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一月不见,这眉眼这轮廓,依旧清晰如斯。
  大掌轻轻抚着她的脸,指尖轻轻划过红肿的眼睑。
  今日之前,他真无法理解妻子的害怕。但今日一场哭诉,他真切体会到了她无奈,惊忧,思惧。
  并非无的放矢。
  如何还能再气得起来?
  也不对,气还是很气,不过这回气恨的对象却换成那该死的邵贺。这孙子犯的错,如今竟要他承担后果!
  想起邵贺,魏景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气过以后,垂目又看妻子,他躺下,重新将她拥在怀里,又定定凝视她的脸。
  夜已深,但他睡不着。
  诸般情绪转换,唯独一样始终不曾改变,那便是渴望妻子生出同样情感,二人两情相悦,浓情缱绻。
  深切期盼着,满怀希冀。
  只是,难,极难。
  他眉心深深蹙起。
  ……
  “夫君?”
  邵箐捧了个填漆茶盘,上面一个白瓷汤盅。她进得门来,见魏景端坐书案后,捻着一封信报,也不拆,却盯着定定看着。
  他在出神。
  邵箐便唤了他一声。
  魏景这才回神,搁下信报看过来,微微蹙眉道:“不是说了让厨下做就是,何用你去?”
  他站起接过茶盘,搁在案上,执起她一双纤手细看,看是否有烫伤。
  “厨下没做过药膳呢。”
  魏景自然不会用原郡守府的人,现在用的厨子是军营中的,不大擅长做药膳,她去看看放心些。况且也是放料下锅时看看,火候都不用她盯,就一眼的功夫,哪里就会烫着了?
  邵箐含笑瞅了他一眼,“刚才想什么呢?”
  魏景笑笑:“没什么?”
  预料中的回答,邵箐轻轻一叹。
  自那夜说开以后,二人就和好了。他更疼惜她,她也更心疼他。只是魏景常常会出神,眉心紧蹙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
  邵箐大约能猜到他想什么,只是,唉,正如她那日所言,因大环境而存在的顾忌,连她本人也不是说消弭就能消弭的。
  她只能多心疼他,多顺着他。
  “快快把汤膳吃了,温着正好呢。”放凉了效果肯定要差些。
  她将药膳盛出来。
  虽邵箐一再强调自己只是去看了一眼,但在魏景心里这就是妻子做的,连汤带渣只除了骨头,吃得一干二净。
  “还疼不疼?”
  等他搁下汤匙,邵箐轻触了触他右肩。
  那日夫妻谈话他动作太大,伤口崩开了。不过他没管,次日她替他更衣才发现血迹,皱眉说了他一顿,又忙忙叫军医来重新包扎。
  “早不疼了。”
  这点小伤口,魏景不以为然,移了移身躯,拉她一同在太师椅上坐下。
  太师椅宽大,她身段纤细,倒不挤。邵箐仔细打量魏景的脸色,几日恢复加药膳,他脸上苍白差不多褪全了,精神极不错。
  她很高兴:“那就好。”
  邵箐视线一转,瞥过刚才他放下的信报:“咦?中原的信报,是济王的消息么?”
  话说济王,这位当初被判断月内必反的藩王,却万分出人意料地沉得住气,居然两个月都还没举起反旗。
  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这位在酝酿什么大动静,虽彼此相距千里暂无牵扯,但邵箐一时极好奇。
  “嗯,刚送过来的。”
  魏景顺手拆了,谁知展开信笺刚一看,他面上却现出些许古怪之色。
  “怎么了?”
  邵箐也凑过去,一看清,她也睁大眼睛。
  还真是济王反了。
  这不奇怪,就是他打的旗号太出人意表。
  呃,这位居然打的是魏景母兄的旗号。
  作者有话要说:  魏同学苦思冥想,祝他早日打开口子吧!
 
 
第78章 
  四月十七, 济王发檄文告天下。
  他先思忆昔日母后音容慈训。乾德既轨, 彤管有炜,后之有贤德者, 国之大幸。骈四俪六一大通,最后强调,皇父敬之爱之, 二十载如一日。
  接着又追忆前太子, 久践青宫,聪敏有大才,外安天下内纯孝也。最后强调, 皇父祭太庙曾垂泪赞,后继有人,多年器重不曾变矣。
  傅皇后与前太子,济王的嫡母嫡兄, 他称母后皇兄亦再正常不过。追忆完,他话锋一转,痛陈当今囚父弑兄弑母, 乃至谋朝篡位。
  檄文上叙,皇父重病, 卧榻不起神志昏沉,二皇子魏显勾结内宦内卫, 矫诏戮其兄,又弑母,最后伪造圣旨立自己为新太子, 谋得大位。
  为何济王远在千里,能知悉得这么清楚呢?
  和檄文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封私信,先帝写给他的密信。
  先帝回光返照,突然清醒并稍能动弹,奈何被软禁,他只能拼着最后的力气,书信一封,命表面驯于逆子的心腹日后伺机送出京,交予济王。
  济王得信又惊又恨,可惜当时魏显已继位,他不畏死但唯恐不能拨乱反正,并复此大仇,于是咬牙隐忍至今,终候得时机,兴兵北上取逆。
  檄文发,济王誓师祭旗,率大军北上。
  徐州牧庞维率先应和,接着豫州的乐安郡高守,广都郡孟尚紧随其后。济王麾下二十万大军声势浩大,截止信报发出之时,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豫州三郡国,绕过灾区,挥军向北。
  ……
  以上,就是信报的全部内容。
  邵箐瞠目结舌,她当然清楚济王这鬼话是编的,但对方居然用先帝傅皇后前太子做文章,太出人意料了。
  她忙看向魏景。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借口。”
  但凡造反,除非农民起义,否则就没有直指天子的。因为君主即正义,他乃天下之主,他不可能犯错昏庸的,说一千道一万,以下犯上即大逆不道。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所以一般造反,往往打的“清君侧”名义。
  但济王要正常操作,却很难。毕竟新帝登基也就一年出头,他唯一来得及犯下的大错,唯有以束水攻沙之策修筑黄河大堤。
  可蛊惑君主的罪魁丁化已经死了呀,用不着他清了。
  他索性另辟蹊径,直接说魏显是篡位的。
  正常情况,这法子是行不通的。这不情况有点特殊吗?傅皇后贤德,前太子英明有大才,朝野交口称赞,且先帝演技过人,对前者敬之爱之,对后者器重疼宠,足足二十载,人所周知。
  当年惊变来得太突兀,如今济王直接在这里做文章,倒糊弄住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
  魏景神色一时有点复杂,虽济王是为了师出有名为了自己,但不得不说,他好歹还原了当年一部分真相。
  母兄的冤屈,第一次这般明明白白地宣告于天下。
  “……檄文发,天下哗然,惊疑者众,议论纷纷,……”
  视线落在这一段,一字一句缓缓看过,魏景捏信纸的手指关节泛白,他闭了闭眼。
  “夫君?”
  一只纤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柔软温热,魏景睁开眼,回握邵箐的手:“我无事。”
  他迅速收敛情绪,重新看一遍信报,食指轻点:“这密信有些意思。”
  说的是济王拿出来的这封“先帝密信”。
  既然这借口不错,那为何魏景邵箐二人乍闻都颇诧异呢?
  因为操作太难了。
  魏显顺风顺水登基,一年多了,你趁机造反才说人家是篡位的,就算只想糊弄不明真相的百姓世家,那你也得拿出有力证据来呀,不然谁信?
  偏偏济王就拿出来。
  他拿出的就是这封几可乱真的“密信”。
  凭什么几可乱真呢?
  因为其上盖了一枚先帝的私印。该私印先帝用了有十来年了,认识的的人还真不少。而他一崩,按制所有私印都会随葬皇陵的。
  先帝陵寝早修建好了,他一崩,梓宫扶进,陵寝就此封死,所有随葬品再不可能取出。
  假如这枚印鉴是真的,那还真能证明这密信就是先帝写的。
  济王发檄文的前一天,请了辞官归乡近十年的前御史大夫秦玢至济宁。秦玢此人,为官数十载,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亲自辨认过后,他认为这确实是先帝私印。
  这就有意思了,济王上哪弄一枚能以假乱真的私印?
  魏景可是亲眼所见的,他决定造反也就几个月前的事,不可能多年前就准备好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
  邵箐轻声问:“你说,会不会是储竺?”
  储竺。
  背后的就是安王。
  ……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前。
  济宁,济王宫。
  亲自送了一头白发的秦玢去客院休息,济王魏钦折返外书房。
  他哈哈大笑,拍了拍储竺的肩膀:“幸而有先生计策,又及时寻得能人,否则哪能像如今这般顺利?”
  数月前济王下定决心举起反旗,当时确实打算用“清君侧”的名义的。这被清者,毫无疑问就是丁化。
  谁知没等他离京,这丁化就死了。
  真够烦的,这短时间内如何再找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呢?
  储竺适时献策,借傅皇后前太子之名。
  济王试着寻摸一下,还真在先帝陵寝找到了一个守陵内侍,曾经是先帝身边看管私印者之一。此人对先帝的印章都很熟悉,尤其常用几个,能一丝不差地描绘出来。
  回到封地,济王又紧着寻摸匠人,成功寻到一个能匠,凭图案仿出来的印章,能以假乱真。
  至于“病重垂死”手上无力的先帝笔迹,相较而言模仿难度反而要低一下。
  煞费苦心,今日卓见成效。
  储竺笑着一拱手:“某不敢居功,殿下得先皇重托,全赖殿下恭谦英明,得先皇信重之故。”
  济王一愣,随即会意。他一敛笑意,郑重点头:“本王必竭尽全力,铲除逆渠,不负父皇重托。”
  这宾主一唱一和的,杨舒只安静旁听,待告一段落,他才上前:“殿下,明日即发檄文誓师出兵,殿下不妨养精蓄锐以待之。”
  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重头戏明日开始,济王深以为然,颔首,又道:“二位且也回去歇息罢。”
  储竺杨舒也是随军人员,闻言拱手:“喏。”
  二人出了殿门,边走边说很快回到幕僚内吏居住西边儿,杨舒态度一贯不疏远也不亲近,拱了拱手告别,就回自己院子去了。
  储竺神色如常,也转身离去。
  当夜,他又兴致大发,挥毫泼墨,兴尽方回屋休憩。
  这借机传的信,又悄无声息地出了济王宫,往西的荆州而去。
  ……
  安王在荆州,不过却并非身处他那位于边陲的封地踺嘉,而身处荆州中部城池,顺阳。
  他明面奉天子之命,率军北上镇压荆州的桢泉军。实际还接了密旨,若发现荆州诸郡有心怀不轨者,可趁势一并除之。
  随着桢泉军的席卷全国,各地州牧郡守使唤不动的情况日益严重,皇帝危机感大盛。
  安王正中下怀,自然欣然从命。
  挥军北上两月,他已平定了小半个荆州。嗯,需要除去的不规郡守都解决了,并安置上自己的心腹。
  “桢泉军已退至石安城,石安易守难攻,标下以为,宜徐徐图之。”
  说话的是人是徐苍。这个曾经的齐王麾下大将,自上次黔水搜捕后进入安王视野,安王甚赏析,此次更是亲自举荐其领军,随他一起平息民乱。
  徐苍骁勇善战,谋略不缺,进军以来屡屡建功,已跻身安王最器重的几员大将之一。
  安王问:“那以叔英之见,当如何取之。”
  徐苍道:“标下以为,可先取布县、信城,再合而围之。”
  安王琢磨一下,觉得果然不错,又看卫诩,见卫诩也点头,遂道:“叔英此谋甚佳。”
  “然我军刚大战两场,军疲马乏,当先休整几日为佳。”
  这句是卫诩补充的,安王很赞同,环视众人一眼:“这几日,诸位好生整顿麾下兵马。”
  众人应喏。
  安王接着又笑着赞了徐苍几句,并道:“叔英果不愧为徐家子,建功良多,明日奏折我必禀明皇兄,为叔英请功。”
  徐苍单膝下跪:“为陛下尽忠,标下不敢居功。”
  “唉,此言差矣,有功当赏。”
  安王起身亲自扶起徐苍,笑着勉励几句,这才吩咐众人各自散去。
  待诸人退尽,仅剩卫诩,安王才道:“这徐苍,不知能否彻底为我所用?”
  徐苍骁勇,安王用之难释手,可惜如今只是借皇帝名义用的。
  “他昔日既能为齐王所用,他日未必不能为你所用。”有驯服的可能性。
  卫诩很客观分析,又说:“无需着急,时间尚充裕。”
  计划中,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安王都会继续打着新帝亲信的名头行事,确实不急。
  安王点头,又道:“今晨储竺传信,密信没出纰漏,四月十七,如今济王已经反了。”
  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一,储竺四月十六传出的信,只比济王举起反旗早半天,最迟今夜,反讯必定传至。
  说话间,有传信兵飞速奔至中帐,“报!六百里加急!”
  安王接过信报展开一看,饶是他甚有城府,也不禁面露喜色:“谨之,济王已反。”
  筹谋多时,今日成真。
  一个桢泉军,就让朝廷焦头烂额,再来一个济王,天下大乱之局终成,他即可借机迅速蚕食扩张。
  卫诩微笑:“不错。”
  二人兴致高昂,立即此事热烈讨论了一番。
  待议罢,卫诩又问:“仲和,那益州何信,你意如何?”
  对方遣的人昨日就到了,所求之事,该给一个答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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