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声音闷闷的,竟带着些委屈,“不是。你别老是叫我大恩人了,其实你才是我的大恩人。”
这个话他已经说过两回了,温灿好奇地问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你怎么说我是你的恩人呢?”
胡说悠悠道:“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你,我应该早就魂飞魄散了。”
她脑海里毫无记忆,难道是她上辈子的事情?她上辈子救了胡说?上辈子她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胡说像是听到她心里的声音,开口道:“以前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最重要的是现在,你要回去和他在一起。这样你才不会永远消失。”
“还有,你本来不应该死的,你要回去找到害死你的凶手。”
胡说的话温灿越听越糊涂,“我要和谁在一起?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故意害我?”
“当然是和你儿子他爸在一起了!你可千万不能出轨!你出轨的话我就彻底没办法救你了!你也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会帮你找到凶手,你就负责一直赖在孩子他爸身边,他轰你都不能走,明白了吗?”
温灿不明白。
和梁尽在一起?那她再宁愿死上几百回!
温灿和胡说又过了几天野人般的生活。渴了喝溪水,饿了吃野果。她的身体没有再出现什么问题,除了有些虚弱。胡说得意洋洋道:“我做的身体,质量不错吧!刚开始只是有点不适应而已,以后就跟自己的身体一样了,放心用吧。”
温灿终于放下心来,只盼着能早日走出这大山。
走啊走,终于在一天傍晚看到前方出现了袅袅炊烟。
胡说仰天长啸,狂喜不已。他背着温灿朝前方奔跑,看到了一户正在做饭的人家。
他迅速奔至小院,在狗吠声中敲响了门扉。
谁知这时从低矮的院墙里猛然跳出一只大狗,狂叫着扑了上来。温灿尖叫一声,胡说勇猛地一脚将狗踢到一旁的草垛中。
他刚一站稳,温灿的身体便软着往后栽去,他急急用身体接住。再仔细一瞧,温灿脸色苍白,已然没了呼吸,被活活吓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天使们元宵节快乐呀~[比心]
第四章
十九岁那年暑假,温灿第一次从陆锦年那里听到了梁尽的名字。
陆锦年聪明、自律、刻苦,是温灿心目中最优秀的人。她可以为了改变艰苦的生活近乎于苦行僧式的学习,靠自己不懈的努力保送上了名牌大学,毕业后进了知名的大公司,把妈妈从那个酒气熏天的家接走,买了车买了房,如今衣食无忧体面风光,一点一滴都是自己努力奋斗而来。
这样一个她心目中最优秀的人最敬佩仰慕的是梁尽。
温灿是一个平平凡凡,庸庸碌碌的人。艰难的境遇和生活环境并没有将她塑造成一个坚强的人。她也想过变得优秀能掌控自己的生活,但是一学习就脑袋晕,坐不住。身上又没有什么突出的才能,做什么事情都普普通通做不太好也不太差,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长相还可以,性格总是被贴上老实的标签。
她很羡慕像陆锦年那样的人,想要什么自己有能力去争取。当她听到陆锦年由衷的赞叹一个人的才能时,不由得去想,那又是一个怎样厉害的人值得陆锦年去崇拜?
梁尽外界的风评并不好,大都说他做事狠辣不留余地,行事与老一辈信奉的中庸之道相悖。梁家根深叶茂,利益链庞大,繁盛了这么多年,内里早就开始腐败。梁尽不愿意梁家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任由它里面就这么烂下去,撕开了遮挡的树皮,大刀阔斧的要治病。这惹怒了许多人,但是他不在乎。梁氏几万员工,不能成为某些人贪图私利的牺牲品。
温灿听了陆锦年的这些叙述,思及自己蜗居在舒适区便心安的现状,也萌生了钦佩。陆锦年不知道,她在温灿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温灿不再满足于陆锦年的只言片语,开始关注梁尽的一切信息。
陆锦年后来交了男朋友,是一个既绅士又温柔的人,两个人相处自然又甜蜜,她也开始向往爱情。
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她没有试过,每天为了生活就已经很累了,哪有功夫再去考虑其他事情。温灿不上课的时间里都要打工赚学费,她虽然寄养在姑姑家,但姑姑家里条件不好,有一个常年要吃药的表妹,包子店赚来的辛苦钱几乎都花在了医院里,何况姑姑又不喜欢她,不愿在她身上花太多钱。
等到她毕业了,上班了,生活稳定,深埋在心底的小心思开始蠢动起来。
她喜欢梁尽。虽然他们身处两个世界,她甚至都不了解他,也没有见过几次,但他长得又高又帅,她就是喜欢他的高不可攀,喜欢他高高在上的模样。
多肤浅直接啊,只要能见到他一次,她就能偷偷高兴好几天。只是伤心的日子总比高兴的日子多。
梁尽没有女朋友,但有情人。
做为他的助理之一又同是女人,陆锦年除了公司的工作,也帮他处理这些私事。安排他情人的住处、吃饭的餐厅、过节的礼物,等他厌倦了,甚至都不用说分手,陆锦年会为他善后。
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人前赴后继,温灿就是这很多人里的一个。陆锦年骂她,她不听,表妹劝她,她敷衍,一意孤行非要去撞梁尽这个南墙,直至头破血流。
如果有人会冒着危险来杀她,那绝对是因为梁尽。
他树敌太多,保不准就是哪个智商不太够的杀她来泄恨。
为什么凶手不坐下来和她谈一谈,说不准两人还能商量出什么让梁尽过不好的方案来,何至于背上人命案子。
她死了,梁尽绝对要拍手称快的。
在胡说的忐忑不安中,温灿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又睡了一觉一样。
沉寂已久的心脏又恢复了跳动,胡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次是意外,意外……”
温灿幽幽看着窗外道:“我是不是见不到我儿子了?其实你是骗我的对吧?我根本不能复活了。人死了怎么可能再活过来,这本来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又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里带着哀伤和眷恋,“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大恩人,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很感激。其实我不贪心,我不敢奢望活太久,只想再去看看我儿子,和他好好道别,我就这一个愿望,是不是太难了?”
胡说拍拍她的背想安慰她,但他忘了自己手劲有多大,险些又把她拍过去,急急道:“对不起啊对不起。”
等温灿缓过来了他向她保证:“你绝对不会死的,你放心!就算拼了我的命,我也让你回去见你儿子,看着他长大娶媳妇儿!”
想回去见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狗主人是一个年迈的老奶奶。那天温灿死过去后她来开门,看到赤着胸膛肌肉贲张的胡说先是吓了一跳。在他的耐心解释下才勉强相信他不是来抢劫的坏人。
山里人朴实,阿婆觉得温灿是被自家狗吓晕了很是过意不去,要带她去村里卫生所看病,被胡说劝下来。这几天他们就在阿婆家住着,阿婆好吃好喝招待着胡说,温灿三天后才又醒过来。
胡说早已经问明白,他们在的这个村子叫长寿村,属于祖国西南边界的省份,距离纭市三千多公里。
是三千多公里不是三十多公里。
温灿提议,“要不你怎么把我弄来的再怎么把我弄回去吧?”
胡说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换做是以前很简单,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了。”具体原有他不便细说,想了一会儿提议道:“要不你让你孩子他爸来接我们吧?”
一个在大家眼中死了的人打电话回去说:嗨,你好,我是温灿,我又活了,我在XXX,你快来接我吧!
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吧?何况是那个巴不得她死了的梁尽。
温灿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好好好,不让就不让,你别摇头了,再把头摇掉了怎么办?”
考虑到这身体的脆弱性,胡说说的不是不可能发生,想到那恐怖的画面,温灿立即停下来,摸摸脖子,好在没事。
阿婆见温灿醒了很高兴,虽然胡说一直说她只是在睡觉,但她心里还是担心。
哪儿有一睡睡三天的呀。
午饭是阿婆精心准备的,辣椒炒腊肉、野蘑菇炖鸡汤,炒青菜。鸡汤足足炖了两个多小时,闻着让人食欲大开。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像饭的饭了。她吃得满嘴都是油,阿婆笑嘻嘻给她盛了一碗又一碗的鸡汤,胡说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吃过饭,温灿看着圆鼓鼓的肚子不好意思起来,主动收拾桌子去洗碗。
胡说拉着阿婆不知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拿着一个手机过来。
“我想了一下,我们现在没钱没身份证,没办法坐车,我走回去没问题,你这身体可走不回去。”
温灿没有接过手机,干巴巴笑着:“哈哈,你还懂挺多,连没有身份证没办法坐车都知道。”
胡说没有上她的当:“打吧。”
温灿用手在衣服上抿了抿,接过手机,“我给我表妹打,她说不定会信我。”
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按不下去。
她表妹电话多少来着?
有时候科技帮助了人们,也让人们因此失去了一些东西。
温灿抓抓自己的脑袋,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表妹的手机号码。
“你记得你儿子他爸的电话。”
“不记得,我只记得自己的电话。”
胡说笃定:“你记得。”
温灿有些气恼,“我说不记得就不记得!”
说完跑到房檐下蹲着生闷气。
她是记得梁尽的私人电话,还因此沾沾自喜了许久。那十一个数字她倒背如流,如今就在她脑海里滚动播放。
她生气,她记不得自己亲人的电话,却记得一个根本不在意她的人电话。
温灿有些难过,用棍子扒拉着地上的土,“大恩人,他不会相信我说的话的,就算相信了也不会来接我的。”
他们最后一次吵架,他冷冷地只说了一个字:“滚。”
姜逢很久不敢出现在梁尽面前,因为他没办法找到一个活着的死人。
职业生涯遇到了难题,他决定抛弃梁尽,重新找一份新工作。
换了新号码,避免梁尽时不时询问他“找人”的进度。他窝在家里打游戏,投简历找工作的事倒是不急,就当是度假,先休息一会儿吧。
梁尽在一个晚上找了过来,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口就是“人找到了吗?”
他没有说话,姜逢也没有说话。
就如以前很多个夜晚一样,他们一起闷声喝着酒。
梁尽喝得比之前每一次都多,不知道他醉了没有,说出一句让姜逢无比惊愕的话来。
“姜逢,我觉得活着挺没意思的。”
姜逢被这句话惊得回不过神来,梁尽的电话响起,他拿出手机,不小心按到了免提。
“喂,梁尽,我是温灿。嗯……我不是骗子,我真是温灿。我没死,我现在在一个叫长寿村的地方,你能不能让人来接我?”
这边久久没有回音,那边的声音有些急切:“我真不是骗子,我真是温灿,你屁股上有一个胎记,你说除了你妈就我一个人知道。”
“胎记是心型的。”
“你说话呀,我真不是骗子,你可以问我问题。”
“我真是温灿!”
第五章
电话是在胡说的劝说下打的。
“你看,你儿子现在是和他爸爸在一起的。你既然要回去找儿子,当然得见他爸。”
“你换了一副身体,当然要和他说明白。不然,他怎么可能让你见儿子?”
“早也是说,晚也是说,为什么不现在说?这样还能早点见到你儿子。”
不得不说,胡说劝人也是很有一套的,直中她的要害。
那边静悄悄的没有回音,也没有挂断电话。温灿心里着实忐忑,毕竟如果有一天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给她打电话,说他又活了,她肯定会骂一句“骗子!”
“温灿?”
过了许久,那边才传来梁尽的声音,像风吹过万里平原,犹带着冷寂。
“是,我真是温灿,我不是骗子。”怕他不信,她又重申了一遍。
“你在哪儿?”
“长寿村。”
“待在那儿不要动,我马上去接你。”
“好。”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温灿有些不可置信。挂了电话,还拿着手机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看,多简单的事儿。”胡说站在一旁洋洋得意道。眼睛一挑,一副听我的准没错的嘚瑟样。
现在不是只要等人来就可以了,还那么纠结,女人啊,就是麻烦。他看着温灿怅惘若失的模样,在心里叹道,果然是在人间时间太久了。
梁尽站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不过他很快稳住,拿起外套就准备走。姜逢拦住他,“你去哪里?”
“去接她。”
他推了推挡在面前的姜逢,没推动。
“接谁?温灿已经死了!”姜逢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和陆锦年亲眼见到了温灿的尸体。法医、警察还有她的亲人,验尸报告,DNA检测,指纹比对,所有细节人证他都一一证实。
不管他相信不相信,温灿就是死了。
梁尽双眼血红,青筋暴起,他一把揪起姜逢的领子,将他甩到墙上,“砰”地一声,姜逢感觉自己的五脏都移了位。
“她没死!刚才你没听到吗?她还等着我去接她!”
姜逢忍着痛苦说:“那是温灿吗?你连她的声音都忘了?”
这话犹如一盆凉水浇下,他渐渐松开了手。
姜逢拉了拉领子,把他推开。
从小相识,姜逢觉得有些话不用他来告诉梁尽。现在,他觉得他错了。
“你还有悰悰。我想温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孩子,悰悰平安快乐的长大,就是温灿最希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