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蕊正要开口婉拒那一大一小的示好时,忽然听闻身后传来那断断不应出现在此的熟悉男声:“谁都不能打她主意, 因为你们叶老师是我的女人。”
听闻那声音的刹那, 叶蕊陡然有种时空幻象的错觉。
足足思索了几秒钟之后, 她这才恍然意识到此时此刻正当下。
他音调静重平和却隐有霸气,不疾不徐却仍然掷地有声,像是在宣誓主权, 亦像是在陈述事实。
叶蕊面容沉静,回头看他。
看他身穿白色短袖搭配浅蓝牛仔裤, 脚上穿着一双沾染尘土的白色球鞋,手上拖着拉杆箱,不远千里而来这深山学校。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的操场上, 任轻风吹拂,尘土微扬,在这群山连绵, 暮色将至的时空下,他眸色漆漆地看着她,只看着她。
叶蕊心平气和, 从容反驳:“不要乱讲话。”
私人感情她向来不愿拿上台面来说,更不想当众与他争论。
驳回是他女人的言论,叶蕊伸手看表,但见这节课已到下课时间。
而现在天色渐晚, 同学们回去还需走两个小时的山路, 叶蕊便立刻宣布放学, 催同学们快快回家,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学生们渐渐散了,邵亦轩和那位温润如玉的男子,几乎同时上前帮叶蕊收拾操场上的小黑板。
叶蕊笑着婉拒:“我自己来。”
收好东西,叶蕊径自回房,可在关门的时候,却被大步上前的邵亦轩用蛮力推开。
他连人带行李,挤身进了叶蕊房间,并利落地关了门。
叶蕊面色如常,问他:“有事?”
邵亦轩一本正经地回:“有。”
叶蕊倒也干脆:“说吧。”
邵亦轩低柔着声音:“让我抱抱。”
“不让。”
“蕊蕊乖。”
“不要叫。”
“你应该知道,现在两周时间已过。”
“那是你一厢情愿,我从没答应。”
这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只铁了心要把赶走推远,可怎么是好?
邵亦轩一把揽住叶蕊的腰,将她整个人推抵在墙上,双手抓住她手臂,遏制住她的反抗。
他的脸猛然贴近她的脸,迫切地想要深吻她的唇,尝尝她的甜蜜。
可却始终强迫忍着,不能吻。
他只是将头埋入她颈窝,爱怜地浅吻她颈间细嫩肌肤,贪婪地呼吸这梦牵梦绕的玫瑰香。
此时夜幕低垂,百鸟归林,而她房间又门窗紧闭,没有灯光,也未点蜡烛,室内光线昏沉。
叶蕊看不清他容颜表情,可却能听到他既粗且沉的呼吸声。
被他折磨得有些难受,叶蕊嗡声抗争:“不要,不要这样。”
心中长长叹息,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想要表达爱意,她又不听他解释。
想用行动证明,她又拒人千里。
他不能靠太近,不能逼太紧。
那就暂且松手吧。
借着室外微光,叶蕊在木凳旁的水盆中洗手,想将手上的粉笔灰清洗干净。
洗干擦净手掌,叶蕊看着这偷香窃玉的不速之客,语气凌厉:“烦请邵先生自重。”
邵亦轩慵懒地靠着椅背,随口问她:“你知道骆驼和北极熊有什么共同点吗?”
两者生活环境、生活习性全然迥异,叶蕊不知他为何有此问。
邵亦轩见她不答,好心为她解惑:“体内事先储存的脂肪,可以使得他们连续多天不吃不喝也能照常存活。”
“所以呢?”
“我现在抱你就是在储存能量,来抵抗未来多天你的冷落。所以,我从明天开始自重,今天先让我抱个够。”
“不……”
话还未完,已被正坐在她书桌前的木椅子上的他,连拉带抱纳入怀中,抱坐在他腿上。
叶蕊怒道:“放手。”
“……”
“我说了放手。”
“……”
“你……”他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唇,阻止她继续言语。
“蕊蕊乖,不要讲话。”
“……”
“让我抱抱,等会儿就放开你。”
思念了这么久的温香软玉,终于真切地被他抱入怀里,像久旱逢甘霖,像溺水遇浮木,他如何舍得放手?
可是抱着抱着,心里却是渴求更多。
他攥紧了双手,握成拳头,逼迫自己不要松开,他怕这双手忍不住心中渴望,去她身上放肆妄为,吓坏了她。
叶蕊不知他心内挣扎折磨,怎么赶都赶不走他,她已然动怒:“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回答她的是他深沉的呼吸和静默的空气。
任她再怎么说,怎么怒,怎么骂,怎么挣扎,他都是紧紧抱着她。
为了能够拥有这一刻的甜蜜,他等了多久,忍了多久,想了多久,只有自己知道。
已经拥入怀里,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知道吃了短暂的蜜糖之后,会有乱棍加身。
可不管下一刻有多痛,为了此刻的甜蜜,他都愿意承受。
抱着她,一直从天色渐晚抱到夜幕降临。
漆黑的小房间里没有灯,没有光,黑暗中只剩彼此的呼吸和气味,萦绕鼻尖。
叶蕊尽量平心静气地跟他讲道理:“我们只是朋友,你听不懂吗?”
“听得懂。”
“邵先生对你的女性朋友都是如此又抱又吻吗?”
“是。”
“……”
“我的女性朋友就只有你一个。”
其他的女性生物,他很少与之讲话,更别提接触。而且,他们也有其他称谓,同学,同事等等。
他生命里能称之为朋友的女性,就只有她一个。
“既然是朋友,就请你恪守朋友的分寸。”
“……”
叶蕊在黑暗中指了指:“门在那里,请你自重。”
邵亦轩拥住怀中人儿,狠戾地吻住她的唇,纠缠,吮吻,厮磨。
正吻地热烈,却又骤然放开,他利落起身,拎起自己的行李箱,大步开门出去。
好巧不巧的,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靳豫请来的电工终于在此刻,大功告成,学校顺利通上了电。
而为了检查电线线路是否通畅,学校内外,所有灯都开着,漆黑暗夜里的学校,此刻灯火通明。
如此,邵亦轩才得以看清,原来早就通知让放学回家的同学们竟然全都没走,正乌压压地站满了叶蕊房外的空地。
他们欢声如雷,笑容满面,也不知这欢呼和笑容是庆祝学校终于通上电,还是庆祝这个英俊的外来闯入者被他们敬爱的叶老师毫不留情地……轰出门外。
第31章
他的小情敌和大情敌都眼里带笑地望着他, 似是有些取笑和挑衅的意味。
看到他们如此,邵亦轩面上既无窘迫, 也无怒容。
他从容自若地拖着行李箱去找靳豫。
见到靳豫, 还未寒暄问好叙那别后寒温, 他劈头盖脸就问:“那个男人是谁?”
能引起他注意的男人,在这学校内外有且仅有一位——那位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
靳豫直言不讳:“我们过来支教惊动了当地教育厅,那人是教育厅派来辅助的工作人员。”
原来如此。
邵亦轩张口便说:“赶走。”
还不待靳豫回答, 他又冷脸补充:“以最快的速度赶走。”
只瞧上一眼,就能瞧出那人的觊觎之心, 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找醋吃吗?
靳豫倒是来了兴致,问他:“赶走做什么?在你没来的这段时间,你女人都是他在照顾。”
邵亦轩言辞不善, 怒意鲜明:“我是拜托你帮我照顾好她,这就是你照顾她的方式?”
靳豫淡笑反问:“不然呢?他对叶蕊周到殷勤,百般呵护。你理应感谢别人。”
邵亦轩:“感谢?把他打伤送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是吗?”
晚餐时间,靳豫、江意映、叶蕊、邵亦轩四人围坐一桌,吃的是当地的传统晚餐, 稀粥、馒头、小菜。
在这明晃晃的灯光下,他这才看清楚,她真是瘦了许多,本来就显瘦的瓜子脸, 如今连一丁点肉都没有。本就纤细的腰几乎能摸到骨头, 那腰身怕是他一双手都能握住。
靳豫他们前来支教, 每日都着人下山买菜。食材虽然尚可,可没有善于烹饪的厨师,所以,这里吃食比之钱塘城里的玉盘珍馐,的确是天壤之别。
深知山中物资匮乏,生活简朴,来时,靳豫本是要带厨师过来的,可让江意映给拦下了。
来支教,若是特意带来厨师,就是彰显他们身娇体贵,高人一等。
粗茶淡饭,别人要如此过活一辈子,他们只体验短短的一两个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江意映坚持,宠妻如靳豫自然言听计从。
而且,有时候身体的苦难反倒会让心更丰盈,他的映映想怎样就怎样,他全力支持。
所以,一切都没有特殊化,只是苦了这在锦绣江南富养而大的两个姑娘,在西北深山吃住简朴,不瘦才怪。
饭后,那个眼里有怒的人,连哥哥都不愿叫他,撂下一句话就走:“瘦了那么多,这就是你帮我照顾的结果?”
晚餐后,叶蕊和江意映聊了会儿天。
回房时,才发现自己房间外的窗台上放着三盒桂花糕。
外包装显示,这是来自钱塘城里她最喜欢的那家糕点店。
别人好意,却之不恭。
第二天的课堂上,这西北深山里的学生们都吃到了这来自钱塘城的桂花糕。
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点心,孩子们吃得愉快,叶蕊看得心喜。
他们边吃,她边讲,跟他们讲述山外的世界,讲述江南的园林、山水、饮食、民俗。
孩子们一个个都听得出神,那瞪的大双眼里光芒胜似天上星辰。
就是这最简单最纯真的脸庞上漾起的笑容,满足,纯粹,有神奇的治愈功能。
怪不得有人会说,去重症监护室,去深山小学,去西藏牧区,会净化心灵,会倍加珍惜当下你所拥有的一切。
果然不假。
只是可惜了他的好意,他是特意多带了几盒糕点,知道她会分给学生,可没想到,她分得精光,学生们当堂吃了糕点,剩余的糕点她甚至还大方地让学生带回家去,给家人尝尝。
而她自己连一块都没吃。
虽然糕点没吃上,但饮食上却有极大改善,当真餐餐有肉。
初时,那些肉的味道只是勉强能吃,到后来几日厨艺精进神速,称之为色香味俱全都不为过。
听厨房阿姨说,这肉是花了几千块钱买了当地散养的猪宰杀了。
简单的猪肉,兼顾到味蕾和营养已是难得,而这几日每日菜品皆是不同,变了法地做成美味,都是她往日爱吃的菜式。
糖醋排骨、粉蒸肉、红烧肉、狮子头、笋干炒肉,还有炖的各种口味的排骨汤。
这日,阿姨将菜端上桌时,江意映由衷赞叹:“阿姨,你的菜做得越来越美味了。”
阿姨尴尬地嘿嘿笑着,待想起什么,忙补充:“这些菜,我学了好久呢。”
江意映笑问:“可是怎么全都是蕊蕊爱吃的,没有我爱吃的呢?”
阿姨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忙又问:“那映映想吃什么?我下去学学。”
映映是看出了端倪,叶蕊自然也是瞧出。
他来的第二天,便立即有冰箱入驻厨房,自此他们每日伙食改善尤其明显。
这些菜式从选材、搭配、切菜、包括调料口味,都在迁就她的口味。
阿姨是干练勤劳的当地山里人,虽在学校厨房做饭,可只会做面食,短时间内烹饪肉类,厨艺怎会进步那般神速?
以阿姨为幌子,是怕她知道是他每日做菜,不承他的情,是吗?
可这情他硬是非给不可,她不承都不行。
这日早上,叶蕊要去上课时,突然发现大姨妈突然造访。
肚子胀痛难受,痛得脸色煞白。
正要请映映帮忙上课,却见他不知何时来到她房外,见她脸色不佳,他似是洞察一切:“是不是那个来了?”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叶蕊点点头,说:“没事,休息会儿就不疼了。”
可他似乎有些担忧,二话不说就抱她回房,将她放在床上。
他说:““你在这儿休息,我去上课。”
他说完便走,都不给她阻止的时间。
只一会儿,厨房阿姨就拿了热水袋、柔纸巾,和她常用的那个品牌的卫生用品,送来她房里。
不多时,阿姨又端来了生姜红糖水,监督她全部喝下。
而他,在教室外的空地上为孩子们上地理物理等综合学科的课。
躺在床上热敷肚子的叶蕊,大致能听到课程内容。
他说:“你们能看到的一切事物,好奇什么,我们讲什么。”
有学生指着蓝天,他由宇宙诞生讲到云升雨降。
有学生指着高山,他由地壳运动讲到火山爆发。
有学生指着地面,他由高原盆地讲到地心引力。
所讲内容孩子们大多闻所未闻,他尽量用简单的语言阐释,具象类比,讲得格外生动有趣。
看不到学生的表情,可从争先恐后的提问和那亢奋的语气中可知,他为孩子们打开了奇幻新世界的大门。
后来,又有个孩子问他:“你是怎么来的啊?”
他说:“坐飞机,然后转汽车,再爬山上来。”
飞机,这现代文明的交通工具,孩子们从未亲眼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