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应暖可噤声未语,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以她们俩目前的关系来说,“同情”这词显然有些多余。
葛舒曼如同高傲的孔雀,展现得永远是自己漂亮的姿态,此时此刻也不例外。
她蔑视地盯着应暖可受伤的脚踝,“顾好你自己吧,你这张扬的模样,谁都知道今天的热搜在说你。”
虽然葛舒曼语气不善,态度孤傲,应暖可竟一点火气也没有,如果按照她之前的脾性,绝对要怼回去。
葛舒曼见她温温和和的样子,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发泄自己的焦躁,冷哼了一声便甩手走了。
就如同那个剧务小姑娘说的,葛舒曼看着高傲,实则并不坏,起码她言行一致,比起蒋梦那样的人,她显然真实很多。
后来应暖可再上微博时,发现热搜已经撤下,不过愤慨的网友们转战到了她的首页来骂。
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她挖了他们的祖坟一样,她也分不清是被收买的水军还是真的对她有那么大的不满,为了眼不见为净,她干脆连微博也不上了。
由于她的脚不方便,顾佳韵跟虹姐都住到了她家。
晚间时候,顾佳韵刷着手机,忽然叫道:“可可姐,又有后续发展了,不知道是谁的手笔,说慈善拍卖会上被你加害的人就是蒋梦。”
应暖可正眯着双眼敷面膜,现在难得有如此享受惬意的时刻,听见顾佳韵的话,不由地骂了句脏话,简直没完没了了。
“还说什么了?”应暖可凉凉地开口。
“反正就是骂你。”顾佳韵弱弱地说道。
“算了,别看了,再有什么热点新闻就过去了。”
“这里还有个投票,据说是宅男投的,蒋梦以前一直是他们心中的女神,遥遥领先于其他人,现在你隐隐有了赶超的迹象,说你嫉妒她。”
“照这么说,难道不该是她嫉妒我?”
“好像是,逻辑不对啊。”
“不提这些糟心事,过来扶我一把,我把脸洗一下。”
“你天生丽质,还敷什么面膜啊,让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
顾佳韵嘟着嘴不满地抱怨,应暖可弹了弹她的额头,微笑地说:“我可是靠脸吃饭的人,要不是有它,我怎么会有现在的资源?”
应暖可自黑得很开心,并不在乎被人说靠脸吃饭。
以为这件“加害同行”的事就这样了,谁知道第二天事情又有了反转,一个知情人士爆料其实是蒋梦嫉妒应暖可,故意拉倒应暖可来陷害她,她以前的单纯柔弱人设都是假的,同时附上了视频。
视频中很清楚看见应暖可根本没推蒋梦,反而蒋梦自己的手有细微的小动作,只是拍得并不算太清楚,虽然不能断定蒋梦有陷害嫌疑,不过可以肯定应暖可是无辜的。
看了这个视频,应暖可心情没多大的波澜,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她关心的是谁在暗中帮她。
第一个反应便是蒋肇庭,这种无形之中形成的信念让她心惊,蒋肇庭帮了她许多次,所以理所当然的就认定是他。
如果真是他,他不想说,她不好问,如果不是他,问了他又尴尬,应暖可正为这个问题发愁。
只是她心中的天平一方已经完全偏向了蒋肇庭,又往欠他的人情上多加了一笔。
风向标一变,之前骂她的人都消失了,护着她的人总算扬眉吐气,纷纷抽奖去霉运。
应暖可之前没说什么,现在依然没说什么,反倒是蒋梦发了条模凌两可的微博:因为我的事情让大家烦心了,我跟可可是同公司的师姐妹,请不要信谣传谣,离间了我们的关系,可可现在还在拍余老的电影,请大家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谢谢了。
应暖可看了蒋梦的微博,面色微冷,本来就是她有错在先,之前微博大肆辱骂她的时候不出来澄清,现在有人放了有利的证据出来,倒出来讲什么同门情谊了,还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不过她本来就不打算计较这件事情,虽然气闷,看看也就算了,好歹还了她清白。
漫长的两个星期总算过去,应暖可如同从牢笼中放出的兔子,满地撒欢跑动。
不过毕竟拖慢了拍摄进度,所以等她好了以后,余晖要求加快速度,电影也已经临近收官部分。
最后一个镜头拍摄的是女主角终于站上了心爱的舞台,望着台下关心喜欢她的人,她热泪盈眶,用那首标志性的《雪天使》为她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演唱会画上句号。
当她穿着那身白色连衣裙站下舞台中央,如同她第一次出场那般,脸上带着天真纯净的笑容。
可是一开嗓就让人扼腕,明明是那么漂亮的脸蛋,声音却沙哑得如同老妇。
她饱含深情地演绎完那首她最爱的《雪天使》,结束时已满脸泪水,最后深深地鞠上一躬,整场电影就此落幕。
本应喊卡的余晖久久未回神,他盯着台上的应暖可出神,那似曾相识的表演,令他想起了那位创作天才。
身旁的副导演推了推余晖,余晖恍如隔世,才带头鼓起了掌。
“所有戏份到此结束,辛苦各位了。”
余晖接过鲜花,送给这部电影最出彩的人物应暖可,她略显羞涩,从余晖手里接过鲜花时,面色绯红,始终觉得自己有些连累他们。
“丫头,待会儿有空吗?陪我出去喝杯茶。”
应暖可显然料不到余晖会提出这个要求,片刻的愣神后,果断地点了点头。
余晖大牌,别说主动约人了,别人约他都很难约,所以应暖可受宠若惊之下,自然立刻答应。
她简单收拾了下,也没让顾佳韵跟着她,独自和余晖出去。
他们来到一处精致典雅的茶室,古色古香,茶香淡雅,能使人浮躁的心情瞬间平顺下来。
应暖可一直觉得品尝是件高雅的事情,可她又俗又静不下来,不能领略其中的精髓。
余晖动作娴熟,没一会儿工夫,洁白如玉的瓷碗中,片片嫩茶色泽碧绿,透出阵阵幽香。
余晖笑道:“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能静得下心来好好品茶了,尝尝。”
应暖可接过余晖递来的瓷碗,闭上双眸,独特的茶香扑鼻而来,仿佛身心都被净化了,她小小地抿了口茶,有股淡淡的苦涩味,可是转味过来又带着点甘甜。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感觉别有一番滋味。”应暖可实诚地说道。
“年纪越大,就喜欢喝茶了。”
“您老当益壮。”
“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就约你出来喝茶了?”
应暖可淡笑不语。
“刚才看见你唱《雪天使》,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
“是吗?”听到余晖略显惆怅的声音,应暖可的心莫名地紧张起来。
余晖又没有了后续,望着墙上的字画,陷入漫长的沉思中。
久久的沉默后,余晖的声音又在空气中响起:“那是一个令人扼腕的创作天才,他天赋突出,热爱音乐,写歌从不为报酬,凭着的就是那股疯狂喜欢的劲,创作了许许多多脍炙人口的好音乐。”
应暖可已经猜到了余晖口中的人是谁,她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内心犹如波涛骇浪般。
“他十六岁创作了这首《雪天使》,当年这首歌风靡一时,却没人知道这歌的作词作曲者。”
“Ian和Eric。”应暖可轻声说道,语调中带着颤抖。
“当年的Ian十六岁,Eric十五岁,两个少年创作了这首当年最畅销最流行的歌。”
当余晖道出他们俩的年纪时,应暖可被深深震撼到了,没想到那么经典的歌会是两个少年所作,“余导认识他们?”
余晖抿了口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祥和,“他们二位啊,可谓风华绝代,才貌双全,其中之一你也认识。”
余晖看向应暖可时带着笑意,应暖可不敢置信,连声音都不敢太大声,试探地问:“Eric?”
“嗯。”
应暖可根本没认识几个如此出色的人,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只剩一个身影,那个对《雪天使》这首歌特别在意的蒋肇庭。
见应暖可面色诧异,微笑地问道:“猜到是谁了吗?”
“蒋大少?”应暖可不敢置信地问道。
“嗯,Eric就是蒋大少。”
应暖可想起那次在车上,她跟蒋肇庭聊起这首歌的时候,他那种怀念中带着哀愁的眼神,她在蒋肇庭面前夸Ian,而陈北却说更喜欢《雪天使》的词,现在想想他是有帮她解围的意思,可她竟在作词者面前说这歌词略显偏执。
“你唱这首歌时跟Ian演唱的方式很像,他有自己的独特性,而他又从未在公开场合演唱过,应该没人会,所以看见你的表演,我有些震惊,丫头,你认识Ian吗?”
“我……”应暖可欲言又止。
“你果然认识他。”余晖肯定地说道,语气既伤感又开心,“我第一次看你唱歌就觉得像他。”
第26章
余晖的眼眶有些许的湿润,神情飘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应暖可双手握着茶杯,指尖有些泛白,她低垂着眉眼,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了那个满脸温柔的人。
空气安静,只听得见茶水煮沸时的咕隆声。
良久之后,余晖才擦了擦眼眶,带着牵强的笑意问道:“是他教你唱这首歌的?”
应暖可扬了扬嘴角:“算是吧,我自己本身就很喜欢这首歌,想用这首歌参加歌唱选秀,一次意外,在练习时被Ian听见了,他指出了我其中的瑕疵之处,我那时候年轻气盛,也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便是鼎鼎大名的Ian,所以对他提出的问题嗤之以鼻,可是在他演唱了一遍后,我完全被震撼住了,他用跟原唱完全不同的演绎方式展示了一遍这首歌,我并不是抨击原唱,而是觉得他这版韵味更强,似乎更能唱出这首歌的感觉,当即就甘拜下风,前面还冷傲鄙视,这下子直接放低姿态虚心请教了。”
讲到这里应暖可脸上出现了一丝怀念的笑容,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滑稽的时刻,她继续讲道:“后来我们就约定了时间,我有问题就请教他,他也会教授我一些技巧经验,正因为在他的帮助下,我连续过关斩将,闯入了最终的总决赛。“
“像他的风格。”余晖脸上也是笑容,那条条纹路显得更加明显。
“闯入总决赛后,他说我们的上课时间到此为止了,可我觉得在他身上还有诸多可以学习的地方,暗暗地定下目标,等拿下冠军,有了资格再正式拜师,在这之前我一直叫Ian老师,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再不问可能就没机会了,所以趁他离开前,问到了答案,我才知道他就是Ian,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厉害,只可惜我最终没有参加决赛,而Ian也消失匿迹了。”
听完应暖可简单的阐述,余晖陷入了沉默。
这个样子的他令应暖可莫名地紧张起来,缓慢地问道:“余导,您知道Ian现在在哪里吗?”
“他……已经不在了。”
余晖的颤音非常明显,应暖可害怕理解错他的意思,苦涩地笑笑:“什么……意思?”
余晖看向应暖可并不说话,只是那张老迈的脸上满是悲伤。
应暖可心口紧缩,麻痹得仿佛没了跳动,脸上立刻湿润一片,双目涣散无神,失去了光亮。
在他突然没了作品问世的时候,她也用遍了手段去打听他的消息,可是Ian一向低调,从未用真名出现在众人面前,能打听的消息少之又少。
她也曾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是没有确切的消息时,总会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想着说不定他累了想休息,又或者他不再用Ian这个名字,总之会找尽理由来抚平自己不安的内心。
现在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那个曾经细心地指出她的不足,温柔地唱歌给她听的人不在了。
“余导,他那么年轻,怎么会突然……”
“飞机失事。”
“确定Ian在那架飞机上?确定他遇险了?说不定他侥幸活了下来……”
“确定了,他在登机名单上,而且有找到他的贴身之物,他家人确认了。”
“为什么没对外公布这个消息呢?”
“他既然选择了用Ian这个名字来代表他,就说明不想被人打扰,人也不在了,就别让世间的纷扰去破坏了他的安宁吧。”
应暖可始终无法完全相信这个噩耗,她宁愿相信他是隐姓埋名,找了片世外桃源享受接下来的时光。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喉间被叉住了那样的胀闷,胸口又像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眼睛发热又枯涩,整个人都不对劲。
应暖可喉咙发紧,哽咽得说不出话,只能用双手捂住脸颊,轻声地啜泣。
余晖也同样伤感得撇开视线,那么优秀的人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两个人被这股惆怅悲伤的氛围包裹着,淡淡的茶香冲不去这份伤感,化不掉这片愁云。
等两人出来时,虽然脸上还带着几丝哀愁,却已将几近崩溃的情绪收敛好。
离别前,余晖为难地说道:“丫头,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跟蒋大少提起。”
应暖可狐疑地看他,略失血色的脸上满是不解,想到既然是他们两个人创作了这首歌,就说明蒋肇庭很可能认识Ian,那为什么余晖又让她别提起这事呢?
Ian,蒋肇庭,两个同样出色得世间少有的人物,她不得不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道:“余导,蒋大少跟Ian……”
“别这么好奇了,尤其是在蒋家人面前,千万别提Ian这个人。”
余晖郑重地警告,说的时候表情肃穆严谨,跟刚才在茶室里判若两人。
见他如此谨慎,应暖可不得不扼杀掉心里头滋生的好奇心,余晖是信任她才跟她讲这段往事,也是为了她着想才告诫她。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应暖可的心□□调灰暗沉重,滞涩无光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某一点。
一想起Ian已不在世,她就难过得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