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总想碰瓷我——见荷
时间:2019-05-01 09:10:17

  萧洵知道这些,却不好说给霍家兄妹听,摇头,“世事无绝对罢了。”
  恰好一局棋已进入尾声,霍璟往棋盘上一处落下白子,胜了这局棋,同萧洵道别,拉着还欲八卦的霍璇走了。
  从太守府出来,萧洵径直回了军营,霍璇看着他背影,暗自思忖,“越来越看不懂哥哥了。”
  重九登高是习俗。九月天濮阳已不再炎热,但要爬山需得费些时辰,霍璇起了个大早,辰时正已到城外关灵山下。放眼望去,已有不少人在登高了,人流顺着山路蜿蜒,隐约可见红色茱萸汇成一串火,和山间红枫相映成趣。
  阮明玉已经在等着了,跟她一起的还有吴通判家的两个女儿,吴文珍和吴文珠,以及邱长史家的邱心叶。
  霍璇与她们关系泛泛,冷淡的点了个头算是全了礼节,阮明玉却像未察觉到她不喜,笑得十分热情,“阿璇。”
  她眼睛一直往身后看,霍璇知道她的想法,便道,“我兄长今日去了军营。”
  阮明玉勾起的嘴角略滞了下,很快便恢复正常,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快些上山吧。”
  她们几个都穿的长裤和革靴,倒不似来做戏,霍璇脸色稍缓。她有功夫傍身,爬这小小的关灵山很是轻松,不多时便将那四人远远抛在后面,她只好停下来等。
  阮明玉在落后她二三十阶的地方,见她停下,脸上漾开笑意,卯足劲儿往上爬。她打小习舞,体力也是很好的。
  爬到山顶已过巳时,阮明玉便做主在山顶的灵山寺用斋饭,是她提前让人通知寺庙备好的。用饭时阮明玉极热情,一直给霍璇夹菜,弄得她有些疑惑,阮明玉这是专程讨好她来了?
  她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这么静静吃,师傅们做的斋饭味道不错,霍璇用了两碗才放下筷子。
  吃罢饭,邱心叶推说想去求签,拉着吴家姐妹走了,霍璇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便站在原地,一双眼静静看着阮明玉。
  “有话直说,我还得下山去。”
  阮明玉从荷包里拿出两个香囊来,一个青色一个红色籽,上头绣着大朵万寿菊,鼓鼓囊囊的,装着茱萸籽。
  她羞红脸,将香囊往前一递,“上次承蒙阿璇和霍公子搭救,我不知该怎样报答,便做了两个香囊。”
  霍璇眉头一挑,道,“你母亲已经亲自上门谢过了。”
  “上次我还在惊中,未能亲自上门道谢,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聊表心意。”见霍璇不为所动,阮明玉咬着嘴唇,眼圈一下就红了,“还望阿璇能收下我这份心意。”
  从前她与涟歌作对的时候也爱红眼睛,博人同情,可此番在自己面前做这出就有些难以言说了。霍璇不是怜香惜玉的性子,接过红色那个香囊,冷冷道,“行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至于另一份,你若有本事便自己送吧。让人转交的心意怕是不太诚。”
  说罢也不看阮明玉由红转白的脸,施展着轻功一路下山去了。
  阮明玉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她对萧涟歌那样好,却对自己的真诚视而不见,娇美的面容慢慢扭曲。
  涟歌睡完午觉,便听莳萝来报霍璇和霍璟已经到府上了。她收拾好自个儿,带着丫鬟去了后山。
  那三人正饶有兴致的在湖中泛舟,涟歌唤来会摇船的下人,另上了一艘小船,吩咐载自己过去。待追上前面的大舸,却见一人正探出头来,瞧见她乐道,“终于舍得起了?”
  两船靠近,涟歌站起身来,将手递过去,“阿璇,拉我一把。”等握住霍璇的手,一个借力跨上去。
  舸中有两人铺毡对坐,正在对弈,见她进来也恍若未觉。一旁的红泥小火炉上正温着菊花酒,清冽甘甜的酒香随着热气腾腾上涌。霍璇坐回桌边,冲她招手,“坐我边上。”
  平日林氏不让涟歌饮酒,不过偶尔允她喝些甜甜的果酒,可菊花酒越煮越香,越煮越淳,偏霍璇还给对弈那两人一人添满一杯,澄黄清亮的的琼浆玉液勾得人意动,让人忍不住想喝点。
  她眼巴巴瞧着,萧洵头也不抬,却似知她所想,道,“不能饮酒。”
  不让饮就不让饮,涟歌作罢,嗔他一眼冷哼一声出舱去,行走间故意弄出声响,惹得霍璟从黑白厮杀间抬起头看她。
  “舍妹顽劣。”萧洵轻笑。
  “比不得我家那个。”霍璟垂下眼睑,亦笑了。
  霍璇:……
  先前那艘小船还未走远,涟歌唤回舟子,叫霍璇和她回去放鹞子,及至岸边,却见莳花满脸焦急,“姑娘,孟夫人和孟三姑娘来了,此刻正在前院,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我知道了。”涟歌点点头,用眼神询问霍璇可要一起,霍璇倒不好去见客,只道,“我回云亭月榭等你。”
  孟夫人那日知道孟荞的心思后,在心中计较良久,却不想成全她。可见她心中藏着事也过的不欢愉,到底心软,便趁着此次重九,带着她上太守府送礼来,也想趁机断了她的念想。
  也不敢送旁的,只让厨上做了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是金陵口味的点心,也是重阳节适合吃的一道美食糕点,而这道糕点里所用的桂花、栗子等,也都是这个季节才有的新鲜食材。
  林氏坐在主位,有些纳闷孟夫人的来意。按说十三那日孟府已经派人来送过礼道过谢,今日再来一趟就有些奇怪了,但来者是客,她也只好按下心中疑惑,陪着孟夫人说笑。
  涟歌心中抑是存了疑,待和孟夫人见了礼,乖乖在林氏下首陪着,悄悄打量对面的孟荞。
  孟荞在和涟歌打完招呼后便一直低着头,等长辈提到她的名字时才羞怯答话,声音糯糯的,似娇莺恰啼。今日她气色好了很多,脸上还匀了少许脂粉,头上簪着淡粉色绢花,看起来很是精神。
  林氏看出孟荞有些拘谨,孟夫人却一直和她闲聊不提要走,知道这是有话要说了,便道,“眠眠,你带三姑娘去府中转转。”又对孟夫人道,“今日霍家姑娘和她兄长也在,让三姑娘和他们一块儿泛舟去?”
  孟夫人一怔,却说,“阿荞胆子小,怕水。”
  涟歌道,“那孟姐姐便是去的云亭月榭坐坐吧。阿璇也在。”
  孟夫人这才同意,又吩咐春柳跟着好生照顾。
 
 
第22章 贵人
  林氏一直捧着茶杯,见孩子们走远了,才淡淡道,“夫人有话直说吧。”
  孟夫人面色尴尬,似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不瞒夫人,我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林氏表情凝肃,示意她继续,她接着道,“我嫁进孟府多年,自问当的起这个家。善待妾室,悉心教养庶子,也从不苛待庶女,与我家老爷算得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只得这一个女儿。”
  “可我这唯一的女儿,也自幼体弱,我百般娇养,才将她养到今天这般大,她今年已十四,是我全部的希望。”
  看样子是为了孟荞而来,林氏想起赏花那日涟歌的问题,眉头一皱,怕她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话来。
  林氏面容戚戚,慈母之心溢于言表,却道,“我曾私底下和我家老爷商量,待她长大,为她择个知心人,哪怕门第低微,只要是真心待她,不让她受委屈便行。”
  “可……”孟夫人想起一事,心中骇然,缓缓道,“今年上巳节,我见天气实在好,才带她参宴,她却不知为何对洵公子动了心。”
  “起先我并不敢确定,直到上月的赏花会,她明知自己有喘症,还央我带她去。我以为她是在家被闷坏了才带她出门,却不知这孩子竟然自己丢了随身带的药,只为引起二姑娘和夫人您的注意……”
  孟荞执著如斯,她做母亲的也没想到,“现在想来,怕是上巳节那场落水,也是她自己有意为之了。”
  孟荞这样偏执,着实令林氏惊讶,她看着孟夫人,问道,“你说的有事相求……莫非想让我家洵儿娶了三姑娘?”
  “非也。”孟夫人摇头,缓缓道,“我知洵公子并未对阿荞有任何爱怜之心,他甚至不清楚阿荞是谁。自不会提这样过分的要求。”
  林氏脸色稍霁,听她继续道,“洵公子乃人中龙凤,日后造化不可估量,实不是阿荞良配。我只愿为她寻个真心人,做个闲散享福的太太,而不是需得操持家事的宗妇。”
  “那夫人是何意?”林氏问道。
  “阿荞性子执拗,我若直言不允,恐她伤心,做出什么事来。”孟夫人正色道,“因此我才冒昧前来,希望夫人能帮帮我。”
  都是有女儿的人,林氏完全明白她的感情,又听说不是要委屈自己儿子,哪会不肯?
  “你且直言。”
  孟夫人道,“能否请夫人帮忙做个假,就说洵公子已在京中定有亲事。”事关萧洵的名声,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了,但为了孟荞也不得不豁下老脸,“而我过些日子我会带她回蜀地过年,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再回来。”
  林氏才动了给萧洵相看姑娘的心思,孟夫人这个请求,若答应下来,就是乱了她给儿子找个濮阳妻子的想法,若是不应,想起那姑娘柔柔弱弱却如此偏执的模样,她又犹豫了。
  实则林氏完全可以将这位有些无礼的都尉夫人赶出去,但她到底不是心肠冷硬之人,沉吟片刻道,“夫人这样令我有些为难……不过我儿年后要去参加春闱,再过两年我们也要回金陵,恐此后再也不会回来。不如就趁此机会,你好好开导开导孟姑娘,让她将心放远些,莫再为洵儿神伤。”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恐怕不能彻底断了孟荞的念想,但孟夫人也知道这是林氏能给出的最好的答复了。
  孟荞一路不大说话,见到霍璇时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白了两分,见礼的时候颤颤巍巍的,霍璇不知西山别苑的事,倒很坦荡,“孟姑娘。”
  怕孟荞不能吹风,涟歌请她进房间里坐,让人将彩翎提进来与她解闷。她似乎有些害怕这样尖嘴深喙之物,自己并不上前,只远远坐着看她们逗弄小鹦鹉。涟歌怕她拘谨,亲自带她去书架边挑书看,想她是才女,应当会很喜欢。
  霍璇抬眼看了看孟荞,眼中有些许兴味。拿起一支从彩翎身上掉下的长羽,戳它的嘴,小鹦鹉做势要咬,被她躲开。
  孟荞左右逡巡,挑了半盏茶时间,才从架子上拿过一本书,“我选好了。”
  涟歌瞥眼看去,有些惊讶,她拿的竟然是前朝文学大家辛稼轩的《美芹十论》,是陈述抗金救国,收复失地,统一中原的大计。
  倒不是不行,而是她这般娇柔的模样,合该拿本诗词集才对。
  孟荞得了书,极有教养地坐柜绣墩上,专心看起来,她并未在云亭月榭待很久,不到一个时辰便有外院的嬷嬷过来请孟荞,说孟夫人要回府了。
  孟荞面色如常,与她告辞,末了问道,“二姑娘,可以把这本书借我吗?”
  涟歌没想到她会那么喜欢,不过一本书而已,她不好不借,可那上头有她兄长的批注,她自己也还没看完,又犹豫了,“孟姐姐,这本书我也还未看完,你若不介意,等我看完以后差人给你送过去。”
  孟荞轻笑摇头,“不必麻烦了。我只是刚看到察情篇,有些意犹未尽罢了。”
  待她走后,涟歌让莳萝把《美芹十论》放回书架上,整个人往榻上一靠,很是懒散。
  “还去放鹞子吗?”
  霍璇手里的长羽转换阵地,往涟歌脸上招呼,痒的她咯咯笑,一边道,“去啊。”
  后山除了有湖,尚有花园,为了应节,府中花匠早用各类菊花将花园装点一新。两人选了靠湖的大片空地,让两个丫鬟帮忙,将鹞子放飞上天。
  静谧宽阔的青莲巷里只有萧府一处宅邸,周近没有其他住户,独栋一幢更显得鸿图华构,气势恢宏。府门洞开着,两列守卫森然伫立,见自家夫人从府中出来,也目不斜视,腰间佩刀煌煌生光。
  将孟家母女送上车,林氏舒了口气,问道,“姑娘呢?”
  陪房陈嬷嬷道,“跟霍家姑娘在后院放鹞子呢。”
  林氏点点头,笑道,“她在这府中憋了这么久,有阿璇陪着也好。”
  说话间主仆二人往府里去。
  马车围着太守府转了一圈,才要出青莲巷,却有银铃般悦耳动听的笑声传进来,孟荞心念一动,掀开车帘,便见高墙之内有两个鹞子在互相追逐,她静静靠着,神情满是憧憬。
  孟夫人怕外面风大吹着她,伸手过来要放帘子,瞧见孟荞的神色,知她是羡慕了,宽慰道,“母亲带你去蜀地过年,那边气候温和,冬日好过些,等你身子好了,母亲也带你去放鹞子。”
  霍璇收回手,任孟夫人将车帘放下,靠过去贴在她身上,低低道,“好。”
  涟歌和霍璇各自放了一会儿鹞子,觉得无趣,便乘着西风,开始比赛看谁的鹞子飞得高。霍璇有功夫,笑着将内力注入轴线,那只老鹰形状的鹞子得了力,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涟歌勉力控制着手中的大蝴蝶,却怎能追上她的,不乐意道,“不能作弊啊。”
  “怎能说作弊?”霍璇摇头,“我的功夫是我一年年辛苦练得的,是我自己的功夫,可不是从别处借来的。”
  她这样说也没错,可涟歌不会功夫,又哪里公平,但她这番强词夺理的说辞,涟歌却无力反驳,恰巧泛舟的两人结束手谈,正从湖中回来,涟歌空出右手挥舞示意,唤道,“哥哥,来帮帮我。”
  萧洵长身玉立,身着银色滚黑边的圆领袍立在舟头,很有几分英气逼人。听见涟歌叫他,从舸上一跃而起,下一瞬已稳稳落在她面前,只一看便明了她的意思。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平时里再怎么稳重,和妹妹在一块儿的时候玩心总还是有的,从涟歌手中接过轴线,往霍璇那边望去,也不怕人说以大欺小,道,“注意了。”
  这一对比,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就很明显了,蝴蝶鹞子到了萧洵手中就像活过来一般,几个腾空,快速追赶上那只鹰,眼看着就要超过了。
  霍璟等船舸靠边才迈着长腿上岸,好整以暇坐到凉亭里看着霍璇那只老鹰被超过,也没个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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