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她只是想看看,云琛听了这话时的反应。
云琛听了动作一顿,既怕弄疼她,又想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只得虚握着,低头温声道:“不会有那种事的。”
蒋妙双眼一闭,行了,她知道了。
之后早膳是在云琛屋里用的,老样子,云琛还是吃得清淡,蒋妙双在吃食上也没有追求,看了一眼白粥,再看着自己的手,最后还是挑了个白馒头当自己早餐。
蒋妙双看的那一眼云琛注意到了,让鹿鸣又多舀了一碗粥过来,只是他没料到,刚要端给蒋妙双,告诉她由他来喂她时,看见的会是这番景象。
──蒋妙双低下头,不靠双手,正在与桌上的馒头张嘴奋斗。
云琛:“……”
“噗。”鹿鸣也看见了,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抿紧了嘴垂下头,肩膀却还是不时抖动。
蒋妙双听到声响,正好是张嘴咬到馒头的那一刹那,她一抬眼,还维持着咬着馒头的姿态,和一脸无奈的云琛对上眼。
“……你在做什么呢?”
蒋妙双咬下一口馒头,嚼了嚼,咽下后才道:“吃馒头呀。”
她咬不了汤匙,端不了碗,粥和白饭是别想了,她看了一圈,觉得吃馒头还算是可行性比较大的,这才选中了它。
虽然吃相的确不雅,不过鹿鸣要服侍云琛,她也没带霓画过来,只好像小狗似的自力更生啰。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喜欢自己来?不是想喝粥吗?过来,我喂你。”
鹿鸣已经很自觉地退了下去,心里腹诽大少爷也都还没吃呢,可想到方才二小姐那副样子,他又不禁笑了出来。
不行不行,这关乎着女子的闺誉,这事他得烂在心里,谁也不能告诉。
不过还是好好笑呀……
鹿鸣最后走出去扶着柱子,弯腰无声大笑了好一会儿,以为已经宣泄出来,可往后几天看到蒋妙双他还是都会联想到她今早的样子,憋笑憋得都快喘不过气。
而屋里,云琛舀了一口粥,吹凉了以后凑到蒋妙双嘴边,“先小口点喝,别烫着了。”
蒋妙双迟疑了一下,云琛却眯起眼,“怎么?不是想喝粥吗?”
瞬间想起他尚未觉醒的反派身分,蒋妙双一个激灵,张口就将勺子给含住,一口咽下,“对!我想喝的!”
吞得太快有些被呛住,蒋妙双咳了几声,云琛赶紧拿杯水,见蒋妙双反射性地伸手就要接过,忙阻止她,“手别过来,我喂你。”
蒋妙双缩回手,云琛大概是初次服侍别人,做得并没有那么顺手,却胜在他细心,顺利将水喂给她喝下。
“虽然我腿脚不便,手还是可以行动自如的,所以你也可以不用那么独立,多依赖我一点也可以的。”
蒋妙双不是个爱麻烦别人的性子,相比被别人照顾,她似乎对于照顾别人更得心应手,作为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备受她照料的云琛而言,这回倒是难得轮到他可以照顾她的机会。
“……嗯,谢谢哥。”
长年累积下来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呢?
用罢早膳,蒋妙双并没有直接回自己屋里,而是先去寻罗神医。
罗神医见她来了有些吃惊,想起鹿鸣稍早来讨过冻伤药,将视线转向她的手,“丫头,你这手……”
蒋妙双举起手晃了晃,“多谢神医的药,已经用上了,不碍事。”
罗神医更意外了,他还以为她是来问这手会不会留疤什么的,换作是罗轩伤了早就哭天喊地起来,身上要是留了疤就会崩溃得宛如天都塌了,也因此他医术学得最出色的,倒反倒是自己捣鼓出来的美容与祛疤妙方,相比蒋妙双这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哪怕冻伤了也淡定异常,罗神医顿时觉得这两人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神医,我哥的腿,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您尽管说,我会尽全力协助的,这回别再把我蒙在鼓里了。”蒋妙双长话短说,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就将来意表明。
云琛身上的余毒要想清除,首要便是找个出口将其宣泄而出。
可云琛这人善于隐忍,鲜少有事能牵动他的情绪,长久以来郁结于心,于医治上来说更是棘手,想起昨日云琛吐出的那口黑血,以及罗轩也说过,这口血吐出来对他才是好的,因而蒋妙双猜测,她大概是属于整个治疗环节里,作为牵引云琛情绪的物件。
起先只是为了保命才刷的好感度,怎知好感度刷得太过头,导致事情完全偏向了另一种发展。
“需要你帮忙的地方确实是有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罗神医想了想,觉得蒋妙双似乎发现了什么,开口问她:“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那哥哥的身份?”
蒋妙双既然对他不再隐瞒,罗神医也从善如流,用“哥哥”一词来指代云琛。
对于罗神医这样的人来说,了解达官显要以及各方错综的关系,也是他的保命之道。
尤其云琛还是顶着英国公庶长子的名头过来的,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他也不敢贸然应下。
传闻英国公府的嫡次女嚣张跋扈,容色过人,人家都说谣言只有一半真,另一半是假,亲眼见了蒋妙双,容色是真,跋扈是假。
当朝太子以外室子的名义躲入臣子家里,和臣子的掌上明珠朝夕相处,就是不知道蒋妙双这颗明珠,知不知道她口中那声“哥哥”具体是个什么身份?
第43章 第十三声相公
第十三声相公
“罗神医你问的这是什么话呢?我哥哥的出身尽管有些难以启齿, 却是我们英国公府的少爷, 是我的长兄,先前假扮成夫妻只是为了行路方便, 非是有意欺瞒,这一点,神医不会见怪的吧?”
蒋妙双答得自然,罗神医盯着她看了好半晌, 虽不知这话她说的是真是假,也明白他怕是再问不出什么。
也罢, 这两人的感情官司外人可不好插手。
“总之, 你那好哥哥后续的医治有二, 一是泡药浴, 二还是老样子得施针, 他的双腿没有外伤, 骨头也是好的, 偏生腰部以下没有任何反应,也使不上力,我们能做的只能以外力刺激, 当然啦,如果再加上内在的刺激, 兴许成效可以再提高一至两成。”
毒血已经清除, 腿脚却是中毒那时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留下的后遗症, 都已经过去了四年那么长的时间, 若想完全恢复, 只怕云琛这回真得吃些苦头。
蒋妙双记得书中剧情,云琛腿脚虽被医好,可走快了仍是看得出不协调感,周遭人的眼光也是加快他黑化的关键,当时只采用了罗神医说的外在刺激部分,治疗并不算太完全,这回,罗神医却告诉她还有从内在着手的法子,既然知道做法,怎么书中医治那时没有使用呢?
蒋妙双想不明白,见罗神医一脸诡异地看着自己,蒋妙双回想起云琛吐出的那口黑血。
“难道,我就是那个内在关键了吗?”
这么问颇有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感觉,蒋妙双比照着自己记忆,之前闷在心里的血因着她突然出现得以排出,那么是不是也代表,这个内在关键也是必须由她来执行?
“没错,你自己也清楚的吧?你哥哥有多在意你这件事,是我们最大的胜算。”
蒋妙双:“……”
被罗神医直接点明,蒋妙双尴尬笑笑。
又没有进度条可看,她怎么知道把云琛好感度刷到破表了?
这事能怪她吗?
“需要我做什么,神医尽管吩咐便是。”
既然都成这样了,这也就代表她不用时刻担心自己的小命,唯一要做的便是防止云琛往黑化的道路上发展,至于其他的,两人现下的身份还是兄妹,便先放一放之后再处理吧。
蒋妙双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前些日子猜测的那个与云琛相配的女主角,竟然会这么砸到她头上。
未来会杀了原身这个恶毒女配的反派,因为她的到来拐了个弯,不杀她了却喜欢上她……蒋妙双真不是自作多情,可种种的迹象却都显示会是这样的发展。
说实话,她挺茫然。
以前撒娇卖乖没什么心理负担,现下要撒娇的对象是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人,蒋妙双顿时连笑都要用挤的才挤得出来。
蒋妙双在自己的床上翻了一个上午,明明应该很疲惫的,却怎样都无法入睡。
她跟云琛,可要怎么办才好?
***
英国公府。
“老爷,是大少爷让人送来的信。”
下人将信呈上,英国公连忙接过,动作太急切,送信过来的下人还愣了一愣。
英国公将信前后左右都看了一圈,封口是好的,打开一看,信封内侧写着的小字也都和当初定好的一致,确信了信件没有被人调包及拆阅,英国公这才放下心来。
他拆信拆到一半,发现到人还没退下,故作镇定地道:“咳,下去吧。”
等到人离开,英国公才急急忙忙拿出信件来阅读。
云琛既然来信,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英国公聚精会神看了看,嗯,神医找到了,正在进行治疗,蒋妙双也健康得很,罗神医还有一位弟子名唤罗轩,长相雌雄莫辨,极似一位故人,除了报告这些事情以外,云琛还另外托了他一件事。
“给丽妃娘娘递信?”
英国公纳闷不已,这才发现信封内还有另一个小一点的信封。
英国公一头雾水,继续看了下去,云琛只写了一句话:“非五即四。”
好吧,越看越看不懂了,不过这句话再联想到丽妃娘娘,英国公仔细看了看信件,只见云琛在故人旁边又加注了一个小字:“五”。
罗神医的徒弟罗轩,长相雌雄莫辨,似故人,还有旁边的五字,以及那句“非五即四”……
“不会吧……”
英国公怕自己给看岔了,又从头看了一次信,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看。
看完后他坐到椅子上,久久不能言语。
怎么连求个医都能碰上这般巧的事情?
如果这个罗轩是五,那宫里那位……难不成一开始就是四吗?
他再望向手中的另个信封,云琛指名要交给丽妃的,英国公权横再三,认为云琛这作法是对的,皇后已殁,云琛在后宫中失了臂膀,此举却能卖丽妃一个人情,能将那不问世事,实际上却是在后宫扎根多年的丽妃给拢络到他们这一边也说不定!
唯一需要预防的就是那位“故人”,流落在外多年,要想养好羽翼势必得再花上一段时日,届时太子这方势力已根深蒂固,也就不惧其他威胁了。
“嗯,好!太好了!”
云琛的脸与腿都有望痊愈,又能收拢一个后妃,兰州此行,可真是收获满满!
英国公满面红光。
至于如何将信送到丽妃手上,这就是他这边该烦恼的了。
“来人!”
英国公也不耽误,赶紧着手让人去办。
就看他们这个赌注,下得对不对。
***
雪映宫。
相比其他宫里的繁荣,雪映宫弥漫着一股萧索的景象,连宫人们经过都是低着头快步走过,连交谈也是不敢的。
十年来,雪映宫里每到这个时辰,就是丽妃的礼佛之时,在这个时段内她会跪在佛祖面前,默念经书,皓腕上也无时无刻挂着一条开了光的佛珠,日常捻着。
而她身旁还会有个小少年,不论刮风下雨,都会在丽妃念经之时也跟着一起跪在一旁。
小少年明年及冠,肤白胜雪,一双姣好的桃花眼却笼罩着一股忧郁的气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蛋,身着男装,上前将丽妃搀起。
“母妃。”他声音清脆,丝毫无一丝沙哑,抬起头来时可见他光洁的颈项,见到下人来通传,忙将头低了下去,遮住自己的脖子。
丽妃拍了拍他的手,“瑄儿,先下去吧。”
“是。”小少年压低了声音,垂着头退了下去。
宫人们也不见怪,五皇子性子胆小怯弱,怕见生人,哪怕是丽妃宫里的下人他也是一见来人就躲,偏丽妃宠溺得紧,皇上也心疼她失去爱女,倒没多加插手她宫里的事。
一个小太监左右看了看,丽妃禀退其他的宫人后,那小太监才将袖子里的信递上。
“娘娘,英国公托了奴才转交这封信给您,说看不看随娘娘心意,但,里头有娘娘最想知道的事情。”
听见“英国公”三字丽妃本就想打发他下去的,不管朝中还是后宫,一概事务她已不搭理多年,不论是谁找上了她,她一概都给拒了的,但是后面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横竖看看信件不是跟人见面,也没有答应了谁的请求,看看倒是无妨。
“呈上来吧。”
小太监将信件放在桌上,丽妃漫不经心地拆阅,上头不多不少,只写了一句话──“找到五皇子了。”
这行字一映入她的眼帘,丽妃几乎是要死死咬住下唇才能忍住自己别叫出声来,她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双眼一热,想再问些什么,却知道此刻自己一旦开口,那哭腔怎样也掩饰不了。
十年了……都已经十年了……
所有人都以为当初走失的是四公主,就连当天她也是这么以为的,抱着“云瑄”哭了好半晌,他才期期艾艾地开口说,走丢的是弟弟,她是云瑚。
丢的是谁不重要,毕竟哪一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她就生了这么一对孪生姊弟,皇子年纪尚小,谁知会不会有贼人趁此之机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要知道,皇家无亲人,丽妃着实不敢赌,这才去求了皇上请他一起帮着隐瞒,也因此这世界上知道走丢的其实是五皇子的人,绝对不超过四个,三个在宫里,那么剩下的那个……
丽妃看着手中的信,将它按向自己怀里。
她的瑄儿……要回来了吗?
十年无消无息,也有冒充过四公主被带回来的,到后来丽妃渐渐绝望,若非云瑚一直扮成了云瑄陪在她身旁,丽妃真不知道这几年她该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