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云琛缓缓睁开眼,脑袋一团混乱,他正整理着自己思绪,一抬手,却有什么东西自他腕上落下,他扭头一看,看见的是干了的布块,以及,在他床边趴着的蒋妙双。
窗子开着,微弱月光映入屋里,打在蒋妙双熟睡的脸上,彷佛形成一圈光晕,虚幻得触不可及,宛如只要伸出手去,她就会在他碰触到之前,消失。
可他还是受不住蛊惑,朝她伸出手,想亲手触摸她。
手伸出去时,他察觉被褥里的衣裳好似有几分奇怪,掀开一看,云琛整个人一呆。
他只着一件里衣,领口松散,轻轻动一下上身,里头的风光就会一览无遗。
他微愕,仔细思索他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事。
那时,他衣衫好好穿着,哪怕血污了衣裳,里衣也不至于是这副模样,这也就是说,他现下这个状态,是蒋妙双所为?
云琛:“……”
云琛一脸复杂地看着睡得香甜的蒋妙双,心里惊涛骇浪,加上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更是觉得一团混乱。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蒋妙双对他做什么了?
第41章 第十一声相公
第十一声相公
蒋妙双为了随时注意云琛的状况并没有睡死, 让自己维持着警戒心, 保持在浅眠的状态,因此当云琛有了动静, 蒋妙双几乎是没过多久就注意到了。
她一手揉揉眼,一手很自然地探向云琛的额,揉完眼睛后再摸摸自己的额头比对双方的温度,“嗯, 退热了。”
说完,他才发现云琛掩着衣襟, 瞪圆了眼看着她。
蒋妙双:“……”
那啥, 怎么看着就像她占他便宜呢?
两人对上眼的那一刻, 哪怕只有从窗外照进来微弱的月光, 云琛还是偏过头, 有意背向蒋妙双。
蒋妙双缩回手, 为防他误会, 连忙解释道:“哥,你方才起了高热,现下没事了, 我去帮你把药给端过来,你喝过之后再睡吧。”
苍天作证, 她真的没有起任何不轨的心思。
说着就想扭身去将房里的灯火点亮, 嘴里喃喃念着:“蜡烛放在哪儿呢……”
她原先留了盏灯, 想着有点灯光在以利照顾云琛的, 没料到这么快就给烧没了, 更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过去没有发现,幸好没有酿成什么意外。
蒋妙双心虚地想着,刚想起身,云琛却拉住了她的手,哑声道:“别点灯。”
这光线正好,看不清他的容貌,让他多了一层保护色。
蒋妙双困惑,“可是不点灯就看不清楚,药可怎么端进来呀?”
现在是因为眼睛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才勉强可以看清的,若是从外头进来,蒋妙双可没这么大的把握能安然将药给送到云琛面前。
云琛沉默了会儿,方叹道:“……我怕我现在的样子,吓坏了你。”
在还没完全恢复之前,他不想让她看到这般丑陋的自己。
他也是个人,只想在自己在心上人面前保持着最好的样子,尽管之前她已经看过所有他不堪的模样,可是多少,他还是想保留一些美好的部分,不想吓跑了她。
蒋妙双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祟,她笑道:“怎么?哥,你不知道你的脸已经好了吗?”
她今日见到他时,云琛脸上可是洁白无瑕的,除了气色差了些之外,没什么好挑剔的。
云琛闻言一愣,呆呆抚着自己的脸,喃喃道:“已经……好了吗?”
蒋妙双笑笑地凑到他面前,故作痞气地道:“对啊,哥长得可好看了!这么俊俏的小哥,让我点灯看个仔细可好呀?”
云琛白了她一眼,“这话可别乱说。”
他深知蒋妙双直白又爱开玩笑的性子,换作他人听见她这般露骨地称赞一个男子,还指不定要被怎么乱想。
虽然被心仪的人说好看,云琛自己心里其实也是有一些喜悦的,就是不知道蒋妙双说这话时带了几分真心。
有时候,明明知道她说的是违心之言,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相信。
蒋妙双东找西找,偏找不着蜡烛放哪儿,只得去将守在外间的鹿鸣叫醒。
这孩子今日吓坏了,守在外头也没敢躺床睡,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睡得并不安稳,蒋妙双才出了个声,鹿鸣就惊得从椅子上给跳了起来,反倒把蒋妙双自己给吓了一跳。
鹿鸣一听蒋妙双的来意,拍了拍胸脯说让他来就行,药也由他去端,就不劳烦蒋妙双了。
他觉得,比起自己来,云琛大概是更希望蒋妙双陪在身侧。
“大少爷那儿还麻烦二小姐多照看了。”明知蒋妙双哪怕不用他多说也将云琛照顾得十分妥当,鹿鸣离开前仍忍不住再提道。
“那当然。”
蒋妙双回到屋里,果然如她所料,这一回去眼睛又得再重新适应一次,眼前一片黑。
云琛一直关注着门口,见她进来,赶紧出声:“往左走些,对,往前三步再继续向左。”
在云琛的指示下,蒋妙双顺利走回床前,可鹿鸣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啊!”鹿鸣人未到声先至,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险些跌倒在地。
蒋妙双已经比较看得清了,忙接过他手上的蜡烛,“我来就行。”
“多谢二小姐。”鹿鸣嘿嘿一笑,为了不耽误云琛喝药,说完忙往外奔去,这一路上也不知又撞到了什么,只听他又哀嚎了一声。
蒋妙双和云琛都听见了,点亮蜡烛后两人相视一笑,蒋妙双这才发现云琛已经坐起身来。
“哎呀,哥你动作可真快,我本来还打算扶你起身的呢。”
云琛笑笑地道:“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能自己做到的事,他想自己来。
只是有的事,他答应了,却没做到。
“我昨天没能猜出你给的图形,怕是得失信了。”
突如其来的话题让蒋妙双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意会过来云琛说的是表情包的事。
“那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才好呀?”
他不提她也差点忘了自己跟云琛有过这样的约定,当初定下的是一天解除一个表情符号的话,她便不生云琛的气,倒没想到云琛会如此上心。
其实蒋妙双并没有气成那个地步,不过就是当个消遣给云琛玩,让他病中不至于过得太过无趣,何况昨日那样的状况,即便云琛心有余也力不足,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话虽如此,她还是想知道云琛的反应。
云琛想了想,“这样吧,我准备赔礼给你,这样可好?”
赔礼?
“哦,是什么样的?”蒋妙双这下来了精神,好奇云琛打算给她什么。
蒋妙双凑得太近,云琛将身子往后仰了些,“……这是秘密,东西好了之前先保密,做好了就会拿给你。”
他准备很久了,原是想当作她生辰礼物的,如今倒是刚好。
“咳。”鹿鸣现在很有眼力见,知道屋里只有他们俩,要进门之前还会先咳嗽示意。
“赶紧进来。”云琛刚发过烧喉咙还不是很舒坦,蒋妙双代替他发言,接过鹿鸣拿来的药碗,再让他去沏一壶温热的水过来。
蒋妙双将碗端了过去,问:“哥,你有没有力气端碗?要是不行我来喂你吧。”
有些病人并不喜欢太麻烦他人,能自己来的事反而更倾向自己处理,认为这么做可以减少他人的负担,蒋妙双观察了这段时日,认为云琛应该也是属于这一类人。
听到这句,云琛刚才抬起的手顿了顿,才想起自己刚才都撑得起身子,如今要再说连碗都端不起来,那可太说不过去。
“……我自己来吧。”
他边喝药蒋妙双边在旁叮嘱:“喝完药后再坐会儿,至少过了半刻钟再躺下,躺的时候要侧躺,有什么需要就喊我一声,我会一直在旁边守着的。”
云琛面不改色喝着黑乎乎的药,却在听见她说的这句话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去歇着吧,我无事。”
他看见蒋妙双坐着睡在他床边时,心里虽然软得一塌糊涂,可更多的却是心疼。
她本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却像个丫鬟似的在做守夜的工作,累了也没法好好睡,轻轻的一个响动就把她惊醒,云琛很舍不得。
“这可不行,万一夜里反复发起热来可就不好了,神医说了,今晚是关键!”蒋妙双毫不退缩。
照顾人她有经验,加上云琛这长相也不好让他人给看了去,罗神医师徒白日还要进行诊治,鹿鸣也得随时候着,晚上不歇着也不行,算来算去,就她这个厚脸皮跟来的人最适合这份“陪床”的工作。
蒋妙双坚持,云琛也无法,偏这会儿他了无睡意,蒋妙双也不是那么容易入睡的,两人看着彼此,云琛只好开口问:“你……是真的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云琛想问这句话很久了,稍早蒋妙双看到他的脸时,那眼神分明就不是惊艳的神色。
虽说厌恶倒也不曾,但他还是想知道,她愣住的原因是为何。
“是啊,我就是想,哥哥你这样好看,为何独独不想被我看见?”
云琛失去意识前说出的那话,蒋妙双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虽说她愣住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可她更不解的却是云琛说的那话,还有当时那个表情。
以及……神医所说的,非她不可的理由。
云琛:“……”
他顿觉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如今两人还是兄妹身份并没说破,真正的理由在确认了她的心意之前,他也没法说出口。
“好歹你也是个姑娘家,小姑娘爱美,你是不知道我之前那个样子有多吓人,这不,怕吓坏了你。”云琛想了想,也只能用这个借口搪塞。
“哦,原来是这样子的呀。”蒋妙双表情很认真,可语气却有几分漫不经心,云琛听出来了也不好讲明,因为他此刻什么也说不明白。
现在,还不行。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这层窗户纸绝不能捅破。
结束完这个对话,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醒着,总之两个人谁都没再开口过。
云琛是怕自己多说多错,在心里暗自叹息。
而蒋妙双则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拧起了眉。
应该……不会吧?
第42章 第十二声相公
第十二声相公
翌日一早, 蒋妙双早晨梳洗时, 双手一泡进水里,当即“嘶——”了一声, 手指传来了微微的灼热感,这一看不得了,不知不觉间她手指发红,细看了还有些肿。
“怎么了?”
云琛自打起了那次高热之后夜里倒是没再反复, 今早起来状况不错,已经梳洗完毕, 鹿鸣也已经将他扶到轮椅上坐着, 发觉蒋妙双的不对劲, 连忙过去看看状况。
“看着像是冻伤了, 还好不严重, 抹点药就成了。”
云琛都还没开口, 蒋妙双便先安慰他。
昨天晚上, 他额上与手腕上覆着的帕子,以及松散的衣裳,对比蒋妙双那不复白嫩的双手, 不用问云琛也猜到,只怕蒋妙双双手冻伤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
迷迷糊糊间, 他多少有点意识。
有一个人在他宛如被火焰包围着, 耐不住高温的时候, 一直一直用清凉的水替他降温, 让他不至于那般难受。
想来, 这伤便是昨夜落下的。
这样反复地用热水替他降下温度,昨夜还下了雪,降温用的水不可能用温水,想必水也是冷的,在那样的天气下,蒋妙双却坚持整夜守在他身侧……
“去问神医有没有冻伤药,要上好的。”
云琛扭头吩咐鹿鸣,鹿鸣看了也揪心得不行,他们二小姐的手可是嫩生生的,好看得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他们大少爷还不得心疼坏了?
因此云琛话音落,他马上拔腿狂奔,恨不得取了药来就能立刻治好蒋妙双的手。
“你今天就回屋里歇着吧,瞧你夜里也没怎么睡,手都成这样了,还想照顾人?”
云琛眉头皱得死紧,开始念叨。
“我等等就会回去睡了嘛……”
蒋妙双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人是肉长的又不是铁打的,白日里有神医他们在,她自可安心补眠,就当是以前值夜班,不同的是只负责一个病人就行,累了还能趴会儿,也不至于扛不住。
不过手在疏忽下冻伤了的确做不了什么事,这几日只能先想办法度过,其他的等手好了再说。
就是不晓得等等用早膳食她拿不拿得了筷子?
蒋妙双已经在脑内排演,等等不靠手她可以怎么用早膳。
这时节若稍不注意,难免有冻伤的情形发生,罗神医自是备妥了药膏,鹿鸣很快取了来,云琛小心翼翼地替她将药膏抹上,责备也责备过了,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轻声问道:“疼吗?”
蒋妙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伤的是她的手,他却仿佛自己身上挨了刀,一副疼得无以复加的样子。
她垂下眼,若非自己自作多情,只怕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不疼的。”
相似的场景,低头替她涂药的云琛,蒋妙双眼神一闪,想起了不过几个月前发生的事,“说来上回中秋的时候也是哥哥你帮我涂的药呢。”
难道那时候开始就已经?
“你太不小心了,女孩子的手怎么能不好好养护着?”
那时也是,蒋妙双为了做灯笼讨他欢心,手上被竹条割了道口子。
幸好那会儿伤口浅,没留下疤痕,可这才好了多久,手上又伤了,这次还不晓得能不能回复如初。
“若是我将来的夫婿因为我的手难看不要我了,大不了我不嫁就是。”
蒋妙双说这话有两种用意,一是她知道在古代,女子身上不好留下伤疤,尤以手上这种露在外头的肌肤更是需精心保养,否则将来只有被丈夫嫌弃的份儿,当然,她自己是不介意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