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筹划了一下,都想好了,要真伤的严重,就索性送到北京去医,这不正好儿,陈小姐要学习,他要去打官司,全家还能一起,都把事儿给办了。
结果没想到三儿子一个个给放出来,身上全都干干净净的,没任何问题呀。
“打人啦?”聂工问。
二蛋最怕爸爸,轻轻嗯了一声,走路都是提着脚的,贴墙跟的时候汗毛都张着呢。
三蛋还带着陈甜甜呢,俩人手拉着手,没说话,走到墙跟,站直了。
不怪陈丽娜说聂卫民上辈子是红岩有名的黑社会老大,就他派头最足,一点事没有似的,还给给他开门的公安敬少先队礼呢:“警察叔叔,你们辛苦了。”
好吧,没一个受伤的。
既然没受伤,聂工又放心了不少。
不过,他最意外的是,向来特别乖巧的陈甜甜居然也会在一起。
这不,陈甜甜一从公安局出来就哭了:“聂伯伯,今天的事儿您可不能告诉我爸,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对对,陈叔叔真会打甜甜的。”三蛋赶忙说。
“怎么会事,自立不是打姑娘的人啊。”聂工说。
把聂工拉到一边,聂卫民才说:“甜甜最近思想老抛锚,而且不想读书,总说要到厂里去工作,只要操作机器,不需要动脑子算算术啥的,陈叔叔就打过她几次,咱们要说她今天出来不是来读书,而是找工作的,估计她还要挨打。”
聂工为二蛋操过心,也知道大人操心一个不喜欢读书的孩子,有多难,就说:“算了,我不会说的,赶紧都上车,回家吧。”
回到家,陈丽娜在厨房里做饭呢,聂工心急,进卧室找了一圈儿,闺女不在,就急了:“小陈,你闺女哪去啦?你在厨房都不看一下吗?”
陈丽娜指了指米缸上头:“那不是吗?”
聂工回头一看米缸上,平常陈丽娜放馍的篮子里,下面垫了两块里面壮着棉花的尿垫子,上面一个小包毡,里面眼睛明啾啾的,可不就是他闺女。
好吧,他的心又回到胸膛里了。
这不陈丽娜要问聂工为啥跑矿区嘛,聂工怕她知道仨儿子跑出去跟黑社会打架的事儿,又得为此而着火着气的,没敢说,正吱吱唔唔的撒谎呢。
聂卫民悄眯眯的就把篮子给提出去了。
小小的妹妹,也才刚出月子嘛,给哥哥提到大卧的炕上,三只脑袋凑一看着。
“她在看我呢。“三蛋说。
“胡说,看的是我。“二蛋头一顶,把另外两颗头都给挤远了。
聂卫民把俩小的往边上一掰,说:“别吵了,要不想晚上妈知道了咱的事儿骂人,就都乖一点,不要把妹妹给闹哭啦。”
既然没奶,那无论什么就都可以放量吃了嘛。
自打聂工从北京带回来过一包郫县豆瓣,陈丽娜就发现,豆瓣真是个好东西。
现在天热,蔬菜多,她从农场出来的时候,孙多余送了她一刀才从矿区割来的新鲜牛肉,又送了她一些毛肚和牛头皮。
虽然几个孩子不爱吃毛肚和牛头皮,但陈丽娜喜欢呀。
把牛肉一切,再拿猪油炒了豆瓣辣椒油,大热天吃火锅,汗出的越多越凉快嘛,毕竟后院里全是菜,尤其是还没长大的小甜菜,连根带菜一块儿煮进去,贼好吃。
“聂卫民,你就不跟我说说,你咋打架的,回来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这不要吃饭了嘛,聂工越看聂卫民,就越生气。
就跟那蓄利息似的,气的都扭一块儿了,真要打吧,这儿子都十三了,眼看齐他肩膀了,还真不好打。
但不打吧,聂工心头那个窝火,它就散不去。
聂卫民两手笔直的贴着裤管,头扬的高高的,就说:“我见过那个东哥,平时总爱在我们中学后面的小林子里撒尿,还喜欢带些不三不四的女的到供销社饮料,买啤酒,然后就老在那一带逛,我知道他是老大。”
然后,所有人都在追二蛋呢。
聂卫民捡了一块砖头,逆着人流,迎上后面懒懒散散,洋洋得意,叨着只烟正在点火的东哥。
一砖头拍到东哥头上,顿时头破人翻,转眼这间,整个世界就清静了。
而就在小混混们把聂家三兄弟围起来,准备给痛揍一通的时候,正好于东海经过,拨枪轰天,就把他们兄弟,连那些混混,给一锅子端了嘛。
聂工想了半天,觉得这孩子不打不行,总还是得打一顿的。
趁着陈小姐煮火锅的空儿,他把聂卫民给带到后面小树林子里,绑在树上,示意二蛋和三蛋两个看着,狠狠儿的,着屁股给抽了几皮带。
看爸爸走了,再看大哥在哭,二蛋就不明白了:“哥,这有啥可哭的呀,难道爸就那么轻轻的两皮带,你还觉得疼?“
“滚!”
“不疼吧,你下回要挨打,试试鼓劲儿,劲儿一鼓,肌肉一硬,打上去啪啪响,真不疼。”
“滚远点。”聂卫民给气的呀,往前走着,突然回身,就给了二蛋一拳。
二蛋人躲的快着呢,说个打不着,叨着手还要挠挠三蛋的胳肢窝儿。
三兄弟勾肩搭背,就回家吃火锅去了。
第155章 到北京
饶是陈丽娜一直要走要走, 但是厂里太忙, 愣是起不了身。
等到去北京的时候,已经过完元旦了。
妹妹都半岁啦,而聂卫民兄弟呢, 要说放老家,不是不行,比如聂卫民就很想呆在老家, 不愿意跟大人一起出去。
但是用聂工的话说, 只要不是早接晚送紧盯着,给他半个小时, 他都能出去跟人打一架。
矿区现在流氓小混混多得是,各个厂里不学无术的二代们, 还有从各地赶来骗他们钱的混子们, 聚到一起赌博、抽烟喝酒,还有就是, 专找些学生悄悄索要保护费, 挑恤闹事。
而聂卫民呢,因为一砖头把东哥给拍到住院,最后东哥在于东海的推动下还给劳改了, 不正是这些混混们的眼中钉嘛。
为防安全起见, 他必然得带着啊。
陈丽娜是想坐飞机来着, 但是看看一人一百多块的飞机票, 生生的就给吓住了。而且吧, 飞机票那是很难弄到的呢。
卧铺车厢, 整个六张卧铺下来也才二百块,横竖一家人在一起,晃晃悠悠,就当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了呗。
妹妹虽然还小,但去过的地方可不少。
陈丽娜要出差,只要距离短一点的,都会把她给抱上。她带着焦来娣,贺敏,仨人一起出差,总有个人照顾孩子,也造成了这孩子见谁都亲,不认生的性格。
这不上了火车也是,见人就笑。
“这孩子生的真跟个洋娃娃似的。”检票员瞧见了,还逗了逗她呢。
陈丽娜说:“喊阿姨好。”
妹妹不会喊,但人会招手呀,洋娃娃咧开嘴就笑啦。
这下可好,列车员直接把妹妹接过来,大声儿的就说:“借过借过,都躲一躲啊,老弱病残孕优先,让这个妇女先上车。”
好嘛,抱着妹妹的一大好处,那就是,她一笑,陈丽娜连队都不用排了。
煮了一大兜的茶叶蛋,又有炸好的油饼子,一路上吃的也不用愁。
蛋蛋照例是照顾小妹妹的一个,聂卫民躺最上面看书呢,二蛋最是坐不住,不知道跑那个车厢窜去了。
“郭滨说,像我这样的事情,现在整个共和国多得很。咱们有领养时的证据,以及我父母的遗嘱,这事儿应该不算难办,到时候我到法院,陈述了下事实,再跟二姨打场官司,房子肯定就能要来,不过就是花的时间多一点,你怎么还在发愁?”聂工抱着妹妹,正在看窗外的风景了,就问陈丽娜。
陈丽娜躺在下铺,给自己磕了个鸡蛋,说:“你说的那都是公事公办,但以我所知,很多官司呀,裁决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困难,你要到房子容易,但想把你二姨一家从那房子里赶出去,难呢。反正,去了再看吧。”
聂工养母乔淑的二妹乔慧,陈丽娜上辈子见过她的。
她自己是个地主出身,嫁的男人姓仇,是个贫农出身。
乔慧在陈丽娜见的时候,已经瘫痪了,起不来,靠个轮椅推着呢,而她有俩儿子,大的一个现在不知道在干啥,将来会出国,去非洲,小的一个是个军人,目前应该还在,但到79年的时候,应该会牺牲在越南。
老太太吵架功力一流,将来靠着丰厚的房产,以及租金,在北京日子过的滋润的不得了。
甭看天天只能坐轮椅,但手握大把房产,两个儿媳妇都把她当老祖宗,慈禧太后捧着。
要知道,乔淑好几个妹妹呢,但是吧,别人也就拿到自己那点儿就完了,而乔慧占到的,位于大栅栏的那个院子,十二间大平房,地段好,租金高,真等到将来拆迁,一夜之间,老太太全家都能鸡犬升天的。
总之,身在皇城根下,只要霸住了聂工那两处院子,乔慧一家从此之后,吃喝都不用再愁了。
陈丽娜仔细琢磨着,就是要一招致敌,把这老太太,从自己家的房子里给赶出去,还不伤自己的和气呢。
坐在火车上嘛,难免摇摇晃晃。
头一天妹妹还挺高兴的,但等到了晚上,灯一关,就哭开了。
孩子哭,自己家的人无所谓,毕竟是亲生的嘛,但别人要休息啊。
聂工这不爬起来,把妹妹抱着,就慢悠悠儿的走去了嘛。只要慢慢走着,她就会乖乖儿的睡觉,不会再哭啦。
不过,等聂工再回来,跟抱着□□包似的,刚要往床上坐,屁股就叫个人给抬住了:“有人!”而且,这人的味道,是二蛋都没法比拟的臭。
聂工心说,我买了六个位置,就是为了全家住一起,没有臭脚熏没有那种边摸着脚边啃烧鸡的人来坏胃口,咋才出去转一圈儿的功夫,床就给人占啦。
“同志,这卧铺有人了吧?”
“是啊,你没看我躺着呢吗?”躺着的那人不但脚臭,脾气也挺臭:“不要吵着大家休息,你看上面那不还有一个空铺?”
聂工好容易把妹妹给哄睡了,很不想叫这个臭脚大汉再给熏醒,就好心的劝他:“同志,我确定这床我买了票了,你赶紧起来吧,不然一会儿闹到趁务员那儿,多不好啊?”
来人猛的一个扎子翻起来了:“爷是军人,知道啥叫军人优先不,你往上铺睡去,这铺我占了。”
聂工心说,我党应该培养不出这个素质的军人来呀,就把手电筒给打着了:“军人有通行证的,拿来我看看,那个军区,那个营那个团的呀?”
要真是个军人,毕竟辛苦嘛,也许还是在执行任务,这臭脚,聂工也就准备忍了。
对方呼的下,伸了一只手出来,递给聂工:“赶紧看,看完还我。”
聂工抱着孩子嘛,没法看。而且,灯黑火黯的,只有绿油油的安全通道指示灯亮着呢,他正准备拿牙叨呢,聂卫民从上铺一翻身,把这人的军人通行证给拿上来了。
他自己随身带着小手电呢,吧哒一声打开一看:“仇天亮,一九四五年生……不对,伯伯,您这通行证上的通行日期是73年的,现在都77年了呀,您这一趟火车,走了四年啦?”
这人猛的一下翻起身来,鱼泡惺松的大眼睛,叫光给刺的有些睁不开来,揉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博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