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碎碎念,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她一回头,看到宋伊伊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拍拍自己的小心脏,“你吓死我了!”
宋伊伊的身体昏迷但大脑清醒,能感知到周围发生的事情。“她”最后把记忆给了她,让她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宋伊伊看看身边的温灿,对着胡说轻轻道:“谢谢你。”
“嗨,小事一桩。”自从来了凡间,胡说听到过太多感谢的话,她有些飘飘然,忘记了之前的自己躺在那里进气多出气少。
“她”临走前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宋伊伊。
宋伊伊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以为去到了该去的地方。而“她”是另一个自己。
“嗨。”
“她”跟她打招呼,宋伊伊茫然得不知如何回应。
“我不是你,是你未见过面的姐姐。”
“她”拉着她的手,带着宋伊伊去看“她”的世界。
“她”是第一个出生的,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断了呼吸。大家都还没来得急为她悲伤,宋伊伊就来到这个世界,发出嘹亮的哭声。没有人再关注“她”的离去,“她”又眼睁睁看着母亲生下宋伊伊被恶鬼霸占了身体。
恶鬼在获得生命后又垂涎宋伊伊的身体,而那时垂涎宋伊伊身体的又何止是它,“她”也想触摸这世界啊。
“她”与恶鬼缠斗不休,怨气越来越大。他们互不相让,都想霸占宋伊伊的身体,不让对方得逞,宋伊伊就这样无知无觉的长大。
恶鬼后来已经不再与“她”斗争。水满则溢,“她”的怨气过盛注定将走向消亡不入轮回。它只用等待,坐享其成。
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
是宋伊伊因为生病求生欲低迷,终日浑浑噩噩浪费着本该也属于她的生命时,宋国明告诉宋伊伊,她本来还有一个同胞姐姐,若是姐姐知道宋伊伊如此不珍惜生命,该有多伤心啊。
“她没有看过的景色,你要代她去看一看,她没尝过的美食,你要代她去试一试。她一定在默默守护着你,伴你一次又一次度过难关。”
这个世上还有人记得“她”,从那天起,“她”就变成了宋伊伊的模样。
“她”又带着宋伊伊回到那天在墓地,这次面对那个踩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是“她”。
“你身上的怨气越来越诱人。”那个女人舔舔红唇,“你把怨气给我,我把那个小姑娘的身体送给你好不好?现在她的身体可承受不了你的怨气。”
“她”拒绝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很恼怒,她的灵体在她的重击下开始破碎。
“她”最后对宋伊伊说:“好好活下去,告诉温灿表姐要小心,她只差一点点,就快要来找她了。”
姜逢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收拾干净。宋国明醒来,宋伊伊将来龙去脉告诉了他,他佝偻着身体,一言不发。胡说不知该怎么劝说,让姜逢先把人背走。
“哎,你怎么变回来了。”她不是最爱她的身体,脱也不愿意脱。
“废话那么多,赶紧走。”
宋伊伊默默陪着父亲,虽说这是个小姑娘,但胡说觉得她比温灿这个老女人成熟多了,他们也许很快就能从噩耗中走出来。临走时,宋伊伊把“她”告诉她的事情告诉了胡说。
胡说的脸在听完后瞬间凝重起来。
“表姐还活着我很开心,希望你们能照顾好她。这段时间我想和爸爸回乡下,妈妈凭空消失了,我们留在这里会引起麻烦的。”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说这些话时是很平常的语气。
坏坏被通知今天晚上要跟姜逢一起睡。
“爸爸嘞?妈妈嘞?”他不是很想跟姜逢一起睡,不停地发问。
不见到爸妈他是会闹的,姜逢带着他往主卧去,温灿和梁尽躺在床上,“喏,他们睡着了。你不能吵,今天晚上跟你姜叔叔睡吧。”
坏坏瘪瘪嘴满是嫌弃,“不要。”
“不要也得要。”他也不想跟一个小屁孩睡好吗?
心思一转,他戳戳坏坏的小肚子,“姜叔叔带你去找漂亮姐姐玩好不好?”
“好呀。”
坏坏喜欢一切漂亮的东西。
胡说正在房间里找东西,听到敲门声不耐烦地喊:“谁呀?”
“我。”
这人真是闲的没事干,“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姜逢不客气地开门进来,看到房间里被翻得跟狗窝似的,“你这找什么呢?”
“找我的葫芦。”
宋伊伊的话给了她警醒,现在要来找温灿的不会是什么好人,单纯的来叙旧。肯定是有麻烦,被她忽略了。
“你的葫芦不是在那儿吗?”他指了指柜子。
“我说呢,怎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
胡说拿起葫芦开始赶人,“出去出去,我要干正事别妨碍我。”
“我在这儿你也可以干正事啊。”姜逢抱着坏坏,扫开床上的杂物,就这么坐下了。
“胆子那么小,就别丢人现眼了。”
这是在侮辱他,姜逢拒不承认,“谁胆子小了?别胡说八道。”
“谁胆子小谁知道,待会儿可别吓尿你。”
胡说不再与他废话,把葫芦盖儿打开。她闭眼念诀,葫芦轻轻颤动,姜逢只顾着看热闹忘记把坏坏的眼睛捂上。
金色的光芒从葫芦口倾斜,胡说将葫芦倒放,大喝一声“出!”一只白色的兔子就凭空现在地上。
“这就吓尿我了?”
胡说没有理他,拎起兔子耳朵,“这不对啊。”
这相当的不对,洁白的小兔子无辜地看着她,她被耍了!
坏坏看得目瞪口呆,兴奋地拍着腿,“兔纸!兔纸!”
胡说把兔子扔在床上,匆匆出门。
“你去哪儿啊?”姜逢在后面问。
“有事,一会儿就回来。”
她得找人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已经很深,陆锦年独自一人睡在酒店大床上。元起不愿意与她同处一屋,自己另外订了房间。
她平躺着,脸上此时正冒着细细密密的汗,表情极为痛苦。她的身子微微扭动,本是盖在身上的丝被掉在地上。
平坦的小腹下似有什么东西在涌动,越来越急,突然“嗤”地一声,裂开一个血洞。一团黑气从血洞中钻出,渐渐凝聚成一张人脸,她缓缓盘旋到陆锦年的上方,发出桀桀的怪笑:“嘻嘻,你的怨气越来越多了。”
一股白色的光芒自陆锦年的脸上被吸走,她紧闭着双眼。脑海里都是元起与那个女人打电话时的笑脸。
第四十七章
胡说出了梁宅, 一路向南。
走过一片住宅区, 找到一处密林。如今不比往日,她观察周围的环境, 见四处无人便停住脚步。
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语速飞快,常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一阵风起, 吹起地上的落叶。肉眼可见的气流卷起, 一个挺拔身影从旋涡中走出来。
“这次又是为什么找我?”
他才站稳,一头飘逸的长发落在肩后,白色的长袍微微翻鼓。他的五官完美, 眉宇之间透露出圣洁之气。
胡说将关于兔子精的事情仔仔细细与他说明白。
“你的葫芦能收鬼魂、妖怪、精灵,就算附身于兔子精也该留下点痕迹。你当时就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吗?”
谁说不是呢,她是在搞不明白,她那时明明看清楚只是一个兔子精。
“她使出调虎离山之计拖住你, 那去杀温灿的时候就应该立刻动手,为什么他们还在熟睡毫无防备却没有立即动手?”
也许是过于自信,就像猫喜欢在吃掉老鼠之前先玩它一会儿, 她那时是这么想的。
“她第一次下手时可是很果断干脆的。”
猝不及防时,车子飞过来, 让人躲避不及。第二次如此虚张声势却没有动手,大抵是知道杀不掉。
他沉思一会儿, “即如此干脆又借了凡人之手。也许是她力量微弱,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使出障眼法蒙蔽你的眼睛。然后躲在暗处休养生息, 以期一招致命。”
以胡说之前的能力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而她又是怎么逃过胡说的眼睛呢?
“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
“当然见过。”她仔细回想那女人的样子,却发现除了穿着打扮,怎么也想不起长相。是大眼睛还是小眼睛,高鼻梁还是塌鼻子,五官长相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嗳?怎么回事?”
她明明见过的啊。
白袍人出声打断她,“如果你想不起她的样子,那我就知道她是谁了。”
“是谁?”
“焚我,以怨气为食。既不是妖也不是鬼,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杀死自己。”
“这是心魔,你们好自为之吧。”
白袍人说完,准备离去。
可最后终是不忍,提醒道:“以你现在的处境,自保尚且困难。早日回来吧,他们的事与你何干,莫要多管闲事。”
胡说辩道:“我这不是多管闲事。”
她是在偿还恩情,现在不管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你在凡间太久,已经被凡人的思想侵蚀。再不收手,可能会永远留在这里,永堕轮回,为了什么?”
他不明白,觉得这样的行为极其愚蠢。
胡说反驳:“不可能,事情一了,我就马上回去。”
白袍人摇头叹息,“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这次,他不再留恋,头也不回的走了。
脚步踩在草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此处天地辽阔,只有温灿一个人。她尝试着往前走又折回来,往右走又向左转,反复几次发现来去自如,再没有力量束缚她。
她向小木屋奔去,心跳因为紧张而急促。手放在门把上,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她轻轻拧动,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吊起来的秋千床。像是有人刚刚离开这里,秋千还在一摇一摆。
门在她身后自动关上,温灿没有察觉。
怎么什么都没有呀?她之前可好奇里面有什么了。她走到秋千床前,用手将它稳住,摇晃得她心里烦躁。
“叩叩叩”
她惊讶地朝门口望去,谁在敲门?
门像受到她的召唤,渐渐打开。温灿目怔口呆,门外赫然站的是自己。
门外的她小心翼翼,畏首畏尾,眼神与她接触,连吓到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温灿从梦中惊醒,惊慌失措,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梁尽感觉到她的手颤动,从熟睡中醒来。她像是吓坏了,眼神惊恐不安,他坐到床上将她抱起。
“别害怕,我在这儿。”
那天恐怖的一幕又浮现在她脑海,她全身无力,只能一字一字艰难地说:“你......没......事......”
“我没事,别怕。”
他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安慰,温灿本来就发达的泪腺在委屈下更是活跃。
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别哭了,再哭梁悰该醒了。”
温灿立即止住了哭声,这才发现坏坏睡在旁边,不安地皱起眉头。
温灿没醒之前,坏坏最喜欢问的一个问题是“妈妈嘞”,温灿醒了之后,坏坏最喜欢问的一个问题是“胡纸嘞”。
他每问一次,胡说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她现在只能穿温灿的衣服,装作是另一个人。孟管家从不多管闲事,每日只顾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但确定大胡子离开之后,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对待“女版”胡说可谓是和颜悦色,姜逢谎称她是温灿的表妹。温灿与梁尽的关系早就不言而喻,坏坏都叫她妈妈,那胡说就是娘家人了。
胡说还要睡回自己房间,孟管家觉得不妥。
“那屋子有人住过还没有打扫,不适合住。”
“不用麻烦了,我不挑的。”
为了不让人觉得奇怪,她装得很辛苦。
孟管家摇摇头,“姜先生带您来的没有提前跟我说,把您安排在这个房间实在不妥。这之前住过人,不彻底打扫消毒不能住啊。”
还要消毒?她不知道原来孟管家这么讨厌她的,以为他就是不爱搭理人的性格。
姜逢幸灾乐祸道:“孟叔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脸凶悍样,一看就是来打家劫舍的。”
“你说什么?”胡说扬起拳头,但发现姜逢比她高了好多,气势一下子就不在了。
以前都是她俯视人的好吗?现在看谁都仰头。嗯,除了坏坏她还能俯视。
姜逢轻轻挥手,把她的小拳头推到一边,一点儿也不害怕,还藐视她,“切~小矮个。”
虽然以前姜逢也不怕她,但哪儿敢这么嚣张。她气得跳脚,温灿安慰道,“嗯,个子不高也有不高的好处啊。”
她挑眉,“比如?”
“......”温灿想了一会儿,“动作灵活啊,容易藏起来让人找不到啊。”
嗯,还有什么呢?她想不起来了。
胡说毫不领情,“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无聊。”
嘿,好心当成驴肝肺还打击起她来了。温灿自觉自己不是高个子,但比她还是要好一点的,她故意上下打量她,认真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去买衣服,你只穿我的衣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