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她总是在死
作者:陈未满
文案一:
梁尽当初看上温灿,是因为她家境贫困依然拾金不昧,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个好品格,他肯定还能再多喜欢她几年。只是她也像其他人一样开始贪心,这让他早早就厌倦了她。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可惜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接到一个电话,是让他去认尸的。
文案二:
温灿在二十七岁这年死了。
她的儿子才一岁多离开她该怎么办?温灿带着这执念变成了一缕游魂。
一个大胡子道士说,我觉得你还可以再抢救一下。温灿不信,我都烧成灰了还怎么抢救?
大胡子道士为她做了一个身体,只是这身体质量不过关。她不是在死,就是在死的路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灿,梁尽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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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温灿死了,死于27岁,车祸。
温灿以前看报道,国内每年因道路交通死亡的人数超过10万,平均每五分钟就有一人因车祸而死。数字耸动,但在她狭窄的世界里泛不起一丝涟漪。就像她知道每年有数百万人因为癌症而死,想活却不得活。每年又有数十万人因自杀而亡,得活却不想活。
这些数字冷冷冰冰,如果不是亲身体会,又怎能体会它身后细思极恐的涵义。
温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成为这些数字里的一员。
夜晚偏僻的小道,她躺在血泊中,唯一能感觉到的是生命的流逝和对死亡的恐惧。她挣扎着,很痛苦。脸颊贴着坚硬粗粝的地面,湿湿热热的是她的鲜血,她侧着脸看到自己包包里的东西因为冲撞散落一地,尿不湿、奶瓶、婴儿湿纸巾,还有坏坏离不开的朋友小狗玩偶。
没有小狗玩偶,坏坏晚上一定会哭闹的。
她的坏坏呀,那么小,软软的一团,还只会叫爸爸妈妈。
周围四处荒凉,头顶只有黑沉沉的夜空和一轮孤独的弯月,连路灯也没有。车子引擎还在响动,车上的人没有走也没有报警呼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温灿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车上有人打开了车门,一个女人走过来。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在这僻静的地方格外响亮。
她穿着黑色风衣,在黑夜里带着墨镜,鲜艳的红唇与周围的黑调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居高临下看着温灿,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呵~”
她发出了一声轻快的笑声。
温灿已经进入弥留,她看不真切女人的脸,只知道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温灿的一生普普通通,在工作上没有建树,在感情中只有失败。
她这样的人,竟然会死于谋杀吗?
在混沌无知的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
温灿想起坏坏就止不住的心痛。
人死后,是会心痛的吗?温灿说不清楚。她飘散在一片虚无之中,不愿意去往远方。
“妈妈……妈妈……妈妈……”坏坏的嚎哭声,像一股拧紧的绳子将她箍住,越箍越紧。
她的坏坏呀,她怎么能离开他?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这无边的黑暗。终于黑暗渐渐散去,她站在明亮的客厅。
坏坏的哭声就从楼上传来,她顾不得许多转身上楼。寻着哭声找到房间,她想用手打开门,手直接穿过了门把,她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
梁尽穿过她的身体打开房门,他的眼神一贯严厉,只微微一扫,抱着坏坏在哄的保姆立马有些惊慌。
“梁先生,悰悰好像是想妈妈了,一直在哭,怎么哄都没用。”
坏坏已经哭得满脸通红,声音嘶哑,他朝梁尽伸出小手,哭得让人心碎,“妈妈……爸爸……妈妈……”
温灿想要去接住他,却穿过了他们的身体,她转身看到梁尽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
面对声嘶力竭的坏坏,他无动于衷,有些不耐烦地道:“找个能哄孩子的过来,吵死了。”
“对不起,梁先生,我马上去。”
保姆抱着坏坏就要离去,温灿有些恨恨地看着梁尽。这个人何其冷漠自私,自己的孩子哭得喘不过气,他却只嫌他吵闹。
“坏坏乖,不哭了,明天就能见到妈妈了,姨姨带你去抓狗狗好不好?”
陆锦年闻声赶来,她从保姆手中接过孩子。坏坏被熟人抱在怀里,哭声才没有那么洪亮。陆锦年抱着坏坏去找梁尽养的一只雪橇犬。毛绒绒的大狗很快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止住哭声,有些好奇又害怕地想要摸摸它的头。他红红的眼睛里还盛着泪水,因为摸到了狗狗发出了笑声,看着格外让人心疼。
这触动了陆锦年坚硬的内心。
“梁总,这些话我知道我不该说。可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您和灿灿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应该拿孩子来置气。坏坏还小,现在最需要的是妈妈。”
梁尽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翻阅着陆锦年送来的文件,丝毫不为陆锦年的话所动。
“锦年,他不叫坏坏,他叫梁悰,是我的孩子。”他说的漫不经心,视线没有离开文件,半点注意力都不在他们身上。
“如果你的好妹妹灿灿听话懂事,事情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温灿一次又一次试图触摸坏坏,想摸摸他肉呼呼的小脸,想把他抱在怀里闻闻他身上甜甜的奶香。
梁尽的话让她绝望,愤怒,她还要怎么听话?她已经死了,再也不能跟他吵架抢坏坏了。
人死后是不是都是这样?化成无实质的灵魂,一直在挚爱的人身边徘徊。
她不能再抱抱坏坏,但可以看着他。她是不是可以一直看着他会走路,会说话,慢慢长大。
陆锦年一直陪着坏坏,把他哄睡才离开。坏坏除了她最黏的就是锦年姐,有她在温灿还是放心的。
可是坏坏有一个坏心的爸爸。他不关心他不爱他,还一定要把他从她身边夺走。
在所有人离开后,梁尽又来到坏坏安睡的房间。
他一进门就打开明亮的大灯,坏坏感受到刺眼的光线,有些不安地哼了哼。
温灿想冲上去把灯关掉,但是无能为力。她生气,想骂人,但他听不到。
本来睡得安稳的坏坏,已经扭了扭身子在酝酿着哭势。梁尽把他拎起来,以一种怪异难受的姿势抱着他,坏坏终于张开嘴嚎了起来。
一个在外面叱咤风云的人物,深夜里欺负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把他吵醒不算,还凶他:“再哭把你丢出去!”
温灿想把他丢出去。
坏坏被他抱得难受,扭动着肥润的身子,蹬着小胖腿想要挣脱。
梁尽力气多大呀,坏坏就像被狮子捉住的猎物,由着他按压欺凌。
就睡在隔壁的保姆早就赶来,只是不敢言语,喏喏地站在一旁。
温灿急得想锤破梁尽的头。
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暂时解救了坏坏。梁尽把他扔回小床,嫌弃他吵闹踏着大步离开。还带着怒气的他,甫一接通电话,便是一句带着冰渣的“喂”。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温灿看见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急促。
那头的保姆迅速抱起孩子,好不容易才睡着的坏坏,一时半会儿再难平静。
梁尽叫了车,匆匆离去。
梁宅里回荡着孩子的哭声。保姆一人应付不来,已经引来常住的佣人和管家。
几个人围着一个孩子,束手无策。
坏坏不知遗传了谁,哭起来声势浩大,绵绵无尽。
温灿焦急又心疼,骂了梁尽无数遍。
“温灿?”
一道慵懒的声音透过周围嘈杂的环境,乘着一阵清风送入她的脑海。
温灿诧异地寻着声音,看到一个人影依靠在门边。
长腿,短发,时下流行的穿着。侧面轮廓英俊有棱角,他耷拉着眼,像是没睡醒一样,毫无灵魂刷着手中的手机。
“温灿是吧?”
他又问了一遍。
周围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他在说话,也看不到他。
温灿有些迟疑地问:“你能看到我?”
“当然了。”他的手指懒懒得划着手机,“跟我走吧。”
温灿疑惑,“去哪儿?”
那人收起手中的手机,抬头看了看温灿,“用你们人间的话说就是去投胎。”
“你死了你知道吧?”
坏坏的哭声不停在耳边回响,温灿向后退了退,眼神闪躲,“我不知道,我不能跟你走。”
那人叹了口气,习以为常的无奈,“人死了就得投胎,没办法,这是我的工作,你得跟我走。”
温灿哀求:“鬼差大人,您能不能不要带我走。您看我的孩子还这么小,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我就看着他,我什么也做不了,不会影响什么的。”
这样的哀求他已经见过太多,温灿绝对排不上最伤心的。他不打算再废话,“走吧,你的孩子有你没你都一样会活下去。”
不管活得好还是不好,活着就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这不就挺好的。
温灿想要逃跑,脚像被钉在地上,根本抬不起来。
那人走过来,用一条散发着莹莹绿光的绳子将她捆住。
三两下的动作已经让他有些累了,这勾魂可真是个麻烦的差事呀。
温灿的嘴巴像被施了法发不出一丝声音。无法挣扎的她,最后看了一眼坏坏。他被人抱在怀里,还在哭着,她刀绞般难过。
“哎呀”一团大山一样的黑影出现在门外,声如洪钟震得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连坏坏都不哭了。
胡说瞅准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空隙,身形似风,大手抓住温灿的后颈往肩上一抗便夺门而出。
动作之迅捷让无道始料不及。
哪里来的活张飞?竟然敢抢阴间的魂!他循着黑影追了出去。
孟管家反应过来立马拨通了安保的电话:“有人闯进来了,快去追!”
哪里来的猛张飞?抓了一团空气就跑!
“妈妈......妈妈......”坏坏又记起来他还在哭,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外面的世界漆黑如墨,夜晚,是没有阳光的时候。
第二章
温灿是陆锦年的邻居妹妹。
陆锦年从进公司开始做了梁尽八年的助理。从青涩稚嫩到如今的独当一面,梁尽是看着她一步一步成长的。陆锦年在某一方面和他类似,他们都是坚硬不容易柔软的人。
在他没有见过温灿之前,他就从陆锦年口中知道了她。有时候有些多余的礼物或者别人送的东西与其扔掉不如让陆锦年带走,太贵重的陆锦年会拒绝,但一些新奇的吃食和精致的小玩意陆锦年会收下。
“谢谢梁总,我妹妹很喜欢。”
偶尔陆锦年道谢时会这么说,梁尽也就知道了她有个妹妹。他不是个好人,掌管着梁家偌大产业,在商场一向都是以雷厉风行心狠手辣著称。陆锦年能跟他这么久代表她能力出众,他欣赏她,这些不过是随手的恩惠而已,他哪里会在意。
不过,他曾经也有过一个无缘的妹妹。他妈当时怀的是双胞胎,只有他平安降生,另一个在肚子里就没了呼吸的,听医生说是个妹妹。他妈倒混不在意,觉得横竖是个女孩。
他亲人缘浅,如今已经没什么亲人了。有时侯想想,如果有个妹妹也不错。
仔细一问,梁尽也才知道,那不是亲妹妹,不过是邻居家的孩子而已。
陆锦年生了一副严肃冷淡的样子。说起温灿时,表情难得有些松动,用简短的话语说明了她们之间更深层的关系,是感激。她童年坎坷,父亲病死在医院,母亲带着她改嫁,继父酗酒赌博,时常打骂她们。邻居从没有劝阻过,有一次,她妈妈被打得狠了,惨叫声回荡在大楼久久不散,是温灿报了警。她妈妈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如果不是警察来了,她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那时温灿才刚搬来姑姑家,自己也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梁尽听了也没往心里去,觉得不过又是一出家庭悲剧而已,且悲得俗套。
他和温灿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司年会上。她走陆锦年的后门进了公司,被安排在不起眼的部门里做闲职。年会在度假村里举行,热闹过后,他独自站在隐蔽的阳台休息。
抬头是明亮的圆月,往下看是花坛和泳池。泳池又小又浅是儿童泳池,因此没什么人过来。温灿脱了鞋,把脚伸进泳池里,有规律地用脚拍出一圈又一圈的水花。嘴里不知道是在说还是唱着什么,嘟嘟囔囔地听不清楚。
夜色里她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她纤瘦的背影和白得发光的脚。陆锦年过来把她喊走,他看到她模糊的侧脸。在清冷的月色下,她发出开心的笑声,在她走后久久不散。眼前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就因为这么个人生动起来,以至于发生了后来长达三年多的纠缠。
梁尽是被她温良无害的外表给哄骗了。
其实这个女人贪婪、自私,争吵时能激得他想捂住她的嘴把她丢出去。她惯会伪装,在度过了一段还算开心的日子后,开始显露自己的本性。要钱要车要房,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他当然不会吝啬,但她主动提出来就惹起了他的反感。如果这些能满足她也还好,她又不知足得寸进尺弄出了坏坏。
他们的关系就是从这时起彻底恶化。那段时间她就像个疯女人一样无所不用其极闹着非要生下孩子。
最后坏坏如她所愿降生了,这段日子又闹着与他划清界限。他求之不得,但是别想再从他身边带走一分一毫,走可以,孩子留下。坏坏是他的孩子必须留在他的身边。
她蛮不讲理,梁尽已经做好了与她长久纠缠的打算。这次他一步都不会再让,他把孩子扣下,就是等她来求他。
只不过这次,他只等来了一通电话。
“梁先生,我们是渭南区长雨路派出所的。死者今晚九点多在辖区附近发生车祸,救护车赶到时已经死亡。我们没有在现场找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证件,手机已经损坏,我们从手机SIM卡中发现了您的电话,所以让您过来辨认一下是否认识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