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竟还有几丝兴奋。
云琛当她是爱看热闹,笑了笑,便随她去。
知道这段剧情的蒋妙双心里那个激动,他们听鹿鸣说清始末后,云琛抬了抬手,“不过就是一杯水,无事,再买便是了。”
鹿鸣还想抗议,老乞丐笑道:“嘿,还是这小子上道!再给杯水喝喝呗!”
云琛刚要开口,他们后头却传出了一个声音,“师父,您怎么又穿成这副模样?等等蒋公子找不到人可怎么是好?”
那老乞丐很顺手地又顺走了鹿鸣的茶水,喝完之后用下巴点了点云琛的方向,“不用找了,人在这儿呢。”
蒋妙双和云琛对望一眼,听他们俩的对话,也猜出了来人身分。
***
他们一行人来到城外一处简陋的草堂前,长相平凡的少年对他们行了个礼。
“师父他老人家玩性大,还请诸位见谅。”
少年长得很普通,隐没在路人中都会被淹没的那种,并不是会给人留下特别深刻印象的长相。
虽是如此,笑起来的时候却会露出一对虎牙,也算是全身上下唯一引人注目的点。
“哪里。”
早在云琛下马车时,罗神医就给注意上了,这才故意使坏,想捉弄他身边的小厮。
“还未做个介绍,我是罗神医的徒弟,名唤罗轩,直呼我名字就成。”
相比罗神医,罗轩显得有礼得多,不过谁让人家是神医呢,有几分古怪脾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云琛和蒋妙双二人都不在意。
倒是一旁的鹿鸣蹲在路边有几分嫌弃,小声嘀咕:“什么神医,神偷还差不多……”
他还在介意被顺走的那两杯茶水。
他说的小声,霓画在一边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小点声,别囔出来,不然往后遭罪的,可是大少爷。”
虽然她心里也是认同鹿鸣所说的话,不过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鹿鸣也就只是抱怨几句而已,闻言忙闭紧了嘴。
他们在外这些日子反而熟识许多,主子们都凑在一块儿,他们这些下人一来二往的也就没有以前的拘谨。
而霓画不比悦书那个性子古板的,平日里无关的事要悦书多说一句都难,霓画与她截然相反,跟鹿鸣年纪又相仿,两人反倒能说到一块儿去。
“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大少爷跟二小姐,有时候看着……就像真正的夫妻啊?”
这话鹿鸣在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一直很想找人倾诉来着,他也知道这事不好乱说,思来想去,只有跟他处在同等位置的霓画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说什么呢?这话你要敢跟其他人说,信不信我抽死你?”霓画龇牙咧嘴地恐吓他。
这可关乎蒋妙双的闺誉,万一这话流传出去,事后被悦书知道还跟自己有关的话,国公府的这份活儿她就别想要了,更别提还不知要被悦书怎样惩罚,光想想霓画就冷汗直冒,坚决不肯谈论这个话题。
“我就只是问问而已嘛……”鹿鸣抓了抓头,也不知道霓画会有这么大反应。
霓画瞥了他一眼,再看向那头相谈正欢的三人,戴着帷帽的蒋妙双和坐在轮椅上的云琛站在一块儿,哪怕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出两人之间的氛围与他人不同。
其实鹿鸣所说的她又何尝没注意到,只是主子间的事,却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置喙的。
他们这两头聊得热火朝天,罗神医已经换好衣服出来,没了那身破烂衣裳,看起来倒也有几分人样。
“唉,我这草堂地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啊!要治疗的话,还是找个僻静点的地方为妙,蒋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云琛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道:“神医说的是,我已派人租下城里的大院,若准备妥当,我们即刻便可出发,随时都能入住。”
罗神医点点头,很是满意。
“我就说你这小子挺上道,那走走走,咱们住新家啰!”
说完,自己率先登上马车,留下罗轩无奈笑着同他们拱手行礼,嘴里无声说着:“见谅。”
鹿鸣很是无言地看着这赖皮神医的背影,大大翻了个白眼。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
这人真是神医没错吗?不会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只能说鹿鸣怀疑的不是没有道理,往城里去的时候,蒋妙双询问罗神医有关云琛病情的事宜,却被他岔开。
“唉,看病也得需要体力,肚子空空地都唱起了空城计,哪来的体力干活儿啊?”
这么一说好像也是,云琛让另个下人先去酒楼订一桌酒席送到府里来,怎么着也得好好招待罗神医一番。
罗神医非常满意,看云琛的眼神那是越来越顺眼,连说了三声“好”字,之后不管他提出了要睡一觉再看病、要院里最好的院子等等,云琛都顺着他的意。
蒋妙双看书时虽早知这神医脾气,实际亲眼见了还是不由得憋出了一句:“……真是个妙人。”
也亏云琛耐性好,竟是从未对他的要求红过脸,说是有求必应也不为过。
下人们忙将箱笼归位,蒋妙双趴在桌上,双手交迭在下巴下,很是八卦地问:“怎么我看相公你做得挺熟练?该不会以前也像这样讨好过谁吧?”
对于神医提出的各项要求眉头也不见皱一下,这心理素质是真好。
由于他们在神医面前还是以夫妻相称,自然又住在同个院里,只是有了船上的教训后,云琛说什么也不愿跟蒋妙双同房,这对他于身于心无疑都是一场折磨。
云琛听蒋妙双这话抬了抬眉,“你这话,怎么听着跟吃醋似的?”
顿了顿,云琛又加了一句:“……娘子?”
鹿鸣和霓画对视了一眼,忙垂下头去当鹌鹑,而蒋妙双自己也愣住了,压下心里的异样后笑出声:“相公,你也学会打趣人了?这可真不容易!”
见蒋妙双没有什么反应,云琛颇有些失望,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将话说开,免得蒋妙双误会了他。
“从前我最小的弟弟……邻居的弟弟,我带过一段日子,他年纪小,常提出无理取闹的要求,所以我也习惯了。”
这还是蒋妙双第一次听说,是连书里也没提过的剧情,听了大感兴趣,“原来你是将神医当孩子看来着。”
云琛笑了笑,没有回答。
蒋妙双刚想问是第几个弟弟,后来想想云琛又改口说的是“邻居”家的孩子,这话就不好问出口。
云琛的弟弟,那就是皇子了,就不知道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抑或是书中从未出现过的……五皇子?
酒楼的动作很快,他们这边刚整理完没多久,酒席便送了来。
“两位若是整顿好,随时都可用膳。”蒋妙双笑着说道,因为要用膳,此刻她已拿下帷帽,而两人见着她的面容都是一愣。
罗神医经过她身边时感叹了一句:“小姑娘长得不差啊。”
光这一句话就把蒋妙双给噎个半死,笑容一僵。
她还是做妇人装扮,怎么这也看得出来?
蒋妙双惊疑未定,而罗轩则是摸了摸下巴,叹道:“输了、输了!”
摇头晃脑地越过她走了过去,还一脸挫折,直把蒋妙双弄得摸不着头绪。
比起蒋妙双的样貌,更吸引他们的还是一桌的饭菜。
罗神医和罗轩长年生活朴实,平日里三菜一汤已是极奢侈,就没见过摆上满满一桌的酒菜,别说罗神医自己,连罗轩自己看着桌上的菜肴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请用。”他们的反应让云琛很是满意,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还不知道要同处一个屋檐下相处几日,若是他们对蒋妙双起了歹意,那可就麻烦万分。
如今看来是他们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罗神医师徒俩对饭菜的兴趣显然比对蒋妙双的兴趣还要来得高,如此,也好办。
自打上桌开始,他们师徒就没空说话,嘴里塞了满满当当的肉菜,罗轩更是抓了只鸡腿就啃,整张嘴吃得油亮油亮的,把蒋妙双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饿多久了?
罗轩看着跟她一般年纪,这里也并不是什么大城,酒楼的厨子厨艺不过普普,他们竟也能吃得仿佛连盘子都要一起吃下去一般。
不论如何,跟食量好的人一起用饭就是胃口也容易打开,他们人不多,也就没刻意分开男女,蒋妙双和云琛互相给对方夹菜,饭都不知不觉比平时多用了半碗。
罗神医眼神一闪,放下手里的饭碗改端起酒杯,叹道:“有了美食怎么不能没有美酒?有了美酒却又少了美人……可惜呀,可惜。”
他说着这话,眼神却一直盯着蒋妙双的方向,云琛脸色一黑,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而忙着啃鸡腿的蒋妙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鸡腿放回碗里,拿帕子擦了擦嘴。
“要帮忙倒酒是吗?”
蒋妙双知道这神医又在故意刁难,可是为了让他替云琛治疗,他们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蒋妙双才刚要起身,就被一旁的云琛制止,“你坐好。”
于是她又乖乖坐了回去。
云琛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一双锐利的眼扫向罗神医,沉声道:“这是我的妻子,请神医自重。”
鹿鸣和霓画站在后头双双瞪着他,也不理会云琛说的是什么,罗神医这话就是在侮辱他们英国公府,连罗轩也没好意思再吃下去,小声对罗神医说:“师父,这就是您不对啦!”
何等冒犯?
发现云琛也不是什么好揉捏的性子,罗神医笑了笑,自己倒了酒,仰头干杯。
“说笑的呢,看你们还真当真了?吃饭、吃饭!”
罗神医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餐桌上才以缓慢的速度恢复欢声笑语,只是听着比之前勉强许多。
吃饱喝足后,罗神医终于开始进入正题,要求先看看云琛的情况,蒋妙双则指挥下人收拾碗筷,扭头看见摊在位置上一脸幸福的罗轩,拍着肚子还在回忆菜肴的美好,蒋妙双暗自觉得好笑。
因为多看了一眼,蒋妙双注意到他脸上,尤其是嘴边的部分肌肤起了皱折,好奇问道:“你的脸怎么皱起来啦?”
罗轩抬手摸了摸,还真是,干脆就把皱折处撕开,蒋妙双吓了一跳,登时瞪大了双眼。
“既然你自己都长这副模样了,我也没必要再戴这玩意儿……”
罗轩从脸上取下的,竟是一张人.皮面具!
而更令蒋妙双惊讶的,却是他的容貌。
“你……”
罗轩的年纪和蒋妙双差不多,少年面孔唇红齿白,容颜昳丽,一双桃花眼生得极好,若非突出的喉结昭显他的性别,就凭那张雌雄莫辨的脸蛋,说他女扮男装,蒋妙双也会相信。
“你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蒋妙双发自内心称赞,罗轩的长相可说是她穿书以来见过最出色的一个,阴柔的长相,温和的眉眼,放在他们那时候,简直是花美男男星之最。
“哪里、哪里。”罗轩摸了摸后脑勺,不太好意思地笑道:“夫人长得同我一般好看。”
这话听着有意思,通常谦虚一点的回答是:“哪里,你长得比我好看多了。”云云,罗轩这回答显然是对自己的样貌极有自信。
“既然长得这般好,为何还要掩住面容呢?”蒋妙双不解。
罗轩将身子探向前,笑眯眯地反问道:“那夫人又为何遮掩面容呢?”
蒋妙双一顿,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
罗轩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叹道:“这长得太出色也是烦恼,之前曾碰过不知哪来的纨绔,见了我的真容,非要把我买回去当娈童不可,后来搞了这人.皮面具,这事才消停些。”
语气困扰,可表情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若非蒋妙双会错意,罗轩说这话时似乎还颇洋洋自得。
于是蒋妙双登时确定了,这人就是个自恋的。
听到他说起面具,蒋妙双也来了兴致。
“你说的那个面具好用不?我也想弄一个。”蒋妙双很眼馋。
不管是什么年代,男男女女长得太出众都不是什么太好的事,原身唯一的优点就是长得挺漂亮,只是这唯一的优点在蒋妙双看来却是大大的缺点,起码出门在外就不是很方便。
“好用归好用,就是从外头碰不得油,这些年来我跟师傅也只寻到了这么一张,并非常见之物。”
刚才不啃鸡腿啃得太欢快,油都给蹭脸上去?换作平日粗茶淡饭,哪能这么容易掉?
人家都这么说了,蒋妙双也知道这□□怕是极罕见的,否则真要成烂大街的货,这世道还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他们这里针对人.皮面具的事聊了起来,而另一头的厢房,云琛和罗神医相对无言。
罗神医刚才喝了不少酒,云琛哪怕离他至少有三步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满身的酒气。
人人都夸他医术好,可此刻,云琛却对此存疑。
喝了酒会影响判断,至少他就没看过有哪个医者,是在喝了酒后才在诊断病人的。
罗神医察觉到他的视线也不说破,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阴阳怪气地道:“郑家小子求我诊治的对象,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离宫的那一位……”
话落,果不其然收到云琛警告般的眼神,罗神医见状摆了摆手,“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只负责治病,就算是天皇老子,充其量也是我的病人,不该说的我不会说出去,老头子我还想多活几年。”
要不是欠了人家一条命,罗神医也不想接下这烫手山芋。
“你那毒我多多少少从郑家小子那儿听了些,具体的还是你自己亲口来说。”
尽管知道他贵为太子,罗神医的态度还是那样,倒是比他口中的“天皇老子”还要嚣张。
云琛:“……”
要说起中毒的始末,就要从四年前那场事件说起,当年云琛因此失了母后,也失了健全的体魄,要他亲口来说,等同于要他回忆那整件事情的始末,他每晚每晚无止尽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