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处理不合适，本质是犯罪问题，现在倒好，焦点全转移了，怎么会归咎于正常走法律程序的人呢？学校这样的处理欠妥。”赵清宁在会议桌上据理力争。
校长头疼，公开这样不给面子，然而又得罪不起他爹，搞不好吃不了兜着走。只好正色道，“木烟老师初衷是爱护学生，但是未报告学校，未经学校允许，擅作主张，没有做好后续的充足工作，最后酿成了这样的大祸。学校已经接到了教育局的批评和处理，当然，本着一定程度保护本校老师的原则，学校和教育局沟通再三，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赵清宁愤怒起身，刚准备继续说，木烟这时候站了起来，“我接受学校的处理，”她拉开身后的椅子站好，表情有些恍惚，“由于我的考虑不周，酿成了一个家庭的悲剧，影响了学校正常教学，我很抱歉，对不起。”木烟鞠了个躬。
校领导叹了声气，宣布散会。走的时候，同事们都拍拍木烟的肩膀，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话可安慰。
“大姐你是傻子吗？”
木烟闻声抬头，会议室只剩下她和赵清宁。男人靠在会议桌上一脸的怒其不争。
木烟挤出了一个笑，“谢谢你。”
“笑不出来就别笑，丑死了。”赵清宁不自在地别过头，胸口堵的厉害。
知道他是一片好心，木烟心里感慨，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他身边，“其实这段时间我也累了，成天失眠，就当放我三个星期的假。”
“那么天真呢？之后你回不回得来学校都是个问题。”赵清宁皱着眉头，“你现在的情况，除非杜一晗的妈妈不再往上闹。”
木烟垂下头，些许落寞，“我还是要再去一趟。”
赵清宁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那你被打死了没人帮你收尸。”
木烟还是点头，“我会小心的，谢谢。”
“别谢，我没做什么。还有，”赵清宁咳了一下，“上次不该撇下你，我们算扯平了。”
木烟看他，“……不生气了？”
“生气也没用啊，何况你也过得挺惨的，”赵清宁把身边的椅子踢进桌下，“比起我小妈，你真是弱爆了，大概是史上最失败的home-wrecker。”
木烟被他呛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走吧，送你滚蛋。”
“啊？”
“啊什么，快点理东西去。我车不等人。”
……
木烟把办公室整理了一下，赵清宁开车将她送出去，以免她在门口被人围观。
……
回到家，李嫂给她煲了一锅海参汤，她喝了一大碗就睡了。
晚上，叶相宜打电话来，木烟刚醒，头疼的厉害，估摸是发烧了。
“相宜？”
“哎呦，可算接电话了，我打了七、八个，再不接我就冲到你家抓人了。”叶相宜在那边火急火燎灌了一口水。
“怎么了？”木烟一手压着脑袋倚在床头，头晕的厉害。
“我还是在热搜上看到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说？网上都在声讨杜一晗的姑姑姑父，一对惊天大垃圾，小姑娘太可怜了，我现在当了母亲，真心听不了这样的事情。”
木烟想起杜一晗，几欲落泪。
叶相宜觉得她不对劲，“你怎么了？哭了？唉，你做的够多了，网上舆论基本都是替你说话，骂学校不管事。现在这个社会，真是做多错多，如果全当甩手掌柜，大家都洗洗睡吧。”
“这事儿我没早点告知学校，学校也很被动。”
“那你们领导不是恨死你了？”
“停职三周。”
“啊？我靠，学校处理正事不积极，推人背锅倒是利索！”叶相宜的急脾气又开始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都不在了，我想能不能做些什么弥补杜一晗的妈妈。”
叶相宜也想不到该怎么安慰她，“如果你需要钱，我这里有。话说你三周在家不得抑郁？”
叶相宜静默了一会儿，继续说，“这样吧，我把小宝丢给他奶奶，刚好五一带你出去散散心，你现在憋出病也没用。”
……
木烟挂了电话，口干舌燥，正想起床喝点水，结果一起身，头晕目眩，天摇地动，一头栽倒在床上。
醒来时，木烟头上敷着冰贴，沈之言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你这是因公殉职还是以死谢罪呢？”他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地抽着烟，“我早就说你们校长是个傻逼，你还卖命。”
木烟艰难扯高被子捂住鼻口，“你能不能灭了？我头疼。”
沈之言好笑地掐灭了烟，“你怎么就这么牛逼，人家说我老婆热搜了，我他妈还以为你是出轨被人白富美曝了呢。”
木烟闭着眼睛，不想理他。
“秦漾也被你拖下水了，我就说你这人一向蠢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沈之言支着沙发托着下巴看她，“你早和我说，我给你一帮人，指哪砸哪，打死了都不会供出你，走屁个法律。”
“你就是个暴徒，和你没什么好说。”
沈之言气笑，隔空点点床上的她，“你就跟我横，有本事让法律判死刑啊，这种人不打死留着干嘛？让国家花钱养？”
木烟气闷，扯下被子，“恋童癖的变态。”
沈之言腾的起身。
这么大动静吓了木烟一跳，转眼看他。
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沈之言，嘴唇不受控地发颤，眼神直愣愣的却没有焦点，身侧的手抖得厉害。
“……见鬼了？”木烟有点被吓到。
沈之言身形晃了一下，虚空中似乎是看着木烟。
“你再说一遍？”他慢慢靠近他。
他的声音像夹杂了石头缝里的青苔，阴暗，湿冷，滑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木烟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发作，下意识支着床往后退，“发什么疯？我哪里说错了，难不成你要帮个变态说话？”
沈之言停住，盯了她好一会儿，忽而一笑，“你不是经常骂我变态？”
木烟觉得秦漾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变态。还喜怒无常，不定时发作。“管你怎么变态，你早点跟我把婚离了，你爱怎么疯怎么疯。”
这句话成功惹得他皱眉退开。
“闯了这么多年，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我见多了。”沈之言重又坐下，点了一支烟，“从来没有人受了我这么大恩惠，能一毛不拔顺利抽身的。生意不是这么做，木烟。”
木烟捏紧手心让自己冷静，“你要什么？我把钱全还给你，我保证，加我利息也可以。”
沈之言笑出声，吸了口香烟，没有说话。缓缓靠上沙发，放松着自己，吐出的眼圈，升腾，消散……
“给我生个孩子吧。”
木烟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女儿儿子都行，生下你就可以走。”
木烟笑了，眼里却含着泪，“沈之言，你把人当傻子呢，生了孩子放我走？哈哈哈哈哈。”
丝毫没有感觉到脸上的泪，“有了孩子，我这辈子都跟你扯不清。沈之言，这婚，要离。孩子，你想都别想。”
……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今天男主不能没有姓名。
第48章 希冀
第二天，沈之言说要去看童童，准备提前带他的宝贝儿子过五一。不知道是不是木烟的错觉，一提离婚他就花式失踪。但是他不在家，木烟也落得轻松。虽然沈之言是个神经病，但对他的儿子真的没话说，作为父亲和大众情人来说，他是称职的。他也就这两个头衔当之无愧。
病来如山倒，木烟的烧一点没退，反而比昨天还烧的厉害。李嫂说因为她前段时间透支太厉害，一直绷着，现在一歇全都爆发出来了。可能是生病的原因，莫名脆弱，木烟有些想家，于是咬牙顶着高烧回家住了两天。
破天荒的，木小六没有为难她，想是或多或少听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木烟没想提这茬，倒是她妈小心翼翼地问起她，还能不能回去上班。
“能上上，不能上拉倒，黑白不分的单位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做的没错。”木小六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辣的皱眉，急吼吼地样子倒让木烟好受不少。
木小六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意外归意外，这事情木烟没有做错，学校拿她挡箭了。
“爸，那我不工作，你得养我。”木烟小心翼翼地撒了个娇。
木小六思索着，似乎在盘算怎么养，“附近有个服装厂，我帮你找找人，以后就在家门口上班，挺好。”
“你真是越老越糊涂。”周桂芬剥着花生，一边把花生米递给木烟，一边骂木小六，“你女儿好不容易考到编制，说不要就不要？这是跟自己赌气呢？”
虽然有理，但木小六面上还是不服气，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酒，重重搁下杯子，“做我木小六的女儿，没工作没钱都不要紧，但是是非要分，做人的道理要懂。”
“滚滚滚，”周桂芬被他这番话烦的不得了，“你是个什么人物，还做你的女儿？做你女儿倒了八辈子霉，一会帮你擦屁股，一会被你断绝关系，你喝你的酒吧，别出馊主意。”
木小六眉头一拧。
情况不妙，又要吵了。木烟赶紧哼哼，“不行，我头疼，烧了两天还没退下来，妈，你摸摸我是不是更烫了？感觉要去医院。爸，隔壁那个赤脚医生现在还给人看病吗？”
木小六一脸懵逼，“那赤脚医生都死了两年了，做梦呢？你妈给你煮的生姜水你喝了没，不喝在这哼哼有个屁用。”
周桂芬拿额头贴了一下女儿，烫的厉害。“哦哟，我的乖乖，烧成这样还窝在这里聊天，你去房里睡觉，我去把生姜水热一下。”说着，拿起碗去了厨房。
……
木烟在家期间，赵清宁一天一个汇报短信。
“大姐，今天杜一晗她妈妈竟然没有来学校。”
“今天也没有看到她，你返校有望。”
“你可以安心了，杜一晗她妈妈没有闹上去，估计以为你被辞了。
……
木烟看着短信，说不上轻松，反倒一条比一条让她有负担。思来想去，无论如何自己还是得有个交代，虽然这份过失无法弥补，但是还是想做些什么。
她从定期存款里取了钱，再次去了杜一晗的家。
可能是心理原因，踏进院子一片死寂。木烟突然冒出个不好的念头，疾步上前拍大门，“杜妈妈！杜一晗妈妈！您在吗？”
恐惧袭上心头……
正当木烟要拨110，门打开了。
上次看到杜一晗妈妈，还是黑发。这一次，竟然白了一半。木烟说不出话，眼里满是歉疚，红着眼低下了头。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接受这位母亲一切的反应。
等了一会儿，谩骂和撕打一个都没有落在她身上。
杜一晗妈妈一点精气神也没有，神态行动近似花甲老人，她叹了声气，让木烟进了屋。
一踏进去，看到杜一晗的遗照，木烟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木烟哭着道歉，对这个姑娘，也对这位母亲。
杜一晗妈妈安静了良久才开口，“我不为难你了，你走吧。”
木烟坐在地上抹泪，“学校没有辞退我，您有什么需要什么要求，您可以提，我能力范围内的都会答应您。”
“我没有要求，我过几天出去打工。”
木烟惊讶地望着她。
杜一晗母亲捏着女儿小时候的照片，眼睛无神，干涩地没有眼泪可流，“我不是因为你被辞职，所以不找你。前两天，秦医生和郑医生过来给我做疏导。我想明白了很多。”
原来她们已经早来了。
“也不是不怨，只是不止你一个，谁都有责任。说到底，就像医生说的，我这个母亲的作用严重缺失了……早点关心她，她就不用受那么久的罪，第一个知道的还是她的老师。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我先崩溃了，反而推了她一把。我可怜的女儿……”她捂着脸难以承受。
木烟别过脸，满是泪水，心如刀割。
杜一晗妈妈看着女儿照片，“她很喜欢英语老师。”
木烟不停咽着口水，克制自己濒临失控的情绪，说不出话。
她掏出一个信封，“您不要觉得我无耻，只是我实在无法弥补，只能尽自己所能，做些什么。”
杜一晗妈妈摇摇头，“已经有人给了。”
木烟一怔，秦漾？
“他后脚刚走，你前脚就到。就是上次带你走的那个先生，来了好多次。每次来带水果带花，还有营养品。”杜一晗妈妈摩挲着女儿的照片淡淡说着，“我原来以为是一晗的老师，没想到不是，我问是不是你的丈夫，他说不是。”
木烟静静听她说，可是内心无法平静。
“他来是为了让我不要再往上举报，后来给了我二十万。”杜一晗妈妈一脸木然，“我以为他想用钱来解决问题，没有诚意。但是他又说，一切条件他都能答应。”
“我让他又加了十万，然后让他给我找了一份工作，我也想换个环境。他留了个联系方式，让我以后有困难直接找他。”
木烟看着陈炤的名片，又哭又笑。
……
木烟告别了杜一晗妈妈，打的赶往云湖楼。
她只有一个念头，想见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