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明白了第一幅画,心头一暖,第二幅却不大明白,以为她是在告诉他,自他走后,她养了两只小狐狸在身边,有小宠陪伴,并不孤单,让他不要惦记她,专心打仗,早日归家。
但这样的猜测也足够取悦他,傅彦行眼前浮现她和小宠们在一起玩闹的生动画面,只想从明日便班师回朝。
但他不能。
他只能按照心中所想,将所思之人画下来,提笔挥毫,便是穿着宫装的妻正在闭目养神,怀中还抱着一只小狐狸,而另一只,在榻边玩球。
第二日,傅彦行亲自带着军队深入乌孙王庭,巴克迅却并没有逃,他擦着一把宝剑,直指今生夙敌——大楚皇帝,可敢再与我单挑一次?
徐立拔出剑,全神戒备。傅彦行却勾唇应战,“有何不可?”
巴克迅等今日足足等了快两年。
他知乌孙是没有正面和大楚抗衡的能力的。乌孙这些年一直在内斗,本就不甚强的名族,实力更是消耗严重。他上任以后,才发现,泰半臣民皆不是真心臣服于他,收复民心尚且艰难,要富民强兵更是艰难。
倘若大楚能愿意接纳乌孙,让先进的技术传入草原,赐他乌孙百姓以生机,他是不介意以身殉道的。
倒也不是他品格操守多么伟大,而是他自知傅彦行不会放过他,便想着用最后的死亡,能换回来一点利益,也不枉他做一场乌孙王。
故而,他败于傅彦行的天子剑下后,跪地乞求道,“大楚皇帝,我知你不是弑杀之人,我死后,你能否放过乌孙子民?”
傅彦行挑眉问道,“你到底是凭什么,会认为,朕会如此大度?数百年来,乌孙无数次滋扰我大楚边境,放过你的子民,便是对我的子民的不负责任。”
巴克迅俯身下去,道,“我可以保证,他们都是很淳朴善良的人,只要能好好生存下去,一定不会再做掠夺边境之事。”
傅彦行道树“可你将死,能拿什么来保证?”
巴克迅苦笑,“我确实是连和你提条件的筹码都没有了。便只能忝着一张脸,请你将北地收入大楚边境,从此再无乌孙王朝,只余大楚乌孙郡。”
傅彦行有些意外,巴克迅竟能想到这一步。听他沉默,巴克迅再接再厉,“陛下,扩张版图,是每位明君若求,您也不例外,对吗?”
傅彦行收回压在他颈边的天子剑,淡淡道,“你的诚意呢?”
巴克迅大喜,从衣襟脸掏出一块令牌,“陛下,这是我乌孙王庭代代相传的王令,今日,我便献给陛下。”
徐立上前去接过来,候在一边。
巴克迅又道,“陛下,我乌孙虽说民风彪悍,可最是质朴,只要大楚对他们好,他们便会诚信归服,不会生出反叛之心,请陛下,千万不要放弃他们。”
一字一句皆是拳拳之情,傅彦行感叹道,“巴克迅,你对乌孙人而言,是当之无愧的天子。”
第二日,王庭降楚一事传遍整个草原。前乌孙王亲自站出来主事,号令百姓们放弃抵抗,并宣布,从此乌孙改国为郡,归入大楚版图,成为大楚疆域最北的乌孙郡。
消息传入宫中的时候,涟歌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这时怀孕的不适才渐渐显现出来。
肚子一天比一天隆得更高,害她整日腰酸背痛还总想如厕。但幸亏怀孕初期她整个人处于一种新奇的兴奋中,又被照顾的很好,所以孕吐反应几乎没有,精神头养的不错。
玉音姑姑亲自去学了一套按摩手法,每夜睡前替涟歌按摩,让她好受些。
涟歌躺在床上,手扶着肚子,觉得肚皮圆圆的,特别有趣。
且她自己看过很多这方面的医书,知道这些日子可能会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在活动,故而十分紧张,随时等着和肚子里的小娃娃打招呼。
玉音笑道,“娘娘太过紧张了,小皇子可能还没睡醒呢。”
涟歌轻轻翻个身,却忽然道,“行哥哥快回来了,到时候小娃娃认不出他来可怎么办?”
玉音知道她是思念陛下了,不知该怎么安慰,但怕她多想,便道,“父子连心呢,小皇子身为陛下和您的孩子,肯定是这世上最体贴最孝顺的聪慧娃娃,您别担心。”
涟歌点点头,没过多久便呼吸均匀,睡实了。
又过了半个月,傅彦行率军班师回朝。
涟歌肚子越发的大,太医院的妇科圣手何太医怀疑是双胎,静成太后又惊不喜,故而没让他去城外恭迎圣驾。
傅彦行没有驭车,而是着盔驾马,前后拥着禁军,气势磅礴如黑龙。快要靠近城门的时候,他微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想着定要以最英勇的姿态出现在涟歌面前。
可一眼望去,金陵城香草洒水,黄绸铺地,百姓跪了一地,大小官员全部出城恭迎,就是不见皇后凤撵。
他微微有点失望,还以为是自己回来得太晚,她心头不快,才没来接他。
不过他虽想立马飞奔回宸阳宫也没有办法——皇帝大胜归来,文武百官带着百姓正准备对他歌功颂德,这是传统,也是子民的爱戴,他不在场不行。
一个时辰过后,他才彻底脱身,骑着马杀气腾腾地入了宫。
他得去找涟歌“算账”。
可才入了东华门,他便冷静下来。他们小半年没有见面,他怎么舍得凶她,万一惹得她哭,又怎么办?
这样想着,傅彦行便下了马,理了理方才御风而行时被吹乱的发,强做镇定地朝宸阳宫去。
涟歌得了信,早就在宸阳宫门口等着了。
如今快要过年,前几日下过雪,尚且有些冷,玉音命宫人将凤撵抬到花园里,挡了两边的风,让涟歌斜靠着等。
“娘娘,此处风大,不如进去候着吧?冻着您和小皇子,陛下会心疼的。”候了半个时辰不见陛下身影,玉音劝第三次。
涟歌摇摇头,“他一定马上就到了。”
紧接着,便听见太监传唱的声音,“陛下驾到——”
涟歌一喜,让玉音扶着她站起来。
傅彦行从宫门进入的时候,便见到,涟歌一手掐着腰,一手由玉音扶着,侧着身子缓缓从凤撵上下来。
她穿着厚厚的披风,他看不见她的肚子,可因她的动作,傅彦行一下反应过来。
刹那间他被狂喜包围,如一阵风一般掠过去,在一众宫人“陛下小心……”的呼喊中卸了力,小心又小心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第95章 团圆
傅彦行一瞬间便懂了那第二幅画的含义。
他将人抱回寝殿,问她, “你冷不冷?”
涟歌摇头。
“想吃什么吗?”
涟歌摇头。
“垫子软不软?”
涟歌不想理他了。她笑着去捏他的脸, 问, “行哥哥, 你傻了吗?”
傅彦行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儿傻。
他哪里能想到, 她竟有了身孕,且瞒了他这般久。
故而,他冷下脸瞪她,“为何不告诉我?”
涟歌瞪大眼睛, 笑得狡黠,“我明明告诉你了呀!”
傅彦行想起那画中的两只小狐狸, 气结。他将脸凑过去,作势要亲,却被涟歌挡住,“行哥哥,你长胡子了, 硌得慌。”
傅彦行气得不行。
好嘛, 他风雨兼程赶回来, 竟因为两日没刮胡子被她嫌弃了。
他只得起身去净室。
涟歌侧躺到榻上,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然而,腹中却忽然传来震动,似有什么在里头打滚。涟歌又惊又疼,“哎哟”一声叫出来。
下一瞬是风掠过, 涟歌定定神,见傅彦行一脸焦急地立在床头,问道,“怎么了,肚子疼吗?”
涟歌回味过来,自己也不大确定,“好像是,好像是小娃娃在踢我。”
程实一早叮嘱过她,这些日子肚子里的小皇子应该要在腹中活动了,她也等了几日,皆不见有动静。却不曾想,到今日傅彦行一回来,小娃娃便开始有所表示了。
傅彦行脸傻笑,将手轻轻贴在她的肚皮上,认真感受。
涟歌瞧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笑得不行,“行哥哥,你怎么衣服也不穿就出来了。”
傅彦行起先正准备沐浴,衣服刚脱掉,便听到她的声音,恐她出事,便也顾不得衣服穿没穿就跑了出来。
如今竟被她笑。
他抿着嘴在她身上薅一把,这才又去沐浴了。
再出来时,涟歌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站在边上看了半晌,才蹑手蹑脚出了寝殿,往安寿宫去。
静成太后虽说候了他许久,却并不着急,见他这么快就过来,反倒有些惊讶,“眠眠睡了?”
涟歌有孕后,每日中午都要睡上大半个时辰的,但她以为傅彦行既回来了,夫妻二人应该有许多话要说。
“嗯。”傅彦行点头,坐过去帮静成太后揉腿——冬季天冷,她腿总凉。
“这些日子,多谢母后,护她们母子平安。”
静成太后笑起来,打趣,“你还不知道?程实说了,眠眠肚子里,应该是双胎呢。”
傅彦行眼中,泛起双倍的欢喜。
在安寿宫待了一会儿,静成太后觉得他心都要飞了,便道,“行了,回去陪你媳妇儿吧,母后这里,你有这份心就成。”
傅彦行有点小心思被戳破的局促之感,站起来,道,“那儿臣先告退了。”
他回到殿中,涟歌才刚刚睡醒,正在喝燕窝。每日都喝的东西,再好吃也觉得腻,她盛一碗出来递到傅彦行嘴边,对他道,“行哥哥瘦了,要补补。”
傅彦行下意识喝下一口,才意识到她这是自己不想喝,硬塞给他。
涟歌捂着嘴偷笑,提醒他,“行哥哥,一定要喝完噢,浪费可耻。”
傅彦行不与她计较,等玉音撤了碗盅,殿内只剩他二人时,他将涟歌扶到软垫上坐,摸着她的肚子将人搂进怀里,又亲亲她的脸,叹道,“辛苦我的眠眠了。”
涟歌抱着他的手臂,也道,“行哥哥也辛苦。”
傅彦行挑眉,脑子里便闪过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但眼下她大着肚子,他就算有一箩筐的歪主意也没处使。傅彦行在心底叹一口气,觉得自己确实挺辛苦的。
在北地过了几个月看不见摸不着的日子,好不容易回京,却要接着过看得见摸得着却吃不了的日子。
涟歌全不知他的心思,歪下去枕着他的腿说话。
她把玩着他的手指,道,“程太医说了,我肚子里头,有两个小娃娃。”
“嗯。”傅彦行低下头和她对视。
“你不喜欢小娃娃?”涟歌蹙眉!
“哪有,我高兴呢,怎么会不喜欢。”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觉得涟歌身上一点肉也没长起来,便捏着她的下颌左看右看,“你怎么孕中也没胖起来?你不多吃点,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涟歌柳眉倒竖,“你竟然只关心小娃娃?”
傅彦行:……
我闭嘴可以了吗?
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涟歌笑了。冲他勾勾手指,拉着他低下头来。
涟歌对着傅彦行的耳朵轻飘飘吹口气,道,“行哥哥,我骗你的呢。我吃的很好,玉音姑姑也将我照顾的很好,肚子里的小娃娃也长得很好。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傅彦行被她吹得耳朵都红了。
涟歌察觉到他身体上的变化,脸也跟着红了红,挣扎着坐起来。
她摸了摸他的胸膛,觉得热热的,便低声问,“行哥哥,你难受吗?”
傅彦行艰难地点头。
涟歌有些苦恼,提议道,“先欠着吧。”
到了晚间,玉音姑姑一边铺床,一边委婉地提醒道,“陛下,娘娘腹中有双胎,不适合剧烈运动。”
傅彦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一下又跌落谷底。
“朕知道。”
涟歌正在用掺了药材的热水泡脚,整个人通体舒坦,听见这样的对话,坏坏地捂着嘴笑。
过了一会儿,她将脚提起来,玉音姑姑便端上洗脚水,转身出了寝殿。
傅彦行坐过去,捧着她的脚给她擦拭,擦完又用手去捏她的脸,恶狠狠地问,“你笑什么?”
他的手,才摸过她的脚,这下又来摸她的脸,涟歌不乐意了,翘着脚在他脸上瞪一下,“脏死了。”
傅彦行拽住她白嫩的小脚丫,反倒放入嘴边亲了一口。
又亲又滑的湿热触感令涟歌痒到心里,连声音也变了味儿,“行哥哥,你最好了。”
傅彦行扑过去,却在贴近她的那一瞬间卸下力道,将人拦腰抱起来,放在榻上,用羽被将她盖住,才慢条斯理地帮她脱衣裳。
勤政殿内的折子堆得老高,他却头一次生出不想去处理的想法,只想抱着她痛痛快快睡一晚上。
涟歌偏过头,眼睛一眼不错地看他解盘扣,却忽然冷抽一口气,哎呀一声。
“肚子疼吗?”傅彦行动作一顿,立时紧张了。
“不是。”涟歌痛极,眼睛里迅速包起一框泪,“腿,抽筋了。”
这个下午,傅彦行召太医院好几位太医,详细询问过一遍护理孕妇时的注意事项。
当即掀开被衾,将手捂热些,按着程实教过的手法,一点一点地为她按摩。
涟歌腿上舒坦了,可瞧着自己的腿,有点儿丧气,对他道,“行哥哥,你闭上眼睛。”
傅彦行下意识闭上双目,问她“怎地了?”
她道,“我的腿,胖了,不好看了。”
傅彦行睁开眼睛一脸真诚地望着她,“不胖。就算真胖了,在我眼里,你也是这世上最好看的。”
涟歌得了夸奖,整个人美滋滋的。
揉完腿,傅彦行轻轻掀开她的衣裳,在她鼓起来的肚皮上亲了一口,她觉得痒痒的,咯咯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