒格竟然有点想笑,她又拍了拍舒沛文的胳膊,“行了舒老师,咱们别矫情了。我也没觉得我多委屈,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大家当着我的面说他们的事情还少嘛。我只是讨厌他们非得牵扯上我,我要是想搅和,我早干嘛去了,我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嘛。”
  “盼盼,你跟爸说实话,你这些年没谈恋爱,是不是心里一直还想着他?”舒沛文又说,“你跟我说真心话,不丢人,你别老憋在心里自己难受。你是我亲闺女,咱们父女俩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想着有什么用,考北京我没考上,去美国不仅没去成,还给家里添乱……我努力过了啊,我赶不上人家啊。我读高中,人家在大学里出双入对,我上了个破大学,人家又跑到美国秀恩爱,我还欠了那么多钱,我哪有时间惦记他啊。”舒格带着抱怨的语气,就像在谈论别人的心情,她又笑了一下,“爸,你看我眼睛红吗?我眼睛红了一晚上了,可我就是哭不出来,因为我以前哭得太多了。可是哭有什么用,是我自己没勇气,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啊。我现在挺好的,这些年没有这个人也挺好的,你们就放过我吧……”
  孟觉明一直坐在舒家门外的台阶上,舒格说每一句话时的语气都是那么举重若轻,她的每一个咬字都让人听不出半点情绪,可孟觉明听着,心里却像被一场大雨欺压,雨滴都是刀子做的,根根刺进心脏中最脆弱的角落。
 
  ☆、16
 
  天快亮时舒格才睡着,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躺在床上,她用手机前置看额角上的伤,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原本预约了这两天一家三口去拍全家福,现在起码得推迟到拆线以后了。
  又发了会儿呆,舒格胡乱套了件卫衣款居家服往客厅里走,“妈,我饿了。”
  孟觉明端坐在沙发上,见舒格出来,他立刻起身,“哦,你爸妈出去买菜了。”
  舒格立刻戴上帽子遮住头上的伤,“你怎么在这里?”她见孟觉明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看着她的眼睛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她移开视线,倚在鱼缸上抓了把鱼食丢进去,很想视这个人如无物。
  “餐桌上有吃的,快去吃吧。”孟觉明站在那里略显手足无措,又拿着舒格的水杯倒了杯温水递给她,“要先喝水吗?”
  “没洗脸。”舒格越过他径直走进洗手间里,“砰”地一声关上门。
  舒格把水流开到最大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舒沛文的电话,“你们什么意思啊?”
  那边舒沛文和何春蓉正在菜场里选购,他领会女儿的意思,将菜篮子扔给何春蓉,走到一边低声说:“你们好好谈谈吧。你放心,狠话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谈什么啊?你闺女不是你亲生的是不是?”舒格气得将牙膏扔进盥洗池里,含住了牙刷又拿出来,“你说什么狠话了?”
  孟觉明清早就进了舒家的门,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舒沛文特意将他拉出去谈。师生俩绕着学校操场足足走了十多圈。
  夜里舒沛文跟何春蓉聊了许多,聊舒格的青春期,聊她后来的跌跌撞撞。他们是走过半生的人,对于小情小爱看得太多,还一度认为自家女儿未曾长大,感情上没有开蒙,没想到这回女儿直接扔给他们一个惊雷。闹出这种事情,夫妇俩既困惑又伤感。
  困惑的是,青春期的互生好感为什么能延续到今天,伤感的是,他们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们的女儿。
  “就过年见了一面,你就……”舒沛文面对自己的学生,实在难以开口说感情的事情。他想跟孟觉明好好谈一谈,更多是想多了解一点他自认为亏欠的亲闺女。
  孟觉明承认他自己的冲动,他坦言相告:“我十八岁就想过这件事情,想等舒格长大后,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舒沛文再回想孟觉明跟舒格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两个孩子之间的缘分其实是有迹可循的,他叹口气,说:“你们小时候的事情就不提了。我就想知道,你在两个女孩子之间摇摆,算怎么回事?”
  在舒沛文面前谈论自己跟舒格的事情,孟觉明感到局促不安。他思考了一整夜,似乎他已经走到绝路,难以挽回眼前的局面。但他不想再跟从前一样,犹犹豫豫,伤人伤己。再难的局,他也必须得破。
  “您是我老师,也是舒格的父亲,以后我们总要坦诚相见的,所以我不怕您笑话我。即使过了十多年,我再见到舒格,想法依旧跟很多年前一样,如果我这辈子会结婚,会生孩子,那这个人只能是舒格。”孟觉明又无奈地笑了一下,“我没有爱过姜芮,虽然这样说显得我特别槽糕,但这件事情我会向舒格证明。”
  “你说什么梦话!”舒沛文看着孟觉明,他脸上笃定的神情就好像未来娶舒格这件事他志在必得。舒沛文气得快步往前走,“你别做梦了,别说想跟我闺女结婚,谈恋爱都没门儿!你这么多年不来找她,又跟姜芮好了一场,你做梦!”
  “舒老师。”孟觉明小跑上前拉住舒沛文的胳膊,“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会觉得我荒诞可笑,我的确做错了不少事情,所以我会用以后的人生来弥补,我会一辈子爱舒格。”
  “你闭嘴!”舒沛文甩开孟觉明的手。他站定,看着对面的教学楼和旗杆,视线一度虚掉,他越想越觉得懊恼,忍不住连声叹气。原来别的男人对自己的闺女表忠心,听起来会这么膈应。他想不通明明是一桩好事,怎么就弄成了眼下如此尴尬的局面。
  “我真的没办法了。”孟觉明同样感到无可奈何,他又说,“我跟您和师母一样,希望盼盼永远都幸福快乐。如果盼盼心里没放下我,那么只有我能带给她幸福快乐。”
  “你……”舒沛文眼中的孟觉明一向稳重、妥帖、谦逊,他从不自傲,更不会自嘲。眼前的孟觉明颠覆了他的认知。
  “觉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了?你现在是混得不错,可我们盼盼也不差。她对你也就是那点固执的念头,她昨晚都跟我说了,她不会再跟你好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舒沛文说完这番话后就拂袖而去,他觉得自己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他又告诫自己,要坚定立场,要站在闺女那一边。
  孟觉明不依不饶,紧紧跟上舒沛文,“老师,其实我一点自信也没有。我真的很愚蠢,直到过年见面才发现盼盼的心思,我不是不想去找她,而是这么多年我在盼盼身上也没有找到过自信。”
  舒沛文停下脚步看着孟觉明,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了,天之骄子,平步青云,他竟然说他在一个姑娘面前从来没有找到过自信。
  孟觉明苦笑了一下:“盼盼的好,您应该比我还清楚。我没有给她她最想要的,从我第一次辜负她开始,其实我就变得特别自卑……”
  孟觉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是他配不上那么纯洁的盼盼。
  舒格理想中的爱情是从一而终。就像那些纯爱电影,初恋大过天。你的初恋是由你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告白,甚至是第一次亲密接触搭建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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