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家看看这个。”玄渊抬手轻轻捏了捏眉心,深感原主的身体颇为孱弱,估计是在宫里被关久了的原因,他神魂倒是很精神,但身体却扛不住。
沈天歌行礼后态度恭敬的走上前,从身边侍立的太监手中接过了陛下递给他、示意他看的东西。背脊挺直、站得板正无比的沈天歌就站在书桌前打开了手中的这封书信,开始认真翻看起来。
越看沈天歌的脸色越发难看,额头也渐渐渗出冷汗来,玄渊接过一杯安神茶轻轻啜饮了一口,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沈天歌难看的神情。
“呼……”终于,沈天歌神情凝重的看完了这份书信,脸色铁青、隐现后怕,背后已经被汗水渗满,“陛下,这是……”
沈天歌手里拿着书信,舔了舔干涩的唇颇为艰涩的试探性的开口询问,他欲言又止的看着玄渊,想问又不敢问。
对于沈天歌的迟疑和纠结,玄渊倒是十分平静坦然,他随手搁下手中的青瓷茶杯,薄唇微勾嗓音磁性醇厚的低声笑道:“这是朕与大秦太子的通信书函。”
沈天歌脸色先是变得更加难看,可是很快反应过来,如果陛下真如书信中所写要对沈家和八十万沈家军动手,何需在这种时候将书信给他看?
想通这一点,沈天歌冷静下来,但语气依旧微微艰涩的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做?”
眼波平静而淡漠的看了沈天歌一眼,玄渊往后倚靠在宽大的龙椅上,薄唇微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来:“将前两次边境真正的布阵图传给他。”
沈天歌似是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一亮:“第三次便给他们错误的布阵图并且乘胜追击?”他的眼神很快又黯淡下去,眼中露出些许不忍来,“可若是这样,边境将士只怕要阵亡不少。”
玄渊微一颔首,俊逸的面容此时一片冷峻漠然,面无表情的他看上去分外冷情,若高山之雪:“若不能毕其功于一役,沈家军伤亡只会更重。”
虽然沈家军的实力胜过大秦边境驻扎的军队,但大庆朝刚刚才堪堪度过黄河水患这一天灾,是真的没有太多存粮支持边境的战事继续打下去。
必须尽快将战事结束,如此才不会将大庆朝拖入战争的泥潭中。
一开始玄渊就打算速胜,可惜天不遂人愿,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他坐镇皇都,距战场千里之遥,实在无法控制战事变化。
玄渊是有心尽快结束,但他没有想到沈瑜会与大秦争斗那么久依旧未能结束战争,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用这样的办法,坑大秦一把尽快结束战争。
沈天歌也清楚玄渊所言十分正确,不由苦笑了一声:“陛下所言甚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略带试探的问道,“陛下可要提前知会臣父此事?”
沈瑜是边境大军统帅,如果陛下不打算欺瞒他的话,说明陛下并无削弱沈家军的打算,如此,沈家不会被压迫得太过,这也算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玄渊抬眼淡淡的扫了沈天歌一眼,轻轻嗯了一声:“自然,还需要沈爱卿配合此计。”微微垂下眼帘,玄渊眉心微蹙,觉得眉心有些抽痛。
0617叹了口气:“宿主,这具身体我扫描过了,光外表看上去健壮,其实内里虚得很,你别勉强自己了,该休息就好好休息吧。”
顿了顿,见玄渊没什么反应,0617又劝说道:“这毕竟是原主的身体,总不能把人家身体给折腾垮了再还给人家吧。”
按照宿主的尿性,估计也不会占了原主的身体一辈子,到底还是会还给原主的,这样说来他总不好把人身体折腾坏了给个烂摊子原主。
玄渊揉了揉眉心,低低叹道:“你说得也对。”如果不是玄渊并非那么擅长炼丹,他真想炼一炉丹药出来将这身体调理一番,可惜玄渊只擅长习剑,不会炼丹。
若是他强行炼丹的话,大概会炸炉吧……emmmmmm
抬头看向沈天歌,玄渊语气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沈爱卿轮班回去歇息吧。”
沈天歌神情肃然,摇了摇头道:“陛下如此勤政,还未休息,臣怎好先去歇息?”如今沈天歌是从内心里敬佩玄渊,对陛下关切极多。
薄唇微微一勾,玄渊抬眸扫了眼满脸认真诚恳的沈天歌一眼,语气略微古怪的说道:“朕正打算回寝宫就寝。”他以为他还要继续在御书房勤政么?
沈天歌很快反应过来,重重点了点头后方肃穆认真道:“既然这样,臣先送陛下回寝宫再轮班去歇息。”
对此玄渊无甚想法,只微一点头便起身离开了书桌准备离开。沈天歌连忙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整理书桌的宫人,匆匆忙忙的跟在玄渊身后出了书房,尽好侍卫的本分送他回宫。
第75章 帝王的替身22
自那日玄渊将与大秦太子“合作”的事情透露给沈天歌知晓后,他们就开始就暗地里布置和行动了起来,这件事情由能完全信任的暗卫亲自快马加鞭赶往边境将此事告知沈瑜。
沈瑜老谋深算,在边境镇守已有数十年,行军打仗这些事情在他心里自有章程,而使用计谋这一点,他也并不排斥,需知也有孙子兵法、孙膑兵法这样战略计谋集大成者。
大庆朝与大秦已经对峙交战许久,而这一次不知是不是沈家军精神有些萎靡,又或者苦战太长时间已经疲惫,这段时间沈家军竟是连连吃了好几场败仗。
虽然这几场战役都是小仗,而且沈家军损失也不大,但连连失利依旧让沈家军士气降低,而且朝中对战局不利颇有斥责之处,沈家军主帅沈瑜颇受责难。
玄渊负手站在御花园中长满了接天莲叶与粉嫩莲花的湖边,他凭栏而立,凝视着这一汪翠绿,随风吹来的清淡莲香令人沁人心脾,微风习习,极是令人清爽惬意。
他难得的没有在御书房中处理政务,而是给自己放了个小小的假,来这风景如画、精致无比的御花园中散散心,也算是给原主的身体一个休息的机会,他的身体到底还是太弱。
玄渊这么奢侈的给自己放假,全因为他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就在这两日,黄河水患所带来的影响终于被平息,所带来的灾难也终于被消弭,在户部与沿郡官员的努力下,因黄河水患而流离失所的灾民已经被安置完毕,损耗被降低到最低。
而此时雨季已过,黄河流域不再日日下着滂沱大雨,在大雨渐停后,黄河的水位终于是徐徐降了下来,想来再过一段时间,水位就能降低到安全范围内,而那时便可以开始修缮被大水冲垮的水坝,以免水患再次来临。
如今这件心腹大患的事情终于被解决,即使边境军情告急,沈家军连连吃了三四场败仗,朝中官员不是弹劾沈瑜就是为他开脱,吵得昏天暗地,也不能阻止玄渊的好心情。
毕竟沈家军吃了败仗的事情本就是他的计划,他还不至于为了此事责怪沈瑜,最多就是觉得朝中那些就知道叽叽喳喳的官员烦得很,让玄渊深感对朝堂的梳理还不够。
“怎么样,如今你可察觉到什么是人情冷暖?”玄渊满眼荷叶的碧绿,那大如伞的荷叶如同碧玉打磨而成,亭亭玉立,出淤泥而不染。
侍立在玄渊身后的沈天歌闻言,不由低头苦笑了一声:“随着沈家这些时日这段时间失势,那些攀附而来的官员确实颇有落井下石之举,有许多背弃之意。”
其实这也没甚么,本来沈家也不是打算拉党结派,这些官员背弃也就背弃吧,左右也不算什么,正好洗清沈家结党的嫌疑,只是……他们这样的举动,不免叫人心寒。
“怎么,你竟是觉得委屈么?觉得被他们背弃你们让你们心寒?”玄渊俊逸的面容冷峻漠然,如高山之雪清寒矜贵,冷意从骨子里透出来,极是令人心惊。
玄渊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沈天歌,神情漠然,墨黑眼瞳中有缕缕幽光如波,他微勾起唇角,薄唇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来:“你在为沈家不值,觉得心中不甘么?”
沈天歌连连摇头,沉声肃容道:“陛下,臣绝无这样的念头。”他们沈家也只是臣子,若真有这样的想法,将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们从未有过。
“其实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忠心这种东西,从来不是那样轻易能够得到的。”玄渊目光淡漠的扫了沈天歌一眼,对他的表态不以为意,只是转过头语气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话沈天歌不知道该怎么搭,也不敢搭,便沉默着继续守在帝王身后,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小心警戒着。既然是侍卫,就要做侍卫该做的事情来。
看着满目的绿色莲叶与其中点缀着的粉色莲花,在微风习习中,玄渊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深邃而不可测度的眼眸中也有淡淡的笑意流转着:“今日天气还真是不错啊。”
见话题转回正常方向,跟在玄渊身后的沈天歌悄悄松了口气,总算陛下没有再追着之前的话题再说什么了,说来还是他们沈家自己所为有问题,若非如此,如今也用不着为了曾经的错事如今胆战心惊了。
其实是沈天歌想多了,玄渊哪里会这样故意试探沈家什么,更不是借此敲打什么,他真的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主要是心情好散个心,就随口和沈天歌聊个几句。
“对了,沈霄月有没有和你提过‘那件事情’?”吹着清爽的风,鼻端弥漫着清淡却香甜的莲花香气,玄渊垂眸笑了笑,往横越在湖面上的石廊走去。
沈天歌微微一愣,知道这是陛下有话要与他单独说的意思,连忙跟了上去。这片湖泊之上的石廊横越在水面之上,距离水下足有好几丈,倒是十分安全,便是只有他一人护卫,帝王应该也不会有事。
这些时日以来,作为玄渊身旁的贴身侍卫,沈天歌见证了玄渊的勤政,还有他隐藏在矜贵尊贵之下的手段和计谋,不知不觉中沈天歌已经完全被折服。
如今他更关心玄渊的安危而非是玄渊要私下与他说的话,从这一点上来说,沈天歌的忠心已经交托给玄渊,被他驯化成了忠犬了。
玄渊沿着石头走廊行了一段路,廊下便是湖面,亭亭玉立越出水面的荷叶大如青伞,莲花粉红、粉白皆有,花瓣薄如蝉翼、剔透柔嫩,层层叠叠绽放开来极是美丽。
站在越在湖面之上的石廊上,越发能感觉到从湖面吹拂而来的凉意和莲花的清香,玄渊一手搭在石廊上,墨黑眼瞳中蕴着些许幽暗和惬意,他语气淡淡道:“怎么不回话?”
沈天歌沉默了一下,才无奈说道:“臣不太清楚陛下所言的是什么事情,臣妹、元贵妃娘娘并没有与我说起,所以臣颇为不解。”
玄渊微一挑长眉,回头眼波平淡的扫了沈天歌一眼,眸光微闪,略带幽暗:“原来如此。”薄唇微勾,玄渊转回头去,又淡淡道,“说来也并非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玄渊双手负于身后,湖面上轻轻吹拂的微风拂起他的衣角和被玉冠束起的黑发,只听他语气淡漠至极的说道:“若是沈家愿意的话,可以接元贵妃、沈霄月出宫再嫁。”
沈天歌猛地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惊讶不解:“出宫再嫁?可元贵妃是陛下的妃子啊,此事再无先例!”
入宫为妃了怎么可能再出宫再嫁,已经成为了帝王的女人,便是出宫,又有谁敢娶、谁能娶?这种事情做出来,很可能就会开罪帝王,即使一开始提出来的人正是帝王。
玄渊偏头眸光淡淡的扫了沈天歌一眼,他神情虽是冷淡,眸光虽是轻描淡写,但不知怎地沈天歌心头却重重一跳,好似他藏在心里的想法都被窥见了一般,又是心虚又是紧张。
玄渊确实听出了沈天歌的言下之意,也知晓他推脱的原因,但却对沈天歌的小心谨慎不以为意,只是淡漠点出事实:“沈霄月如今依旧是处子之身,出宫再嫁于她而言才是出路。”
“除非,你们愿意让她于宫中孤苦终老一生。”玄渊深深看了沈天歌一眼,眸光暗沉凝肃,有一种别样的认真和严肃感。
沈天歌眼中掠过一抹不敢置信,咬了咬牙后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说,你从未碰过元贵妃,日后也不打算……”他的声音有些艰涩,有些话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不忍再说下去。
作为兄长,要与妹妹的丈夫讨论这种私房之事,就算沈天歌一向潇洒肆意,随心所欲,也不免有些尴尬。但在尴尬之下,他心中的惊异和骇然才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不由去想陛下如此做的深意何在。沈天歌很清楚,当初妹妹沈霄月之所以会入宫,除了她喜欢陛下执意坚持,还因为陛下需要借助沈家的力量,所以以贵妃之位换取沈家相助。
可陛下却从未碰过妹妹,甚至日后也不打算,他这样做,到底是因为确实对妹妹无意,还是因为……陛下并不打算让出自沈家的妹妹诞下皇嗣?
越想沈天歌不由越是满头大汗,心中苦笑连连,却也知道能放妹妹出宫再嫁,已经是陛下难得的仁慈了,而他也明白为什么陛下会向他提及此事。
轻吸一口气,沈天歌肃容说道:“陛下放心,臣会劝说臣妹的。”既然留在宫中也是虚度岁月,倒不如接妹妹出宫,未来依旧有大片光明。
此时湖边大太监接到一个跑腿的小太监递过来的消息,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如同菊花盛开一般的惊喜微笑来,就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玄渊。
“陛下,天大的喜事,柔嫔娘娘似是已有了身孕。”玄渊回到湖边后,大太监便上前一步躬身满含喜悦的说道。
“陛下大喜!”附近服侍的宫人侍卫们也跪了下来,满脸喜气的祝贺恭喜,顿时湖边一片喜气洋洋。
第76章 帝王的替身23
玄渊大步走进大明宫偏殿之中,进入殿中后就见脸上带着面纱的李茗雪坐在椅子上,太医院里专精妇科的老太医正在给她把脉,白色山羊胡颤颤巍巍的,一抖一抖。
偏殿中通往内室的帘子和屏风已经都放了下来,遮得严严实实,老太医看不到帘子后面内室的情况,更加不知道帘子后藏着宴君贤。
玄渊步履沉稳的迈进内室,在扫了带着面纱,却掩盖不住满脸惊喜之色的李茗雪一眼后,眼神落到老太医身上,眸光幽暗,语气淡淡的问道:“可是能确诊了?”
这位老太医乃是妇科圣手,在这方面乃是权威中的权威,若是李茗雪真的有孕,以他的医术和经验,绝对能诊断出来。
老太医动作不疾不徐的继续把脉,又皱眉思量了一会儿,方才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将枕脉的小玉枕整理清楚,方才颤颤巍巍的拱手道:“陛下大喜,柔嫔娘娘确实已有身孕,只如今月子浅,不足一月,除臣外无人能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