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不自知——江婉儿
时间:2019-05-10 09:53:59

  老爷子知他意图,伸手阻止:“我不看。”
  宿老爷子也没说叶蕊这病是治得还是治不得,只在处方笺上写了几味药附上克数,叮嘱说:“晚上九点必须上床睡觉,早上七点一定起床吃饭,寒凉厚腻一律不准碰,要常笑心情好,半个月后再来。”
  宿鸣奶奶是慈祥的老人家,常带着笑意招呼着。
  被熏陶了大半生,也颇懂医理。
  就自家老头那的脾气,再看着同自己孙儿一般大的年轻男子那紧张模样,忙忙前来宽慰:“年纪轻轻得大病是老天在惩罚你们不良的生活习惯,回去按时吃药,听老头话好生养着。这姑娘体质应该是郁结虚寒,要先扶正固本,再软坚散结,行气活血,须得调理个一年半载。你回去多宠宠媳妇儿,逗她开心。”
  自宿家出来,邵亦轩紧张到出了满手的汗。
  他比她更紧张,更在乎,更害怕。
  在宿家门外,荠麦青青的田间地头,叶蕊微微笑着垫脚吻住他的唇。
  却被他抱在怀里紧紧箍住,不肯松手。
  父母将公司和工厂全都交给她,要将一切处理得当,她本就压力极大。
  而他去东欧那两年,她一方面对抗着对他的爱意,另一方面公司业务线还在扩张,她睡得晚睡得少,三餐不定,压力巨大,将自己逼得太狠,终究是积劳成疾。
  而现在有他在,工作是完全不许她碰了。
  他以极优厚的待遇,在给叶氏、工厂聘请职业经理人,为心事招聘资深设计总监。
  过程并不那么轻松,他前后奔波忙碌,与公司人员各方协商,而她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操心,自有他将一切处理妥当。
  这有人依靠的感觉真是很奇妙,忽然有点心疼曾经的自己。
  最后一次去心事时,摸着那些婚纱,反复婆娑勘验,如对故人。
  那些设计、线条、针脚倾注了她们多少的心血,很不舍,可也更豁达。
  所有人都不解兢兢业业如她,为什么完全放手,不工作了。
  他会将她拥入怀里,笑对众人说:“我不舍得她那么累,我们要过二人世界。”
  不想旁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她,对外界始终保密,所以,没几个人知道她生病了。
  当然,至亲之人无法隐瞒。
  映映难过到落泪,还要她反过来安慰。
  靳奶奶始终笑着说会好的,蕊蕊这么可爱,上天不忍心惩罚的。
  邵亦轩的母亲从没有一句让他放弃的话,还催着他们快快结婚,叶蕊还要头痛地想各种理由婉拒。
  她们都想方设法地介绍医生,给建议,还寻来很多土方子,告知生活饮食注意事项等等,他都一一记下。
  工作上帮她安排妥当,生活上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的人生从未如此轻松,没有难题交给她,不会连退缩的余地都没有。
  再也不用无路可走,还硬是挖出路来。
  不用暗自承受种种,无法说与人听。
  有他在,委屈、心酸、压力统统没有。
  他如那一身坚硬戎装,将她妥帖保护,细心安放。
  现如今的她跟退休无异,每日里只负责吃喝、运动和睡觉。
  她的外衣送洗或机洗,即便有打扫卫生的阿姨每日上门,可她的内衣睡衣全部都是他亲自手洗,绝不交给旁人。
  靳家叶家要请专业厨师烹饪,可他推谢。
  早餐偶尔是叶家阿姨来做,中晚餐都是他亲自动手,都是宿家奶奶从宿老爷子那儿问来的菜谱,再兼顾她的口味喜好,所有米面肉菜都是靳家农场无药无肥的绿色有机出产,她吃进嘴里的每一口,他都严格把关。
  中药极苦,他像哄女儿一样哄着她喝完。
  多方寻访,最终请了造诣极深的瑜伽老师教她瑜伽,足疗中医师、针灸推拿中医师,每日上门为她放松,配合治疗。
  晚上是他用食用级的大马士革油用玫瑰煮水,并滴入玫瑰精油让她泡澡。
  看着那满浴缸的特级食用玫瑰,叶蕊心疼,大马士革油用玫瑰极贵,而且产量很低。
  她往日里喝的都是靳豫自叙利亚为映映买的玫瑰园全程监控种植的。
  叶蕊如此浪费着,心有罪孽。
  她特意打电话给江意映,询问着:“我这样浪费靳豫特地为你种植的玫瑰,他会暴怒吧。”
  靳豫抱着他的映映,恰好在旁听闻,他说:“不会。因为这几年来你的玫瑰花茶和精油,全部产自轩轩买的玫瑰园。”
  当初,哥哥要给嫂嫂种植大马士革时,他人在东欧。
  哥哥特地打电话给他说明情况,又表明立场:“我对映映的心意,不能分给其他人。”
  他说:“那我来。”
  当时不想给她压力,就刻意让哥哥隐瞒了。
  这一隐瞒就隐瞒了三年,映映也是才知,更何况叶蕊。
  得知消息叶蕊难得地开恩赏赐:“进来帮我洗澡。”
  邵亦轩欣然进来。
  沐浴在玫瑰花间的叶蕊如女王审问:“你还骗过我什么?”
  还有很多事,现在坦白从宽还有救吗?
  特意询问过宿家老爷子,老爷子说是玫瑰疏肝解郁,对她有益。
  所以,为她每晚泡玫瑰浴,滴大量玫瑰精油,太过奢侈才引起她的怀疑。
  邵亦轩带叶蕊去了宿家几次,宿老爷子的怪脾气大概摸到了门。
  投其所好地聊起了花草鸟兽,又说太极、五禽戏、站桩打坐。
  宿老爷子才渐渐地同他聊上几句。
  这日,诊完脉,开了药,叮嘱完。
  正要走时,邵亦轩终于能够询问:“房事方面……”
  叶蕊不好意思地别看眼,装作正在瞧花园里老爷子种的翠竹出神。
  宿老爷子倒是不以为意,直白明言:“正常频率,以女方舒适感为主。”
  那他禁欲这两个月岂不是脑子抽了。
  如同得了尚方宝剑的邵先生可真是大胆地放开了手脚折腾。
  说来也怪,曾经叶蕊身体累,睡得晚,睡眠浅。
  而如今有他在,即便再折腾,睡眠质量都较之曾经好了太多。
  如今的两人,生活作息规律到可怕,早睡早起,食饮有节,起居有常,真像回到了原始时代。
  因为她生病,邵亦轩自学了现代医学乳腺疾病相关知识,还自学营养学。
  又读了许多中医典籍,懂了医理。又请推拿医生教学,他学会经络手法,每晚都要为她按摩放松。
  他的专业度比之乳腺专科医生都不差。
  转眼到了盛夏,邵亦轩说要带叶蕊去爬山。
  牵着她的手,在一个万里晴空、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带她去了捧心湖畔某座山的半山别墅。
  别墅区空气清新,环境幽雅,视野极佳,可直面观湖。
  叶蕊被邵亦轩领进某幢别墅大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庭院门口到别墅正门的拱形花架,花架上的藤本月季,瀑布似的垂落,红色、黄色、粉色、紫色像是彩虹花海,美得惊人。
  而靠墙的花园里还有葡萄藤,石榴树,如今已果实累累,看着很是喜人。
  还有精心搭配的园艺观赏花卉。
  别墅里,一楼正对花园的房间是为她准备的舞蹈房,可练芭蕾、练瑜伽,还细心地装了空中吊床。
  舞蹈房隔壁是推拿房,放着张推拿床,想是方便针灸师上门推拿针灸。
  试听室里大荧幕,却只有一张双人沙发,他想抱着她看电影。
  二楼是他们装修得堪比婚房的主卧,和光线明亮的书房,他还细心地装好了儿童房,蓝色的男孩房间和粉色的女孩房间。
  三楼是几间格调雅致的客房。
  原来,不是爬山,是给她惊喜。
  叶蕊看了一圈,最终停在花团锦簇的拱形花架之下,她满心欢喜地问他:“什么时候?”
  “你在靳家浴室摔倒的第二天我买的这套房。”
  那个时候就已经将她纳入人生,还真是闷骚到让人意外呢。
  之后他亲自设计、监督施工、甄选家具,通风除味到现在晾了整整一年,各项检测合格,才带她来。
  盛夏傍晚,夕阳斜照,在花团锦簇的拱形花架下,邵亦轩单膝跪地:“蕊蕊,嫁给我。”
  叶蕊撇撇嘴:“我不想结婚。”
  邵亦轩委屈至极:“你不能整天睡我,却不给我名分,不对我负责。”
  “我就喜欢吃霸王餐,不行啊?”
  你是女王,想怎样不行?
  本想将这幢别墅当做婚房,可任邵亦轩再软硬兼施,甚至闺房逼供,什么该想的该用的方法都用上了,可叶蕊如何都不愿结婚。
  可没名没分的邵先生依旧宠她宠得厉害。
  她半夜说了句想喝红豆粥,他二话不说起床为她文火熬粥。
  她看书时翻到这句,随口说着“山寺月中寻桂子,意象可真美”,他半夜背她上山入寺去寻桂花。
  她说好想数星星,他将行囊收拾好,开房车带她去内蒙,在外露营,在架起的天文望远镜里教她认星座。
  但凡她说过一个想,他统统都用尽办法地满足。
  以致于被惯坏的叶小姐晚上睡前,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我想要养小白脸。”
  言下之意,邵先生可以去帮我物色了。
  邵亦轩语中带醋:“我不白吗?”
  叶蕊反问:“你小吗?”
  他大她三岁,可现在不是流行和年下男谈恋爱,或者养个小狼狗什么的,听起来很带感有木有。
  邵亦轩颇有深意地问:“小了能满足你吗?”
  叶蕊:“小白脸长得帅啊,光看着就颅内高潮。”
  不出意外,大言不惭的叶小姐当晚被折腾得极惨。
  炎夏永昼,昨夜欠眠,第二日午饭过后,叶蕊已经累到不行。
  邵亦轩搬来贵妃榻,放置在她极喜欢的拱形花架下,叶蕊侧躺着,胸前盖着纱布薄毯一会儿就睡着了。
  叶蕊父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繁花锦簇的花园里树荫浓密,阳光透过藤月花丛洒下丝丝光亮,英俊的男人握着蒲扇一下一下不停歇地给睡着的美人扇风驱蚊,远远近近的知了叫声声入耳,炎夏午后,静谧地再无声响。
  他和她在这光影明暗里,岁月静好。
  不忍心打扰,可终究是得近前。
  听闻脚步声近,邵亦轩敏锐地觉察到有人来。
  他抬起头,看见是她父母,忙放下手中扇子,缓步走近,轻声打招呼。
  是的,最终还是惊动了她的父母。
  他们从开始的日日夜夜流不尽的泪,到现在渐渐学会接受现实,想方设法。可却始终瞒着年事已高的叶家爷爷奶奶,只跟他们说他们两人想要享受二人世界,所以,搬出来住。
  此刻,叶蕊母亲刻意压低着声音,问他:“蕊蕊怎么还睡着?”
  “她昨晚没睡好,中午有些乏。”
  “怎么不进去睡。”
  “她说这里风景好。”
  “外面有些热,拿风扇来给她吹着,你这样一两个小时地扇风会累的。”
  “没关系。风扇风太大,她睡着吹怕吹凉她。”
  经历这些事以来,叶蕊母亲心中是感动的:“她真是要被你宠上天了。”
  可话刚出口才知这话里忌讳极深。
  天,天堂,天国,西天极乐世界,都意味着生死别离。
  现在的他们都不忍卒听,刻意回避。
  她父母过来,怕在庭院吵到她睡觉。
  邵亦轩便抱她上楼回了主卧,许是昨晚折腾太过,此刻她睡得很沉,被他抱起后只在他怀里蹭了蹭,可却没醒。
  抱回房里,拉好窗帘,关上了门,轻手轻脚地下楼去。
  他为长辈倒水添茶,三个人坐在沙发聊着几句近况。
  聊了好一会儿,看看腕表,午睡时间该要结束了,邵亦轩要叫她起床。
  叶蕊母亲随口说着:“她想睡,就让她再睡会儿。”
  “下午睡太久,她晚上又闹着不肯睡。”而且医生特别嘱咐要早睡早起,午睡时间不宜过长。
  邵亦轩上了楼,连哄带吻地才把叶蕊拉起来,叶蕊穿着宽松的棉质长裙,舒适的软底蛋卷鞋下楼来,刚坐到沙发,邵亦轩已从厨房拿出煲好的红枣姜茶递给她。
  叶蕊自然而然地接过茶来喝着,和父母随口聊天。
  聊了不一会儿,门铃响了,是他请来的瑜伽老师上门授课。
  叶蕊懒懒地打个哈欠,往舞蹈室走。
  舞蹈室的落地窗正对花园,花园园艺是他和园艺师一起设计,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她喜欢的石榴红彤彤地挂满枝头。
  约莫一个小时后,瑜伽课结束。
  叶蕊在沙发上还未久坐,针灸按摩师又已上门。
  按摩室里有复古留声机、黑胶唱片,也有便捷的蓝牙音箱。
  此刻,正低声播放着钢琴曲,她悠哉悠哉地享受推拿师全身按摩。
  瑜伽老师、推拿针灸师都是他为她多方寻找来的,女性。
  邵亦轩要去厨房准备晚餐,可叶蕊母亲却是抢先一步,说:“我来我来。”
  邵亦轩自然不让,在客厅里开了电视的叶蕊父亲,帮腔着说了句:“蕊蕊说好久没吃妈妈做的菜,还抱怨妈妈不关心她呢。”
  只得遂了未来岳母之意,邵亦轩前去按摩室。
  他半跪着趴在床上的叶蕊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说:“蕊蕊嫁给我,好不好?”
  “婚礼很麻烦。”
  “那我们先领证,婚礼等你不觉得烦了我们再办。”
  埋在按摩床里面的人儿,好一会儿才说:“不要。”
  她想说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知道能活多久。
  不希望万一天人永隔,他以后顶着二婚再去恋爱。
  再婚与恋爱差异那么大。
  邵亦轩求了很多次婚,她每次都要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拒绝,什么有的没的理由已经被她想尽了。
  “你都不体谅我吗?我想尽快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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