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侃似地道:“寒露,你想不想做咱们天人族第一位嫁人的大祭司?”
寒露冷道:“刑族长慎言,饶是我不怕灰飞烟灭,你不怕你们天武人动乱?不想守规矩的是你们天武人,拿着规矩当令箭的,也是你们天武人。”
“谁敢。”刑攸总觉得寒露虽然态度冷漠,却话里有话,他捉摸不透。
“话总是说着容易。”寒露似是不愿在与他说话,绕开他离去。
刑攸背对着她道:“做着也一样容易,寒露,我若让他们都闭嘴,你嫁不嫁?”
寒露没有回答。
——
天煞星岛,曲悦两人跟着弥殷来到了他的竹屋外。
解开门禁入内之前,弥殷骤然转头,目光透着戒备,望向来时路。
曲悦两人也跟着转头。
瞧他的模样,似乎还有人跟踪?
曲悦放出耳识散去方圆,听不到任何异常。
弥殷迷惑着慢慢收回神识,他只捕捉到一刹那的气息,瞬间便消失了。
若不是他感知出了错,便是对方修为远远在他之上,渡劫中后期或者是合道期,这样的前辈,跟踪他做什么?
弥殷保持着警惕心,启动门禁入内。
曲悦与谢无意也跟了进去。
……
“爹,你差一点便被发现了。”
一棵树下,摆放着一个小木匣子,这是九荒凭着天工谱打造的空间匣,躲进去之后,等同与世隔绝。
丹田内的漩涡膨胀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便躲在匣子里,让叶承锡提着他,以免不小心吸了别人的剑,被曲悦发现。
现在,他和叶承锡正脑袋抵着脑袋的蹲在匣子里。
叶承锡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儿子,为何我们要躲在暗处保护她?”
九荒道:“我和六娘说过不来,又反悔跑来,万一她以为我是因为不喜欢她与师兄单独出行,认为我小心眼,那就不好了。”
叶承锡道:“你与她不是已经定过情了?”
“恩。”九荒紧紧绷着唇线,显出几分害羞。
不是他要向叶承锡显摆,曲春秋还活着,按照辈分,必须叶承锡亲自去提亲,才足够正式和重视。
叶承锡更无语:“那就算你小心眼也是正常,哪里不好了?若是我,直接便提出来,要她往后与旁的男子保持点距离。”
九荒不理会他。
真不知他爹像谁,一丁点儿也不懂如何去爱人,怪不得一直也没能打动师父。
……
进屋之后,弥殷请他们落座,沏了一壶茶。
尔后干净利索的从识海内抽出一道白光,并在桌面上划了一道支线。
随着他手指划过去,显现出银白色的剑鞘。
“请。”弥殷兀自喝茶,示意曲悦自行欣赏。
曲悦握住剑柄,往外稍稍一提,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惊艳来。
目前以她见过的神剑,这柄剑的颜值真的是最高的了,剑身竟是透明水波状的,有气流拂过,剑身波纹也在微微荡漾着。
谢无意同样露出惊讶之色:“这些莫非都是眼泪?”
弥殷点头:“恩。”
谢无意惊叹:“太神奇了。”
弥殷放下茶杯,表情冷淡:“初见时,我的表情和你们一样。”
曲悦并未将剑完全抽出,只抽至一半,仔细欣赏。
等曲悦欣赏完,弥殷本想收回天恸剑,因为只要一看到这柄哭包剑,他的心情便极为烦躁,然而谢无意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便先忍下了,询问曲悦:“姑娘风尘仆仆,应该是从外界刚来此地,追着我认剑,是有事想问我吧?”
曲悦忙回:“是这样的,前辈,我们师兄妹两个是进来找人的。”
弥殷:“何人?”
曲悦:“两个天武人,一男一女,女的不知道,但男人武力极强,八成也是能手撕蛟龙那种。他应该不会在人族的地界上生事,不知岛上妖魔聚集地里,近来可有什么异动?”
弥殷微微一皱眉:“妖魔领地近来并无异常,也不曾闻说岛上来了天武人。”怔了怔,“是天武人,不是天武后裔?”
曲悦:“天武人。”
“没有。”
曲悦心里一个咯噔,难道邢谚两人没有过来这里,江檀也不是在岛上闭关?
那完蛋了,眼下唯有让曲宋开启一线牵询问父亲了。
弥殷又道:“不过,前一段时间,岛中火山倒是有一些异动。”
曲悦眼睛一亮:“怎么说?”
弥殷解释道:“内部突然爆响了一声,不知道和那两个天武人有没有关系,毕竟若是天武人的话,他们在岛上可能不怕气流,可以飞上云层,绕过我们直接去了火山也说不定。”
还真有这种可能,邢谚是来找宗权的,大祭司算出宗权有难,他肯定会往最危险的地方去,火山是最危险的。
曲悦往这边指,是让他从五环杀进一环,清理一下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领主。
能飞行这事儿,她忽略了,因为听闻合道期的大佬们来到此地,也一样是飞不起来的。
曲悦忧心忡忡站起身:“打扰了,晚辈告辞。”
弥殷问道:“你要去火山?”
曲悦微微颔首:“晚辈必须找到那两个天武人,将他们带走。”
弥殷劝一句:“连我都走不到火山,你怎样去?”
曲悦没有回答,雪里鸿的天人翅在她手上,邢谚可以飞过去,她是不是也行?
唯独怕去火山之后,被邢谚瞧见,那便要暴露了。
曲悦推一下谢无意的肩膀:“靠我师兄。”
谢无意只顾着欣赏天恸剑,完全没注意两人在聊些什么,此时一脸莫名:“恩?”
“走了师兄。”
“恩。”谢无意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天恸剑上收回来。
弥殷几番欲言又止,最后依旧没有说出口:“那两位保重。”
将桌上的天恸剑收入鞘中。
曲悦看着他,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想要问一问他修此剑的感受,究竟是乐在其中,还是痛不欲生。
毕竟其他剑主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弥殷是半个面瘫,看不出来。
弥殷回望过去:“姑娘看什么?可还有其他疑惑?
曲悦讪讪道:“前辈在私底下,瞧着是个颇淡然的性格,与在戏台之上的生动,判若两人。”
弥殷的视线,转到桌面上的天恸剑上:“生活所迫,无可奈何。”
八个字,道尽一生酸楚。
曲悦顿时明白了他内心的凄楚,想想也是,好端端一个九品剑修,居然要靠卖艺修炼,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一个职业演员,拿奥斯卡小金人都不过分那种。
曲悦佩服道:“前辈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收集旁人为您流的眼泪,真可谓是奇思妙想。”
为他所演的角色真情实感的流泪,也算为他流泪,这同样属于钻空子。
但这种行为和辛鹭是不一样的,毕竟他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以及精湛的演技,这些眼泪算是给他的报酬。
“那我能怎么办?”弥殷终于忍不住苦笑一声,“在修道者的世界里,谁会轻易为一个人流泪呢?”
最初之时,他为修炼此剑,伪装成凡人,融入普通凡人的生活中,做了一名教书先生,故意制造意外,舍命救自己的学生,靠装尸体换取学生们以及学生父母的眼泪。
他还演过忠臣,为民请命,遭受奸臣陷害,刑场上六月飞霜,换来百姓们的眼泪。
“后来我认为我的行为与骗子无异,每天都在演戏,那我还不如直接做个戏子,你们说呢?”
曲悦真心夸赞道:“前辈真的很有气节了。”
与饮朝夕和辛鹭师徒俩对比,弥殷简直是天使。
弥殷看出她眼底的真诚,心中便知她见过的另外几柄剑的剑主,应也是为修炼奇计百出,焦头烂额。
他愉悦的扯了下嘴角。
这抹笑容落在曲悦的眼睛里,忽地有些理解饮朝夕为何会有坑一个是一个的心态了。
第169章 吻下去
曲悦和谢无意离开了弥殷的竹屋,往岛中央的方向走去。
谢无意边走边道:“弥前辈靠演戏收集眼泪, 倒是可以来咱们华夏拍电视剧或者电影。一次拍摄, 终身受益, 就不用满世界的搭戏台子了。”
凭弥殷的容貌和演技,不知会火成什么样儿。
曲悦摇摇头:“十二神剑收集力量, 通常需要面对面收集, 隔着屏幕不算数。”
好比辛鹭的天怒剑, 是有距离限制的, 不然惹人发怒之后跑就完事儿了,何苦留下等着挨打呢。
说起来, 倒是可以介绍辛鹭参加弥殷的话剧团,出演恶毒女配或者大反派, 非常容易积攒怒意值。
不过辛鹭未必同意,因为会来看这种爱情剧的,多半是些修为不算高的女修, 一两千个三四品女修的怒意,估摸着也抵不上辛鹭上次激怒九荒得来的怒意值多。
辛鹭现如今的转圈圈大法,是三年不开张, 开张吃三年。
若跟着弥殷演戏,便成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曲悦在心里盘算时,听谢无意感叹:“这入我剑门的老祖, 当真是位奇人。”
“是奇葩吧。”身为半个受害者的曲悦悻悻道,“正常人锻不出这些剑。”
“师妹不觉着这些剑拥有与众不同的灵魂吗?”谢无意自从见过天恸剑,表情就变的生动起来, “剑修毕生追求一个‘强’字,要心无旁骛,领悟剑道。但这些剑乃入世之剑,剑本身便是‘道’,多么别出心裁啊。”
他虽只才欣赏过这一柄剑,已可推测其他几柄剑的门道。
曲悦见他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暗道大事不妙:“师兄,你造出来的法宝,已是非常与众不同了。”
可别再瞎折腾了吧。
谢无意自惭形秽:“我从前也是颇为自得,今日得见天恸,方知我还差的远,难怪父亲常说我是闭门造车,不见天高地厚。”
曲悦忙道:“师兄你……”
谢无意打断,黑亮的瞳仁隐隐透着光:“师妹邀我同来,又恰好得见天恸剑,我相信这是冥冥之中造物神对我的指引,师妹,你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完蛋。
曲悦现在后悔的要死,不知道得了灵感之后,谢无意往后会造出什么“与众不同”、“有灵魂”的法宝。
……
两人穿越丛林,又翻过一座矮山,用去两天一夜的时间,从五环进入三环。
谷间突然刮起风来,风速越来越强,防护罩不断出现裂口。
两人停住前行的步伐,寻个山洞入内暂避。
“三环的风刃已是如此强悍,我们想走到中心火山,怕是不容易。”谢无意站在洞口,透过结界窥探外面的风刃。
“走着避着,慢一点试试。”地上铺着软垫子,曲悦盘腿坐在垫子上。她喜欢温暖,一进入幽闭潮湿的山洞,便想要生一堆火。
但外头正卷着风刃,无法出去砍树枝,洞外空荡荡的,连一株草都没有。
触景生情,曲悦难免会想起九荒。
倘若是和九荒一起出来,一进山洞,他便会取出垫子铺好“床”,再出去砍树。
不砍也行,储物戒里多的是树,忍痛取出一些生火。
他知道木材要添多少,火堆要离她多远,会令她感觉到最舒适。
当然一开始时九荒也没注意,有一次曲悦提了一嘴,说火太旺了烤的脸疼,自此之后,火堆便总是恰到好处。
曲悦原本并没有注意这些小事儿,还是将九荒抓进天罗塔之后,自己在外办案,流落山洞生火时,或者旁人生火时,总觉得这火烤着不太舒适,不如九荒。
她起初认为只是习惯问题,就像他帮她挑鱼刺、挑西瓜籽一样。
后来才明白,他是真将“舒适度”做到了极致。定是一次次生火添材时,都特别注意着她的表情。
故而分别十年,曲悦总会时不时想起他,愧疚是一方面,生活中点点滴滴,总能让她第一时间回忆起他的体贴,也是一个原因。
嘭嘭嘭。
突然间,一阵嘈杂声从上行传来,似乎有什么重物自山顶滚落。
嘭——!
那重物正好砸在她藏身的山洞外的谷地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四分五裂的飞溅。
“什么东西掉下来了?”曲悦坐在山洞腹地,询问洞口站着的谢无意。
“山顶上的树被风刃切断了,滚了下来,很粗壮的树。”谢无意道。
曲悦眼睛一亮,真是想啥来啥:“师兄,你扔几个小机械人儿出去,扛些树枝进来生火。”
谢无意微怔:“师妹怕冷?我带的有取暖炉。”
曲悦:“有木材就生火吧,烤火比暖气自然舒适多了。”
谢无意:“行。”
几个铁皮机械人被风刮的东倒西歪,但因本身是不倒翁形状的,歪着也能前行,一趟趟出去捡树枝回来。
曲悦生起火,眼前亮堂了,身体也舒适起来,心情大好,
*
山顶上。
叶承锡提着空间匣,周身一道防着曲悦耳朵的隔音结界,一道阻隔风刃的剑气罩,说:“这山上树不少,生火而已,你至于扔棵珍稀的玉寒树下去么。”
空间匣里传来九荒的声音:“这些树不怕风刃,过于坚韧,不容易点燃。而且瞧木质,燃起来气味儿可能会比较重。”
呛着六娘了怎么办。
“这岛上瘴气也重,玉寒树可以排毒。”
叶承锡拉低斗篷的帽檐,心里不是滋味:“你若将对她的心思,分出一成来对你爹,你爹这辈子算是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