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总想碰瓷我——见荷
时间:2019-05-01 09:10:17

  霍璇眼中狡黠的光芒乍现,手微用力,老鹰不再乘风高升,而是直直地往蝴蝶撞过去,萧洵也不躲,两根轴线相撞,“啪嗒”一声断了。
  两只大鹞子失了牵引,摇摇晃晃落下来,掉进湖里。
  谁也没赢。
  “阿璇,你太奸诈。”涟歌控诉。
  “彼此彼此。”霍璇有些恶趣味,就喜欢惹她炸毛,涟歌知道自己找兄长帮忙也是不对,嘟着嘴不再说话。
  当是时,管家萧佰急急忙忙找过来,见了萧洵和涟歌,边行礼边道,“公子,姑娘,赵大人过府来,说请姑娘去府衙一趟,京中有贵人至。”
  赵清是萧元敬身边的师爷,一般是不会做这等传话的小事的。
  兄妹俩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出凝重来。
  霍璟很知礼的起身,道,“我营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萧洵点头, “下次再叙。”
  霍璟冲着涟歌颔首,算是打招呼,带着霍璇走了。
  “来的是何人?”涟歌皱眉。
  “不知道,”萧佰摇头,“赵大人未明说。”
  萧洵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对涟歌道,“我与你一起去。”
  兄妹两人心中忐忑,却隐约觉得与涟歌所救之人有关,萧洵沉声道,“此事莫透露给夫人知道。”
  赵清来时亦有此吩咐,萧佰心中有数,道,“小人省得。”
 
 
第23章 风起
  历来太守府皆是一府两用,前院做府衙处理公事,后院做太守私宅住人。但濮阳因徐太守的缘故,太守府有两座,他们住的那幢宅邸挂了牌子称“萧府”,在城西青莲巷;萧元敬处理公务的府衙在城东蓥华街,另有知县衙门和旁的几处官宅,算是濮阳的行政区。
  太守府衙碧瓦朱甍,气势雄伟,隐约可见两排府衙亲兵腰悬宝剑,身披宝甲,在府内巡逻,朱门大开,左右各十二个守卫站成两排,任风吹雨大,自岿然不动。
  大门口卧着一对石狮,右边那个怒目圆睁,威风凛凛,狮首高昂,胸前绕着一根花纹带子,脖上吊着一个大铃,它那宽大的脊背.如同一座高山,纵然趴着,也令人觉得胆寒;左边那只则相对可爱,眼睛又大又圆,笑意吟吟,嘴巴微张,吐出大舌头,两只前爪半抱着一颗珠子,粗长的尾巴盘在身侧,神态怡然。
  若有作奸犯科,我自杀气腾腾,面对平头百姓,我当笑脸迎人。
  马车停下,早有人在门口迎接,兄妹二人被带到萧元敬办公的书房。
  萧元敬正端坐在桌案旁写折子,听见下人通报,让他们进了屋,头却不抬。角落的铜壶更漏转过两刻钟,他才写完最后一个字,待墨迹干了合上奏本。
  见萧洵也来了,他倒不例外,只是也没工夫跟他说别的,对涟歌道,“金陵来了人,点名要见见你。”
  他甚至不知来的人是何身份,但见那人白面无须,长相阴柔,且手里拿着是璟阳宫的玉牌,是内侍无疑。
  萧元敬不敢怠慢,请他下去稍作歇息,立即派赵清去请涟歌。
  “爹爹?”涟歌苦恼,心下担忧是不是那人回京以后意难平,着人来处置她了?可他也不像是会恩将仇报之人啊。
  “应当不是。”萧元敬摇头,见两个孩子眼带疑惑的看着他,说道,“来的是璟阳宫的人,璟阳宫是太后的居所。”太后母家是徐家,与何家并不亲厚,那人若真想做点什么,没必要越过何家去劳烦太后。
  “太后娘娘?”涟歌愣了,更是一头雾水。
  “别怕。”其实萧元敬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但怕儿女更心慌,便没说,“一会儿有我出面,若非必要,你莫说话。”
  涟歌点头,父子三人说了会子话,便听外间赵清来报,“大人,钟内侍大人到了。”
  萧洵望一眼萧元敬,敛住气息,闪身躲到书架后去。
  “请进来。”朝涟歌投下一个放心的眼神,萧元敬站起来。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五十岁许的内侍带着两个长随进入门来,着鸦青色锦缎五品大监服,身量中等,也不倨傲,恭恭敬敬朝萧元敬行了官礼,后笑眯眯地将涟歌打量一遍,才道,“想必这位就是萧二姑娘了吧,不错,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说得在场人一头雾水,涟歌心中存疑,礼数上却不缺,福身做礼,“小女见过钟内侍。”
  “姑娘莫客气。”钟易笑的很有几分慈祥,到次位坐下,对上首的萧元敬道,“咱家今次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前来请教二姑娘献上一物。”
  他拱手朝着东方金陵方向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入秋后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久治不愈。决明天师言娘娘是被毕月乌冲撞了,需得用两位宁平十四年三月初八卯时生的女孩儿的一缕头发,串成佛珠,于护国寺中百僧诵《华严经》满七天。太后娘娘佩戴在身,方能延年益寿,身体康健。”
  父女俩皆是一愣,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件事。
  钟易轻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在太后娘娘那里积了这么大的善缘,对二姑娘来说,那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啊。”
  听起来确实是挺好的事。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但太后做为国母,莫说让她献上一缕头发,便是想让她献上一颗头颅她也没得选。何况钟内侍说的对,这于她而言,确实是在太后娘娘那里结善缘的大好机会。
  涟歌恭谨道,“内侍大人言重了。能为太后娘娘尽绵力,小女义不容辞。莫说是要我一缕头发,就算是要我的血肉,我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知,这一缕头发到底是多少?”
  钟易拍拍手,他身后的长随一个捧出锦盒,一个递给他一把剪刀,他走过去对涟歌道,“请二姑娘转过身去。”
  涟歌从善如流,任内侍解开发髻,如锦缎般黑亮柔顺的秀发长及腰臀,是让人艳羡的美丽光泽。感觉他的手指在头上掠过,便听“咔嚓”一声,知道他是剪完头发了。
  钟易用锦缎将那缕乌发束起,小心翼翼放回锦盒内。涟歌欲转过身将头发束好,却被他用双手稳住脑袋,耳畔传来他温和的声音,“咱家在宫里也常伺候太后娘娘梳头,就让咱家为姑娘把头发梳好吧。”
  萧元敬自他接过剪刀便紧张得将心吊到嗓子眼儿,直到见他真的只是取了涟歌一缕头发才落下,听他这么讲,眉头微蹙,“小女如何当得大人伺候,请大人莫要折煞小女。”
  钟易手脚利落,已经将涟歌全部乌发在头上挽成惊鹄髻,“太守大人不必介怀,二姑娘愿为太后娘娘尽心,便是咱家的恩人。咱家就是个伺候人的,为二姑娘梳一次头算不得什么。”
  涟歌静静听着,心中腹诽,你虽是伺候人的,可你平日里伺候的也不是一般人啊。
  钟易将先前从涟歌头上解下的发钗和珠花重新戴上去,动作间衣袖轻抚,刮到她的耳朵。后面的人虽是内侍,但到底曾是个男人,涟歌心中其实很有些不适应,被他衣袖一刮,小巧的脑袋下意识往前倾了一个弧度,露出一截秀美颀长的玉颈,衣领下一小块粉色胎记像是一瓣莲花。
  钟易恍若未见,笑道,“多年未梳这样年轻活泼的发髻了,咱家的手艺竟然还未退步。”
  涟歌莲步轻移,向他施礼道谢,“小女多谢大人。”
  “不妨事。”钟易笑呵呵,对萧元敬道,“如此,咱家就先回京复命了。”
  事关太后,他自不便逗留,为表郑重,萧元敬亲自将他送出府。
  “父亲,儿子觉得这事情还是有些蹊跷。”萧洵在书架后面听得真切,觉得这事有些……难以言说。若要找生辰和涟歌一样的女孩儿,金陵里有的是符合条件的人选,怎还寻到千里之外的濮阳来了。
  萧元敬哪里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他脑中闪过一个可能,心下骇然,脸上却神色淡淡,沉吟片刻才道,“事关天威,莫猜了。今日之事,别透露给你们的母亲知晓,免得惹她担心。”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应诺。
  钟易于十日后回到金陵。
  顺贞门是进入皇宫内院的最后一道关卡,钟意着长随递了牌子,验明身份之后,正要入内,却听身后传来马蹄踏地之声,猎猎声响,整齐划一,另有轻缓的车轮滚地之声相和。
  知是有人欲进宫去,他连忙停步,退到宫墙一侧随守门士兵一同跪下,让贵人先行。
  能于此处还乘坐在车辇上的,无非皇子公主宗亲之流,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内侍官惹得起的。
  三十二人的皇子亲卫分成两排沿着宫道疾驰,靠近宫门时才停下,当先一人面若刀削,身材魁梧,着黑色飞鱼服腰悬龙泉剑,正是徐立。
  守门宫人将朱色大门打开,亲卫开道,镶金嵌玉的紫檀蟠龙祥云车辇缓缓进入宫门,车角挂着宫灯当摇摇晃晃,月明纱制成的帷幔迎风飘扬。
  大皇子仪仗一路行至长信宫,傅彦行从车上下来,少詹士陆宪之一见他便迎上去,“殿下,太仆寺员外郎黄宗在里头候着。”
  傅彦行点点头,忽地想起刚才瞧见的人,叫住徐立,“将张玄晖叫来。”
  张玄晖是太医院首,负责调理文昌帝的身子,前阵子太后有疾,也是他在着手医治,徐立知晓殿下想知道什么,准备退下又听他道,“查查钟易去做了什么。”
  大楚皇室这些年,子息单薄。先帝那辈,只有先帝和老晋王以及早夭的福王三位皇子,公主也只得了南阳太长公主一个。
  到了陛下这辈更是荒凉,先帝只生了他这一根独苗便龙驭殡天了。
  皇帝陛下十二岁登基,十八岁大婚亲政,满朝文武怕他像先帝一样出意外,虽不敢明说,求他纳妃的折子却一摞一摞地往勤政殿送。他不堪其扰,一口气下令纳了四位妃子,直至皇后生下嫡长子,贵妃生下皇二子,娴妃生下皇三子,朝臣们关注的重点才从“陛下今天幸后宫了吗”改成“皇子殿下们今天做了什么”?
  皇帝其实并不沉溺于女色,后再未纳妃,继三皇子后,只有皇后又添了华昭公主,其他妃嫔再无所出。只有四个孩子,对于皇帝来说还是太少,但是比起前几位,也算数目庞大了。朝臣们心满意足,整日里盯着皇子皇女们的成长教育,倒让文昌帝松了口气。
  没了“朕的臣子整天担心朕的江山后继无人”的烦恼,帝王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政事上,励精图治,创立了“宁平盛世”,一时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许是天下安定的太久了,他没了追求,逐渐沉迷求仙问道,吃“仙丹”,用五石散,生生将身子拖垮。两年前忽然起了去泰山封禅的念头,却在前往泰山的途中风邪入体,一病不起,至今已缠绵病榻两年,不得起身。
  朝中国事泰半交由内阁和两位皇子代上处理。
  太仆寺员外郎是皇帝近侍官,每日在皇帝身边随侍,替天子传达旨意。
  黄宗一脸肃穆,待下人都退下去,方才压低声音,对傅彦行道,“殿下,皇上早上发了头风……”
  傅彦行眼中是化不开的浓墨,听了这话瞳仁微缩,黄宗知他心中不好过,却不得不道,“洛神医说,怕就是这几日了。”
  他深深弯腰大拜,神态恭谨谦卑,对傅彦行道,“请殿下早做打算。”
 
 
第24章 云涌
  傅彦行身形一震,陷入长考里。黄宗知道自己不便再待下去,躬身请退,“臣需得回陛下身边去,请容臣告退。”
  傅彦行摆手。
  十八岁的少年,平时里再英明神武,面对这样艰难的时刻,生离死别,即将失去最重要的亲人,焉能不痛。傅彦行双手微微颤抖,半晌才恢复清明。
  外头有细微的脚步声,是徐立带着张玄晖至,傅彦行以手抚眼,瞬间恢复成高高在上,气势威赫的清冷模样,“进来。”
  他身上散发的慑人气势令张玄晖心中惶恐不已,殿中燃着数十盏明灯,主位旁还有颗硕大的夜明珠,但这些都不能驱散他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
  傅彦行也不叫他起身,居高临下注视着眼前人,锐利的目光如鹰隼一般,盯得他头皮发麻,浑身颤抖。
  “太后凤体如何?”傅彦行不疾不徐地问。
  “回殿下,娘娘被被闭月乌冲撞,身子虚弱……”不知对外说过多少次的流畅说辞,却在触及傅彦行冰冷的目光时顿住,张玄晖冷汗涔涔,低着头道,“太后娘娘不过偶感风寒,早已痊愈。”
  傅彦行凤目沉沉,心中猜测得到肯定,面上却不动声色,声音波澜不惊,“退下吧。”
  张玄晖心中骇然,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由来皇家秘辛就不是他能探究的,自打太后娘娘称凤体违和让他作假后,他心中的惊惧一日比一日深,直到现在到达顶峰。
  有寺人将他带出去,和正欲进殿来的徐立擦肩而过,年轻的云卫统领目不斜视,连个眼角也未曾给他,可他却觉得自己犹如秋冬的黄叶,待北风一吹,就要落地。
  傅彦行背手而立,思考眼前局势,听见脚步声示意徐立开口。
  “殿下,钟易前些时日去寻了第二位符合决明天师批言的姑娘,为太后娘娘带回了她的头发。”
  决明天师的批言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傅彦行自然知道,第一位符合条件的姑娘还是他的二弟傅彦彻找的,工部侍郎家的幼女,季如霜。
  当时他并未关注太后生病之事,加之对那些所谓的“天师”没有好感,他便放任他们行事,现下知道有异,自然不能再置之不理,“是谁?”
  徐立未踟蹰,道,“是濮阳太守家的那位萧姑娘。”
  是她?
  傅彦行蹙眉,阴翳翻滚的眸底闪涌上莫名的怒意,薄唇微勾,轻吐出冷淡的话语,“继续。”
  徐立沉声道,“属下还查出,这一切似乎和南阳太长公主有关。”
  “太后娘娘曾在见过季如霜以后派钟易去过宣宁侯府,和南阳太长公主交谈了一盏茶时间才被送客。”
  南阳太长公主四十年前尚的正是老宣宁侯宋靖安,如今老宣宁侯病逝多年,世子宋淮远又在十多面前英年早逝,宣宁侯便没落下来,只余南阳太长公主一人抚养着从宋氏旁支抱来为宋淮远续香火的孙儿宋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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