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进宫了,就是心里难受,也莫要像小孩子那样肆意妄为了。”沈天歌心疼的摸了摸自己自己妹妹的脸颊,无奈至极的叹了口气。
进宫,哪里还能过得像闺阁之中那般爽快呢?若非当初妹妹执意要进宫,他们哪里舍得将如珠如玉呵护的妹妹进宫受这样的苦楚?她该嫁个全心全意待她的男人,一生过得顺遂才是。
沈霄月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陛下允诺了她能出宫再嫁的事情,只与沈天歌又就沈家的事情商谈了几句,告诫他们尽快收敛,然后兄妹俩便依依不舍的告别。
这里毕竟是皇宫,沈天歌贸然进宫来已经是冒着大不韪的危险了,此时他们沈家既然决定韬光养晦、决定收敛摒除党羽,就不要在这种关头再做出什么让帝王忌惮不喜的事情来。
沈天歌最后又安慰了沈霄月几句,将这次进宫来所带的银票全留给了沈霄月,然后才猫着身子翻窗出去,准备翻墙离开栖凤阁,再偷溜出宫。
沈天歌交友众多,御林军将领中也有不少朋友,也正是因此,他才得以混入宫中。
不过显然沈天歌并非一直都是一帆风顺,在他出了栖凤阁没多久,准备混入巡逻的队伍中时,就发现周围还是有人悄无声息的包围过来,似乎要将他围住。
沈天歌微微蹙眉,心中升腾起不详的错觉,包围他的人渐渐显露了痕迹,将他牢牢困在其中,不得离开。片刻后,一身着银色盔甲的青年将军排众走了进来,朝着沈天歌说道:“沈二公子,陛下有请。”
这青年将军正是沈天歌的朋友之一,也是帮助他入宫的人,沈天歌眼中瞳孔一缩,心中骇然。
第73章 帝王的替身20
沈天歌瞳孔微缩,看着这算得上是他发小的银甲青年大步朝他走来,他面容冷峻严肃,右手搭在腰间悬挂的利剑剑柄上,长剑似是随时可以出鞘伤人。
这个银甲青年乃是御林军左校尉盛阳,同样是武官世家的子弟,和沈天歌自小认识,关系还算不错,之前沈天歌就是走了他的门路进宫。
说实话,当时他找盛阳时没什么把握他会帮他的,毕竟现在盛阳是领着差事的嘛!可是没想到当时盛阳还是很讲义气的,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让他感慨不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可现在看来,哪里是盛阳记挂着兄弟情义,分明是早有人吩咐过了,所以他才这么好说话,甚至愿意冒着“玩忽职守”的危险帮他……
玩忽职守个屁,他明明就是在顶头老大的指使下去做这件事情的,压根就不为难不会遭受惩罚!
沈天歌吸了口气,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盛阳的话来,大家都不是小孩子,都走上仕途了,自然不能再像年幼时那样恣意妄为了,他们都该长大,承担他们该承担的责任。
朝盛阳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在众多侍卫的包围下,沈天歌识相的举起双手在两旁,示意自己没带兵器,也没打算反抗:“要带我去见陛下的话,我不会反抗,盛阳你可别冲动啊!”
“别拔剑别拔剑,我这么帅的脸要是受伤了怎么办?兄弟我也老大不小了,可还没娶媳妇呢,脸不能伤了啊!”
即使被这么多人围着,沈天歌还有心思开口调笑几句,毕竟陛下只是下令让他过去见他而已,又没要他的性命,目前看来他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盛阳神情冷淡漠然,只微微点头:“沈二公子请跟我来。”剑眉下寒星眸中掠过一抹流光,他朝围着沈天歌的众多御林军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便尽数退开,没有再包围住沈天歌。
沈天歌放下手,施施然的跟上了盛阳,反正他也反抗不了,不如安生的好好跟着,免得再惹恼了陛下,他们沈家……这些年来确实有些妄自尊大了。
好在这一巴掌来得及时,打醒了他们,如果再迟些时候,只怕他们沈家就要犯下大错了,到时候很难说陛下还会不会对他们容情,还会不会给他们机会改正。
虽然沈天歌表面上是面色坦然平静,姿态潇洒的跟着盛阳朝着大明宫而去,其实他心里各种念头翻涌不断。他身上可是背着两件欺君的大罪呢!
一是借口受伤不上战场而是偷偷返回国都,二是不经陛下允许、宣召私自进宫。这下子,就算他父亲已经打算剪除那些自己攀附上来的党羽,陛下只怕也很难对他们沈家再有之前的信任。
“唉……”沈天歌心中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他抬自信,以为能蒙骗过陛下,或者说,这几年沈家抬顺风顺水,叫他以为他做什么事情都能心想事成,如此放回这么胆大妄为。
沈天歌满心忐忑的跟着盛阳进了大明宫,原本以为要拜见陛下的,结果盛阳将他带到大明宫一处偏僻的偏殿就走了,独留下沈天歌一个人满脸茫然的站在布置简洁却有华丽的殿宇中。
“我不是来拜见陛下的么?”沈天歌环视了空旷的大殿一眼,眼神秘密。
殿中的一个满脸机灵的小太监笑了笑说道:“沈公子暂且等一下,陛下已经就寝了,怕是没时间来见沈公子呢。”
这处偏殿就是给一些在御书房行走的官员落脚的地方,就在茶水房旁边,虽然说不上简陋,但肯定是没有床榻等物的,他笑着说道:“沈公子不如在榻上暂歇一二,等明日早朝后,陛下应当会接见公子了。”
沈天歌:…………
他果然把他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哪怕陛下早就知道他要偷偷入宫见沈霄月,也根本不可能这么晚都不睡就等着接见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沈天歌讪讪的笑了笑,最后在软塌上合衣卧倒,休憩了过去。
第二个黎明时分,才刚刚过了五更,玄渊已经起床,在大太监的帮助下穿上肃穆的宽袖朝服,带上五串珠玉旒冕,腰间系上了羊脂玉的玉佩。
“陛下,盛将军昨日已经将沈公子带回了偏殿。”大太监躬身替玄渊整理着袖口,一边轻声回禀道。
玄渊微微颔首,俊眉修目极是俊逸隽秀的面容在珠玉串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下朝后,让他去御书房见我。”虽然对沈天歌如此大胆的行为不悦至极,但是玄渊忙得很,没办法抽出时间特地接见他。
如今玄渊已经是完全熟悉了政务,对于早朝上百官的上奏已经能行云流水的应付自如,完全没出任何岔子,可以说现在的玄渊比宴君贤还要了解朝堂,对朝堂的掌控力也更强。
顾文清等人已经入种子一般的播撒下去了,现在还不起眼,但迟早这些人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成为能为玄渊所用的栋梁之材。
离开皇极殿后,玄渊便朝御书房而去,他还带着顾文清,靠了之前应对黄河水患的策论,顾文清如今已经是户部五品官员,以他这个年纪,算是极有前途的了。
更不要说,玄渊见顾文清确实才思敏捷、聪慧异常,便给了他一个御书房行走的官,经常让他随侍左右,这帝王身边的官员,自然是比一般见不到陛下的臣子更有前途。
进了御书房后,玄渊一扫书桌,就见其上已经摆满了今日的奏折,已经整理得清清楚楚、整整齐齐了。
顾文清被调到御书房已有几日了,对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已经熟门熟路,便径直站到书桌旁,拿起奏折一本本大致翻阅一遍,然后速度极快的将它们分门别类。
在顾文清将奏折根据重要程度和不同方面分类时,玄渊端起茶水房送上的热茶,在轻轻啜饮一口后,垂眸一边拨弄着茶盖,一边神情淡漠的道:“叫沈天歌进来。”
等沈天歌在等候许久后终于等到陛下召见进入御书房后,就见书桌后端坐着气势威严的年轻男子,他已摘下旒冕,隽永俊逸的面容在如雾的水汽中若隐若现,神情冷漠端肃,低垂的睫羽浓密鸦黑,捧着茶杯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只匆匆看了一眼,沈天歌便低头跪了下来,以大礼参拜:“臣沈天歌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玄渊轻轻嗯了一声,将手中托着的茶盏搁到书桌上。
他修长白皙的双手搭在一起置于腿上,玄渊抬眸看向跪倒在地上的潇洒青年,唇角勾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前日战报里还说沈卿家在战场上受了伤,没想到今日在皇都见着你了。”
沈天歌心中一个咯噔,深深埋下头去:“臣欺瞒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玄渊对沈天歌的请罪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黑眸淡漠的扫过沈天歌埋下去的头顶,只淡淡道:“哦,沈卿家也知道你所为是欺君之罪么?”
他的语气不冷不热,醇厚磁性的嗓音中似有若无的带着些许嘲讽和冷意,听得沈天歌背后的汗渗了满背,讷讷道:“陛下恕罪,臣自知罪该万死,臣是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如此大错,还请陛下饶恕。”
玄渊眸光淡漠,深邃眼眸中凝着几许冷意,对沈天歌贸然回到皇都的事情很是不悦,不过此时他自然不会表现出来,只淡淡道:“沈卿家突然回京,只怕已经接到元贵妃送出的信了吧?”
越过宽阔的书桌,玄渊深邃而不可测度的眼眸中掠过一抹锋芒,玄渊往后靠坐在宽大的龙椅上,高深莫测、矜贵凛然,他神情冷漠的高踞上首,等待着沈天歌的回答。
沈天歌不敢怠慢,他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说道:“陛下,父亲与臣等已经明白沈家这些年所作所为太过骄横,父亲已经打算,在与大秦的战争结束后,就辞官退隐。”
“辞官么?”玄渊眯了眯眼睛,薄唇微扯露出一抹凉薄的笑意来,沈瑜还真是识时务,知道已经惹得陛下不悦就直接了断的准备辞官,可以说是很果断了。
墨黑眼眸中露出一抹深意,在掠过一道幽深的眸光,玄渊轻哼了一声:“若是如此,等沈爱卿辞呈送上,朕自会给上体面。”
这话既然说了,就代表玄渊并不打算追究沈家,算是真的放了他们沈家一马,这件事情算是揭过去了,虽然沈家不会再有这么风光,但至少不担心糟了帝王的忌惮。
“沈卿家既然受了伤,就暂时不要回边境了。”心中做下了放过沈家的决定后,玄渊抬眸看了跪在地上的沈天歌一眼,语气淡漠。
沈天歌低头轻轻在地上磕了一下:“是,陛下。”
“就暂且在我身边做个侍卫吧。”玄渊瞥了沈天歌一眼,就挥挥手示意沈天歌下去,而他自己则拿起顾文清分好的奏折拿了起来开始翻阅。
沈天歌动作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自有大太监带着他去领取侍卫的衣服,最后离开御书房前,沈天歌抬头悄悄看了玄渊一眼,见他侧脸专注认真,低了低头转身退出了房门。
第74章 帝王的替身21
此时已经是亥时,月上中天,夜色朦胧,在一片黑暗的寂静中,唯有大明宫御书房的灯火还明亮着,在夜色中摇曳出一片光明来。
沈天歌身着银甲,右手搭在腰间悬挂的长剑上,沉默而警惕的肃立在御书房门口。自那日被拎到御书房被帝王接见后,他便被留在宫中做了侍卫。
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沈天歌被提为了贴身侍卫,可以说每日离帝王很近,对他每日的安排和行踪了如指掌。
除了每日早朝和正常起居,其余的时间帝王都是十分勤政的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励精图治远超前面几任帝王。
沈天歌在宫中做侍卫已经超过五日,而这五日他就没有见过帝王逛过后花园、去过后宫召幸妃嫔,除了正常起居与勤政,他再没有分过心,更没有享受过什么。
这对于帝王而言实在是太过难得,毕竟身在皇宫,有那么多宫人服侍,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他却并未沉迷,反而越发勤政,如此自律,一般人难有。
身为帝王,明明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帝王却活得比一般的富贵人家还要辛苦得多,每日的生活简直可以用无趣来形容,不是政务就是政务。
越是跟在帝王身边越久,沈天歌越是佩服。陛下不仅勤政,而且对于政务非常熟悉,处理手段也十分高超娴熟,偌大而复杂的朝堂就像是被他俯视的棋局一般,任由他调兵遣将、随意安排。
而棋局上所有臣子的位置,高高在上的陛下都看在眼中、了然于胸,他能按照自己心中所想,随意对棋局上的棋子进行重新排布,只需几下就将局面拨乱,重新开局。
自沈家送陛下坐上龙椅、沈霄月进宫成为元贵妃后,许多官员攀附上来,对于此事,以往沈天歌不是不知道,而他也知道这些攀附在沈家这棵大树上的人有多么繁多。
可就在他待在皇都的这些时日,他亲眼看到陛下是如何干脆利落的剪除这些党羽,他所行手段十分高超、决心十分坚定,而行事更是无比干脆利落、果决冷酷。
但即使皇都菜市场上广场上每日都有官员人头落地,即使这些死去的官员大多都是朝中中坚力量,可令人称赞的是,他砍了这么多官员的头,朝中却并未因此混乱。
就好像陛下所杀的官员都是只知道中饱私囊的酒囊饭袋一般,除去他们不仅没有让大庆朝的朝堂混乱崩溃,而且隐隐变得更加有秩序。
这些蛀虫的消失,让大庆朝这株枝干茂密的大树再次焕发生机。
帝王的这番手段彻底震慑住了朝野内外有着小心思的人,他们认识到,高踞坐在上首的帝王,已经不是当初被沈家捧上皇位、没有依靠的少年皇帝了。
他已经成长为真正有手段、有心胸、有能力,威严深重的帝皇了。面对这样的皇,他们若是还不愿意收敛,只怕将成为帝王手下杀鸡儆猴的鸡。
在清冷寂静的夜中,沈天歌右手搭在剑中,心头不由有些庆幸,幸好陛下还念着与沈家的些许情谊,否则以陛下的手段,只怕沈家覆灭也不过朝夕之间。
到时候他们沈家的下场,可没有现在这样自动放弃手中的权力来得好。至少陛下已经承诺过,还会留下沈家些许的体面,也许没之前风光,但至少话说开了,沈家不用担心功高震主。
“沈公子,陛下请你进去。”就在沈天歌认真警惕的守在御书房门口时,御书房的大门轻轻被推开,帝王身旁的贴身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低声说道。
沈天歌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脸色陡然变得肃然认真起来,他抬手整了整身上的银甲,又摆了摆腰间的长剑,才轻手轻脚的跟着大太监走进了御书房。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御书房中灯火通明,数根手腕粗细的蜡烛亮着,将房中照亮得仿佛白日一般,烛光明亮而柔和,照得书房内纤影必现。
沈天歌悄悄抬头看了眼书桌后端坐,身着一身玄色宽袖常服的陛下,见他眉宇间微带疲倦,心中不由叹息。
今日下朝后陛下便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处理政务,一直未曾休息,疲惫是正常的。毕竟人不是铁打的,陛下如此勤政,但身体却未必扛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