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道:“那您得努力。”
叶承锡不解:“我努力?”
九荒:“要得到别人的真心相待,当然得努力。”
叶承锡想说自己是他亲爹,不是别人,但自己从未教养过他,没脸这么说,“那曲姑娘努力过什么?就得到你掏心掏肺了?”
九荒:“当年我将六娘捡回山上时,只当成一只受伤的动物幼崽看待,扔进我的储物洞里,待她比今日待您冷淡多了。为了不被我赶走,您不知道她有多努力,腿上的伤刚有好的迹象,她便拿刀偷偷剜一剜,第二日再对着我哭哭啼啼。”
“这也叫努力?”叶承锡无语,“她是有目的……”
“不管什么目的,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有着这样的魄力,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九荒截断他的话茬,“而且,第一次有人怕我怕的要命,还千方百计的想要留在我身边,努力折腾我。”
叶承锡:……
他儿子这是什么变态爱好?
受虐狂么?
*
轰——!
风刃一直不曾停歇,曲悦夜晚便宿在了山洞里。
临近天明时,陡然一声巨响,将她与谢无意吵醒。
响声落下几个呼吸之后,突地地动山摇。
谢无意:“地震?”
曲悦望向岛中央:“应该是火山又出状况了。”
弥殷说前一段火山就发生过这种情况,今夜又发生,若真是邢谚干的,说明他还在火山里没出去。
正想着,又是轰地一声巨响,地面旋即再是一阵抖动,比先前抖动的更加剧烈,上行山崩,碎石滚滚落下。
摇摇晃晃,曲悦不得已扶着墙壁,纳闷邢谚到底在火山里干什么呢?
莫非是困住了,挣扎着想出去?
“师兄,这山洞要塌,咱们……”曲悦刚想说他们可能得冒着风刃出洞,摇晃忽然停住了。
曲悦仰头,微微蹙眉。
摇晃停止是戛然而止,像是有人以法力强行定住了山脉。
再看一眼面前的火堆,心里有个隐隐约约的念头。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风刃不歇,又下起了雨,慢慢还起了雾。曲悦从前在这待了半年,从来就没见过三管齐下的。
一直在洞内待到第二天傍晚,期间火山又爆响了一次,两人想走,但听着迷雾中似鬼般的呜咽声,以及被风刃卷下来的妖兽骸骨,又被逼停了脚步。
倏地,一道耀目剑光从山顶坠下,洞门口出现一个黑袍人,将曲悦两人吓了一跳。
待黑袍人放下帽檐,仔细辨认过后,竟是叶承锡,实在出乎曲悦的预料,立刻起身走过去:“叶前……”
再称呼“叶前辈”不合适,她改了称呼,“叶伯父。”
身后的谢无意猜到是谁,也连忙请安:“叶前辈。”
叶承锡点点头,站在洞外雾中,任由风刃席卷,岿然不动。
“您怎么会在这里?”不知为何,曲悦感觉着叶承锡待她的态度有些不满,“请进。”
叶承锡并未入内,他将手里提着的木匣递过去。
曲悦忙不迭接过手中,从雕工来看是九荒的作品。匣子一打开,九荒从里头跳了出来,微微窘迫:“六娘,打扰你做事了。”
曲悦立刻便能猜出他的想法来,忍俊不禁。
“无论你要去做什么,都不要再往前走了。”叶承锡指了下火山位置,对曲悦道,“山内应是镇压着某种凶邪之物,这风刃迷雾之类,便是镇压阵法带来的影响,现如今,那凶邪之物即将破阵而出。”
“被囚禁在此的煞神?”曲悦想到了天煞星的传说。
“什么煞神,无稽之谈。”叶承锡道,“此阵法相距神级甚远,瞧岛上的痕迹,山内之物,顶多被镇压了六七千年的样子。”
将帽檐拉下,叶承锡身影消失,“这座山已被我设下结界,莫要乱走,前方来了许多高手。”
“伯父……”曲悦想说自己必须要去火山,但叶承锡已离开千丈远了。
九荒道:“我爹说火山有剑气泄露,镇压凶邪的,应是一柄绝世之剑,他必须过去瞧瞧。”
像九荒喜欢收集木头,叶承锡喜欢收集名剑。
曲悦蹙眉,不知邢谚是因为看中了那柄剑,不惜破坏镇压阵法,还是想做好事,除掉山内被镇压的邪物。
她问:“来了许多大佬?”
九荒点头:“是的,火山上空不断出现异象,起码来了十几位渡劫期的高手,正道估计是想抢名剑,妖魔可能是想瞧瞧到底镇压了什么邪物。”
曲悦琢磨了一会儿:“可我必须过去。”
她在纠结要不要使用天人翅。
九荒道:“待阵法完全破除之后,这岛上风刃迷雾便会消失,然而此时阵法正背水一战,达到了最强状态,唯有我爹这等修为可以抵抗,我们是不行的。”
九荒原本也可以,但他现如今正在凝结金系内丹,今日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毒一寸寸缩减,“等一等吧,明日应该就会减弱,咱们再走不迟。”
也行,曲悦并不是很急,在她认知里,只要邢谚在这个岛上,她也来到了这个岛上,命运线便偏移了一半。
“对了,这是我和你提过的谢无意谢师兄。”曲悦介绍道。
“你好。”谢无意抱了下拳。
九荒不想搭理他,因为当初去九荒山抓他的,不少是符器宗的人,他便“哦”了一声。
谢无意也不在意,回角落里睡觉去了。
九荒则与曲悦坐在另一侧角落,曲悦伸着手烤火。
九荒拿出玉片来雕零件,偷偷看她一眼。
见她微微敛着睫,估摸着在想心事。
他犹豫了下,传音道:“六娘,你为何不数落我?”
曲悦扭脸看他,茫然不解:“我数落你做什么?”
九荒难为情:“说好不来,我偷偷跟来。我如今的状态,帮不上你什么忙,我以为你会不开心,数落我不懂事。”他又看了谢无意一眼,“我不是小心眼……”
“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的,我印象中,除了从前你将对手虐杀、撕碎之外,我也没凶过你几回吧。”曲悦挪了挪屁股,挨他近一点儿,托着腮斜眼看他,“你瞧,你表现出的状态,就像我整日里欺压你,你爹都不喜欢我了。”
明明刚认爹那会儿,叶承锡看她的目光还是很和蔼的,现在却臭着脸。
“我知道你是在意我,但你爹会认为我在作践你,担心你这样卑微,我会不知珍惜。”
九荒忙道:“你开心就好,不要管他。”
没见九荒冒毒气,曲悦再近一步,挽住他的手臂,莞尔:“你心里想着讨好我爹,我自然也一样啊。”
九荒红了耳朵尖,糊糊涂涂地说了声“好”。
曲悦微笑着盯着他看。
他整只耳朵都红了。
“你没感觉?”曲悦感受不到一丝毒气。
“有。”九荒明白她问的什么,“但腹部的金系漩涡似乎将毒压制住了。”
看来温子午的办法有奇效,反正在这山洞里躲着风雨,闲着也是闲着,见谢无意睡着了,曲悦笑着道:“你亲我一下,若是毒发,你赶紧跳远点,别毒着我。”
说着嘟起了略有些失去血色的唇。
火光映衬下,九荒看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明媚的眼神,突地心慌起来,别过脸,错开她的视线。
“怎么了?”曲悦不知道他墨迹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当年喝醉酒后那个吻,可不是浅尝辄止那种。
“我……”九荒不抬头。
“你不想亲我?”曲悦声音透着不悦。
“想,我不只想亲你,我还想……”这话说出口,九荒更难为情了,而且感觉着自己可能会挨打。
曲悦却笑起来:“这才对嘛。”
要知道当年勾引不成,她怀疑自己的魅力怀疑了很久。
“好。”九荒受到了鼓励,一咬牙,寻着她的唇吻下去。
却吻在了曲悦的手背上。
曲悦用手捂住了嘴,朝他眨眨眼。
九荒顿时有些泄气,尴尬着道:“六娘,我就知道你在逗我。”
“我不是逗你。”曲悦挑挑眉头,“我就是告诉你,往后你想亲我的时候,或者我让你亲的时候,你不要想太多,大胆的来,若不然过了这个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她真搞不明白,明明这么凶的男人,干嘛怕她。
听话可以,怕她就不行了,不像情人像他妈。
她正要转身继续烤火,纤腰忽然被他一把搂住。
他手臂稍稍一用力,便将她勾来身边。
胸脯贴住了他的胸口,曲悦尚回过神,两瓣唇便被他咬住。
毫无技巧咬了一口之后,他旋即松开她,眼神闪躲,声音微微发颤:“刚才是六娘想亲我,现在我想亲六娘,你说的,要我大胆的来……”
曲悦动了几下嘴唇,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垂着头,脸颊爬上一抹娇羞。
这时候,谢无意默默翻了个身,心道异人学院的毒瘤,果然只剩下他一个了啊。
*
翌日一早时,风雨雾的力量便小了很多。
曲悦出发往火山的方向走。
昨天试探过罢,九荒的毒气倒是稳住了,可丹田金系漩涡的力量越来越强,他小腹疼的直冒冷汗。
躲进空间匣里,被曲悦拎在手中。
从三环进入二环之后,曲悦已能听到前方嘈杂的声音,看来确实有不少人去了火山。
“谁?!”
她收回耳识时,听到周围有细微的声音,似乎在跟踪他们。
“我。”披着黑斗篷的弥殷走了出来。
“弥前辈?”谢无意见到他颇意外。
曲悦倒是没什么反应,弥殷之前说过,他尝试去过火山,但无法靠近,才会劝阻她。
可见,他来岛上演出,并不是为了躲避谁,而是想要去火山。
如今阵法威力减弱,自然要来。
曲悦笑道:“弥前辈,您是不是为了火山里那柄镇压凶邪的剑而来?”
弥殷点头:“是的,三年前我路过这座岛时,便知火山里有一柄剑。”
“是您的天恸剑感应到的吧?”昨天听九荒提起,火山内泄露出剑气,再想起靠近火山之人会印堂发黑,连走霉运,曲悦已经猜出了是什么剑,“天劫?”
弥殷颇好奇的看了曲悦一眼,再次点头:“应该是天劫。”
提到神剑,谢无意又兴奋起来:“天劫?”
弥殷指了指灵台:“我的是哭包剑,天劫是倒霉剑。”
曲悦心中有个疑惑:“可是饮前辈告诉我,天劫剑是令剑主倒霉,不是令别人走霉运。”
火山内的那柄剑,倒像是吸人气运的邪剑,与天劫的本质不太相符。
弥殷道:“它如今是一柄无主之剑,自然谁碰谁倒霉。”
曲悦想起那些准备抢夺的人,若是被此剑缠上,也不知会不会哭:“前辈来此……”
弥殷道:“自然是要抢剑的。”
曲悦笑道:“十二神剑之间相互感应,您能用天恸吸引天劫,更容易抢到。原本就是前辈门派的神剑,您来抢也是合情合理。”
弥殷摇摇头:“并不容易,我感觉到了,还有一位同门也在等天劫出世。”
另一位神剑剑主?
应该不会是饮朝夕,不知是不是辛鹭,反正不可能是她三哥和逐东流,他们两个身在魔种里出不来。”
曲悦不懂了:“前辈要与您这位同门抢?”
弥殷微微颔首:“当然。”
曲悦问:“抢它做什么?”
弥殷咬字清晰:“报仇。”
曲悦:?
弥殷直言不讳:“天劫剑主克妻克子克父母,死气死运死情缘,我要抢来送给仇人之子。我相信我这位同门的目的,应该与我一样。”
曲悦:……
入我剑门那位老祖,能不能请你原地爆炸?
第170章 觅主人
曲悦问:“前辈, 难道不是天劫剑自己选主人的么?
弥殷淡淡道:“与旁的名剑比起来, 我师门之剑, 显然没那么挑剔。”
真有神剑看中之人,会赖上。
若没有入眼的,被人抢到手也不抵抗。
反正是铁打的神剑,流水的剑主。
“我先走一步。”弥殷路过时恰好感知到他们, 又被曲悦听见了动静,才现身与他们聊两句。
“再会。”曲悦与他道别。
弥殷往前迈步, 一步迈出去人已在几丈外,身影如同虚化,眨眼消失于曲悦的视野。
“如此看来, 天劫和天残属于同一种类型的修炼方式, 剑主不需主动找寻机缘, 只需承受神剑带来的负面影响, 一个苦其心志,一个残其体肤。”谢无意关注的点和曲悦不同,他对弥殷抢剑的意图丝毫不关心,专注分析天劫剑本身。
“天伤、天恸、天贤则需入世,主动去感悟机缘。说不上‘主动’和‘被动’哪个更难,都挺不容易,但这届剑主厉害,一个比一个会钻空子,有些白费了铸剑者的一片苦心啊。”
曲悦哪里有心情听他分析,在她看来, 剑门老祖分明是在报复社会。
回忆起饮朝夕曾说,十二神剑里天残剑最简单,对比之下,果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