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耕摇头:“我被她暗算了,如果不能要了你的性命,我活不到京城。”
哦!原来她离自己这么近啊。
看来死了几次之后,她变聪明了。
林雨桐就好奇:“她怎么就能确信,你肯定能要了我的性命?就因为我不会太防备你?”
说实话,还真没防备这个人。
冉耕看她:“看来你还是没有把老夫的底子给刨完全。你知道老夫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能知道无极宫的内情,又不是阴伯方那种只纯粹的提供后勤资金保障的,那他必然就是参与设计和建造的。这么猜下来的话,“你擅长机关术?”
冉耕又惊讶了一下:“没错,所以,我若是想叫一条船无声无息的沉下去,办法很多。”
林雨桐就看四爷,一个机关术,一个机械大拿,你们谁更厉害呢?
爷啊,有人无视你呢。
曾经四爷手里也是有造船厂股份的人,多先进的造船技术他没见过啊?在船上动手脚?你试试?
四爷就说:“冉先生,之前求见你,是想找你请教一些问题。你叫我祖父保管的那些书,我都看过了。发现里面有不少谬误之处……”
冉耕这才将视线对准这个故人的孙子,失笑了一下:“果然吗?看来玄机那老儿看的还是准的。林家这气数,从去年秋后就有了变数。本已是枯竭之相了,却不曾想秋木泛青,大有蓬勃之势……这变数,看来就应在太孙的身上了。”
林雨桐还罢了,林玉梧则是大惊:原来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注定不注定的林雨桐不知道,但她这会子已经知道,谁在冉耕的身上动了手脚了,于是马上出声喊江蓠:“把佟太医给请下来吧。”
可江蓠却是一个人下来的:“佟太医……死了。”
死了?
等尸体从房间抬出来,林雨桐亲自上前去查看,才发现,面上看上去是上吊自缢身亡的人,其实是先中了毒了。
这就有意思了。
谁杀了佟太医?又怕佟太医说出什么来?
江蓠低声问:“殿下,把所有的人都集合在一处。”
林雨桐摇头:“不必了。找人买口棺材,装殓了带回去给他的家人吧。”
至于谁杀的人?
要么就是禁卫军中有那个女人的人,要么就是林平康身边的人了。
但不管是谁,林平康主动躲出去以图制造不在场证据的举动都证明,要么,他就是当事人,要么他就是知道内情。
但不管为什么,有他就行了。什么时候追究都行。现在不用浪费这个时间了。
等林平康和陈云鹤回来,船上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林平康问林雨桐:“殿下……一切还都好?”
“好!”林雨桐看他,“应该有什么不好吗?”
“没有……没有没有……”林平康笑笑,“一切都好就好……”
剩下的一路就平安多了,已然打草惊蛇了,再做什么,就没什么意义了。
人上了通城的码头,那边宫里就收到消息了。冯千恩就低声禀报:“……没动,有人动在前面了……”
宣平帝蹭一下就坐起来:“是她吗?”
冯千恩摇头:“不能确定。但是想来除了她的人,也没谁的人了。”
宣平帝一下子就笑了:“终于肯露头的。不过……她冲着太孙去,是什么意思?”
冯千恩还是摇头:“她的手段神鬼莫测,喜怒……又多是无常。性情只在善恶之间……做事又只凭好恶,所以,奴实在无从猜测。”
“平康可受了牵连?”宣平帝想起什么似的,问了这么一句。
“不像是受了牵连。”冯千恩低声道:“三皇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生的,又是她亲自养了两年,哪怕是借了人家的身体,但这种情感,总是有一些的。
宣平帝就笑:“总算还不是完全的冷血无情。”
冯千恩就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宣平帝起身:“走!去九重宫。”
九重宫是李妃的宫殿,这地方,差不多能跟冷宫划等号了。
三皇子和静乐公主其实都不常来,除非有必须要出席的场合,李妃是不露面的。宫门紧闭,轻易不开。
其实,这九重宫是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打从‘她’走了,宣平帝一直就没有踏足过。今儿一进来,才发现,这宫里一天也没有荒废过。如今地里的庄稼涨势很好。有那被那女人称之为‘辣椒’的东西,红彤彤的挂着,已经能采摘了。还有那番薯,已经挖出来,放在垄上晾晒呢。更有那苞米,外皮都已经有些干了,看来是能掰了。各种的果树屋前屋后的种着,果实累累。
宣平帝此刻,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他蹲下身子,把辣椒摘下来用衣摆兜着,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就见一穿着碎花棉布的女人提着小篮子走了出来,头上还用蓝靛布把头发包了,脸还是那张脸。
曾经,也是这样。她这么走出来,跟他说:“你怎么干的这么慢啊。这点活你都干不明白。然后会蹲下来,一边嫌弃一边帮着干。”
而现在,这个女人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篮子一下子就掉地上了,然后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圣上……万安。”
那一丝兴味,在宣平帝眼里消失了。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从篮子里散落下来的鲜山楂,问道:“怎么想起摘这个了?”
李妃磕磕巴巴的:“……静乐……有些积食,给她熬汤喝。”
“你对静乐,有心了。”宣平帝过去抬手扶她起来,“老三年纪也不小了,你很该为他操心操心。”
李妃赶紧道:“三皇子……有您和皇后娘娘操心,臣妾不敢逾矩……”
是啊!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那个她却永远都不会这么想吧。
老三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怎么可能说出叫皇后做主的话呢。她曾经抱着老三说过:“她会叫她的儿子登上皇位的。”半点都没有避讳自己的意思。
他那时候是怎么回的?
他说:“若能长生不老,谁还贪恋人间的帝王?”
如今想起来,真是历历在目啊。
她对太孙下手,是为了为老三清除障碍吗?
可就算是如此又如何呢?她不再是李妃了。
收敛心神,他笑了笑:“老三这两天就该回来了,该过问的还是要过问的。”
李妃默默的点头,似乎是大着胆子问了一声:“陛下要留下来用膳吗?”
她这么问着,眼神有些躲闪。
宣平帝一愣:“她做过的菜,你都会?”
李妃急忙道:“不敢跟神女比,臣妾也就能学个皮毛而已。”
“那就留下吧。”宣平帝起身,“好些年,没吃到过了。”
“陛下留在那边吃饭了?”华映雪皱眉,“吃的什么,打听了吗?”
金菊摇头:“不曾打问出来,九重宫……不常有人关注。”
华映雪‘嗯’了一声:“再去盯着,看皇上什么时候出来,打发人回来说一声。”
可这一等,竟等到了第二天。
皇上昨晚留宿九重宫了。
这可是自从华映雪进宫以来的头一次。
皇后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梳妆呢,秋嬷嬷低声把事儿说了,“……宸旭宫一夜未曾熄灯。”
这个皇后一点也不关心,听过就算了,只问道:“太孙今儿能到吧?”
“能的。”常公公笑着进来,“只怕今儿一早就能进城。”
皇后合上双掌直念阿弥陀佛:“这本宫就放心了。这孩子啊……孝顺。”
“是!”秋嬷嬷只笑。这个孝顺,是夸林雨桐孝顺长宁公主呢,说太孙有良心。那边抄出了银子,就打发人给皇后送信。说叫皇后多派点车马往凉州送东西。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肯定是借着皇后的仪仗,偷偷给长宁公主送银子呢。还专门派了戚还押送,又叫专门在关城等着。不用猜都知道,给凉州的银子少不了。这以后啊,凉州偌大的地盘,说是长宁公主的都不为过。这可是有了大孝心了。皇后对太孙的这个做法不知道有多喜欢,对太子妃的脸色都好多了。皇后喜欢太孙,她就得比皇后还喜欢太孙,“您啊,就在宫里等着吧。孝敬肯定是少不了您的。”
是啊!有儿孙孝顺,谁管皇上宠爱谁去。
皇上的这一动作,刚一入城,林平康就觉察出了变化。来迎接的内务府官员和礼部的官员,对他殷勤多了。根本就不用费劲,就都知道了,原来是皇上留宿九重宫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眼里的情绪有一瞬间的莫测。
林雨桐捕捉到它,心里暗暗纳罕:三皇子好像不希望他自己的生母受宠。
到了皇宫门口,林雨桐就把蒙放陈云鹤等人解散了,四爷没有露面,直接回了阴家。
她只带着自己的随从和侍卫,跟三皇子一起,准备进宫。
却没想到刚进宫门,就看到一副要出宫的太子。
“父亲!”林雨桐赶紧见礼。
林平章特别自然,先扶了三皇子,才叫林雨桐起身:“还以为等不到你们了,没想到就给撞上了。刚好,孤带着你们进去吧。”
林雨桐笑笑,也不戳破,他肯定专门在这里等着呢。
到了立政殿,林雨桐却没有见到宣平帝。
只叫太监传话说:请太孙回去暂歇,等户部在码头把‘税银’核对入库了,再一块觐见。
林平康都替太孙觉得难堪:这太孙能跟那些人等同分量吗?
他就朝太子和太孙看过去,见这父子俩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一个说:“那刚好,去见见你祖母吧。她盼着你呢。”
另一个说:“我也想祖母了,在那边给祖母找了不少好物件……”
然后说着话,就走远了。
随从问三皇子:“殿下,您去……九重宫?”
“不去。”说完,觉得语气大概太生硬了,又补充道:“ 父皇没见太子皇兄,也没见太孙,我这跑去母妃肯定是要见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父皇不见太子不见太孙单单就见了我呢?何必多事?再说了……父皇难得去九重宫,我这一去,父皇只怕是不能多呆。所以,去了也不合适。”
看着三皇子朝着他的寝宫走了,林雨桐慢慢的收回视线:“父亲,三叔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林平章笑了笑:“这宫里,每个人都很有意思。短时间内,你是不会出京城了。得花一些时间,了解了解宫里的人,熟悉熟悉京城。等了解的多了,你就会发现,有意思的人多的很呢。”
紧跟着林雨桐就发现,这个有意思的人包括皇后。
皇后没有把自己送信回来叫她配合时间给长宁公主送东西的事告诉太子,这是明显猜出来自己请她帮忙的意图,却又瞒着他的儿子。
为什么呢?
怕太子不乐意?
这个话题对方不想谈,她就不谈,只说在金陵都买了什么什么,随后叫人送回来云云。
反正祖孙俩因为长宁,好似一下子就亲近起来了一般。
耗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后要留饭。太子出声拒绝了:“父皇没有见梧儿,只怕是……留下来不好。”
皇后的面色就变了:“今儿你父皇没见你?也没见太孙?”
太子沉默以对,好似在说这样的话不需要说第二遍来求证。
皇后慢慢的闭上眼睛,手又开始转手佛珠,然后她用特别平静的语气说:“知道了。你们出宫去吧。”
林雨桐跟在太子身后行礼退出来,站在长秋宫门口回头去看,才发现这座在皇宫中轴线上的宫殿,沉寂的如同一座冷宫。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随着太子的脚步,出宫然后回东宫。
一到东宫,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
太子妃在二门门口迎着,看见林雨桐回来了,眼睛一亮,伸着手:“快过来,叫娘看看,可是瘦了?”
林雨桐跑了两步过去跪下,抬头叫她看:“哪里就瘦了?都胖了呢。”
一个‘都’字,太子妃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俩孩子都胖了,她的心里就舒服了。
柔嘉盈盈的行礼:“哥哥回来了?可买了好吃的。”
“答应你了的,如何会忘。”林雨桐起身温和的笑,“一会叫人给你送过去。”说着,拉着太子妃就往里面去:“江南最好的便是丝绸,带了几船回来,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或是赏人或是送礼,都使得的。秋里了,您跟妹妹也该添新衣裳了,今年多做几身……”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了顿饭,林雨桐说一些家常话和在南边的见闻。
气氛倒是好的很。
吃了饭,太子就叫林雨桐:“跟我去书房。”
太子妃拍了拍林雨桐的手:“去吧……不用再过来请安了。早点歇了,这回总得在家里多歇息些日子吧。”
其实哪里真能歇着。
“你叫五蠹司带了一船的人回来,如今走到什么地方了?”太子躺在书房的摇椅上,先问林雨桐这个,“你得有所准备。这些人,这些年往京城里没少送银子。为他们说话的人不在少数。求情的人多了,皇上或许会‘仁慈’一次。”
那休想!
“我把人得罪了,他来做好人?”林雨桐说的很直接,“要真是这样,我就会考虑考虑船出事故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