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想到这儿,便缓缓开口,道:“娘亲请放心,陛下没有提到他与我的什么。更没有用什么作代价。”
“——虽说忠平侯府与陛下之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若是我们愿意各退一步的话,事情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母亲。”她的唇角稍微弯起一点来。
第46章
说起来,其实想到男主那样危险的性子,顾澜若心底自己也是没底的。不过为了叫萧氏安心,她还是这样说了出来。
好在萧氏显然听了进去,面露些许欣慰来,握着女儿的手掌心也下意识的用力收拢了些。
这个时候,外头的小厮引着司礼监的太监进来了,并道:“姑娘,夫人。陛下专程差咱家来告诉姑娘一声,世子已送入合欢殿养伤,陛下遣了专门的太医照看,还请姑娘放心。”
顾澜若心里下意识的有些发热,面上还是端着笑意,道:“多谢。许嬷嬷,包一包封红送给大人。”
那太监却只笑道:“陛下如今都已亲自照顾姑娘的兄长了,可见姑娘的运道马上就到,奴才可担不起您的重礼。”
“只是……姑娘日后莫忘了照顾奴才一二,也好让小的在宫里头有个依靠才是。”
从前陛下对这位他的前未婚妻的态度暧昧不明,也从未在群臣跟前昭示过。前段时日,还亲自将顾姑娘送出了宫来,只是如今……难道还不算明朗么?
陛下素来冷心冷情,后宫里头没有任何一位主子不说,对旁的少女,可从未这么上心过。
太监原本都是没根的东西,在宫里面有一个盛宠的主子做依靠,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顾澜若自然发现这位大人误解陛下的意思了,她眨眨眼,还是道:“公公放心,我也是知恩图报的人。那这段时日,兄长在宫里的日子,就有劳大人照料一番了。”
“哎哟,不敢当,不敢当。”那公公面带笑意,躬着腰道:“奴才自当尽心竭力。”
亲自送走宫里来的公公,婢女才阖上门给退了出去。香炉里点着温和旖旎的沉水香,午后的日光落进来,一切的景致都恰恰好。
萧氏正打点着府里的中馈,顾澜若则捧着一本书在窗棂下的软榻上坐着看。她忽然道:“若若,母亲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顾澜若便漫不经心的问:“什么事?”
萧氏叹了一口气,爱怜望着女儿的侧脸,才道:“其实这些年来,虽说侯府的日子不好过。但是到底,陛下也不曾为难过我们。”
“若是陛下真的想做什么,自然是有一百个法子。但是侯府却也安稳到了今日,这里头,若若,可不只是陛下有意放过我们这么简单啊。”
顾澜若手里的动作不由顿住,假装不明白萧氏话里的深意。她心底隐隐有些紧张,还是道:“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萧氏注意着女儿的神色变化,才缓缓的说:“这些时日里,自从见到陛下以后,娘亲心里的那个结便松开了。若若,只要你也有意,母亲便不会再从中作梗,像当年一般插手你的婚约。”
“其实当年的事情,都是母亲的错,与你无关。与陛下,就更无关了。”
听到萧氏语重心长的这样说话,顾澜若眼睫微动,在雪白精致的脸蛋上垂下一片柔美的阴影。
她面上明明装作还在看书,只是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
而在另一边上,未央宫中,却都浑然是另一番光景。
紫云从宫外面收到了些许消息,才疾步进入内殿,在薛婉之的耳边俯首低语了几句。
薛婉之正枯坐在妆奁抬前,听到那婢女的话,一颗心顿时狠狠沉了下去,脸色也变白了几分。
她眼睫一颤,冷冰冰的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紫云哪里敢欺瞒自家主子,忙道:“奴婢不敢胡说!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是这么说的,奴婢……也是派人四处打听过,这才敢来禀报姑娘!”
长安城的百姓说的是,别看薛王府的二姑娘薛婉之表面上冰清玉洁、循规蹈矩的,内里却与宁王府的世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挑唆他去毁掉旁的少女的清白。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姑娘非但没点廉耻之心,更是心如蛇蝎,实在是可恨哪!
薛婉之微微一怔后,这才理解了背后的含义,忽然将桌面上的妆奁的东西尽数都摔在了地上!这样的东西,一猜便知道是顾澜若有意传出去的。
婢女们无不是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后,慌忙的跪下身去请罪。
她望着铜镜里自己的那张脸,想到之前顾澜若所说的话,却不由有转瞬的失神。“……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顾澜若什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她脸色惨白,不由又喃喃的念了一句。
薛婉之脸色惨白,说不清心底是酸涩更是恐惧,别看这样的少女在陛下跟前乖的,跟只小猫儿一般,为何背后却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都不像是从前那个顾澜若了。
“姑娘,您现下打算怎么办?”紫云小心翼翼走过去,将地面上的茶盏收拾干净,才担忧道:“顾姑娘的手段下作,生的那副容貌还有身段,分明自己是勾三搭四的人,却将不好的名声推到姑娘身上!”
“您与宁王世子何时有过什么交往,不过是因为世子被赶出长安,姑娘您没了证人,才任由她顾澜若自己编排罢了!”
“还能怎么办?”薛婉之抿紧了唇,神色冷冰冰的,“薛家向来看重名声,自然是只能避开那个女人的风头了。”
“先不说我还想成为陛下的宫妃,如果任由这件事情这么闹大,我岂不是没了机会了?”她斜了紫云一眼,眼神也冷冽了下来。
紫云理解了自家姑娘话里的意思,她忙将宫里的低阶宫婢一并遣了出去,并道:“……既然这样,奴婢斗胆问一句,姑娘可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后,并请太后做主?”
薛婉之移开视线,唇角本能的扯了一下,轻叹道:“如今陛下与姑母关系不好,姑母自己本来就有些自身难保,又何必去叫姑母烦心呢……”
“都是因为顾家的这个姑娘,叫薛氏满门都逼到了这个份上。”紫云忍不住抱怨道:“素日里见她面上单纯,竟也会耍这些手段。”
薛婉之冷冰冰的勾了勾唇,她从前也以为她好欺负呢。只是现在才明白了,如果没点这样的手段,她这样的身段还有脸蛋,又怎么保护好她自己?
仔细想起来,恐怕从头到尾,顾澜若都是有算计的。只是自己从前太念着陛下,所以变得轻敌了而已……
……
与此同时,宫城早已万籁俱寂,唯独只有三三两两的烛火在静室中瑟瑟摇曳。
宣誓殿内,容淮正在批阅奏疏。而傅青则是站在一边上的,神色淡淡,心底的心思不流于面。
“陛下。”他见陛下有些松泛时,才轻轻走上去,将茶水添热了几分,并道:“前些日子,街巷间传了些薛姑娘不好的流言来。薛姑娘来请陛下做主,被奴才斗胆回绝了。”
“怎么回事?”容淮眼都没抬。
“那些个人说她与宁王世子相交,还勾结暗害人家姑娘家的清白,薛姑娘还有薛氏一族苦心经营的好名声简直毁于一旦。且听闻……这些都是顾姑娘传出去的。”
他知道,薛婉之的名声再怎么不好,陛下自然都是不会关心。只是……这件事若是顾姑娘传出去的,那对陛下而言,到底是不一样了。
陛下一直都看重顾家姑娘。从前顾姑娘在宫里陛下身边的时候,乖顺得跟只小奶猫儿似的,只是背后也会这样收拾人,谁知……陛下听闻以后是什么反应呢?
容淮手中的动作果然顿住,薄唇轻轻挑起,才问了句:“真的是她么?”
傅青便低着头道:“奴才不敢欺瞒。”
容淮眼睑垂下去,听到这句话,清淡的眼底难得升起来几分兴致,“朕记得她才入宫那会儿,怕朕怕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却也懂得将爪子伸出手伤人了。”
“还真是难得。”陛下嘴唇微勾,低嗤一声,这话说得清清淡淡,只是傅青却不敢接的。
他只能试探着道了句:“您看,您是有什么吩咐么?”
容淮黑眸微沉,将折子扔下,才冷淡道:“不必理会这些流言,让他们传去吧。只是她能这样,倒叫朕是有些欣喜。”
“在宫里那些时日,倒没有被朕惯坏。”他嘴唇微抿,清清冷冷的道了一句。
傅青便道:“那是自然……到底是与陛下您有婚约的人啊。”
容淮又道:“顾景卿已经在宫里面了么?”
“是,”傅青答道:“近日天子近侍亲自前去潼关,将世子接了回长安。世子伤重,病情一直不愈。奴才按照您的吩咐,便叫了太医院的医官前去看。”
“那些个回来的人却只是禀道,世子的伤只是皮外伤,只是脑内首创,这才昏迷不醒。假以时日,便可好生好转。”
“朕知道了。”容淮低低道了一句,才说:“让人好生照看着吧。”
他意味不明的,眼眸又沉了沉,道:“……等着她那哥哥好了,便要亲眼看着朕与顾澜若的大婚。”
当初在他和顾澜若之间极力从中作梗的人,现在……他便要叫她的哥哥好生看着。
只是这个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天子近侍在殿门跟前跪倒的声音。
那人低低道:“——陛下,未央宫出事了。”
“今日傍晚太后无端遇刺,现已受了伤。如今未央宫内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以为是陛下的人动的手。”
容淮撩起眼帘来,修长骨节有些泛白。他紧紧盯着那处,声线变得冷了些,“放肆。”
“朕什么时候做过?”
傅青也是眼皮一跳,想来,不过是有人施的一出苦肉计而已,只想将陛下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第47章
傅青蹙了蹙眉。
当年容清殿下逼人太甚,所以陛下手腕强势的夺走了容清的皇位的时候,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便已使得朝野和民间物议沸腾。都很多人都在指责陛下不尊孝道,公然违背生身父亲的旨意……夺走自己弟弟的皇位。
只是那些人心里不清楚,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如果不是当年先帝将陛下逼入了绝境之中,陛下又……何必如此!而今天这件事情,大抵便是又有人故技重施,借一个“事母不孝”的由头,想对陛下施压了啊。
容淮冷淡的问道:“外面还有人说什么了?”
跪在外面的天子近侍便说:“没有了。只是未央宫的人疑心是陛下动的手,人人自危,想来宣室殿向陛下请罪。”
容淮这才收回目光,才可有可无的,冷淡说了句:“朕这个母亲,倒是从不叫人省心。”
“傅青。”他吩咐了一句。
傅青忙上前去一步,聆神听着吩咐,便听容淮清淡的道:“去查查薛太后是怎么在民间说的,还有,记得,将宫里这件事传到忠平侯府上去。”
“这……?”傅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陛下:“陛下这是为何?难道是想叫顾姑娘知道么?”
除了这个理由,他是半点也想不出来其余的缘由了。只是,陛下身边的事情已经是千头万绪,惹人心烦,叫顾澜若一个姑娘家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容淮将手里的纸张放在了烛火上燃烧殆尽,才敛着眸,眸色漆黑,若有若无的低嗤了声,“朕如今被人算计了,身在困境里面,便想见着一个人。朕照顾她这么久,也想她来照顾朕一次了。难道不该么?”
“你去告诉她就是了。”正在傅青仔细回味陛下话里的意思时,却听闻陛下又淡淡的道。
傅青心里砰的一跳,陛下的心思懂了七八分,应道:“奴才遵旨!”
民间便有句俗话说的是,扮猪吃老虎,他在后宫中这么久,也是懂得后宫嫔妃们争宠的手段的。虽说说这句话的人是陛下,不过,他却是早已知道陛下想做甚么了。
顾姑娘当年虽也做出遗弃婚约的事,不过据他这么久的观察,便明白姑娘内里到底温柔良善。所以……定会富有同情心的啊?
他忍不住都低咳了两声。
……
顾澜若还在侯府上的时候,许嬷嬷才从外面采买了基础用品回来。
她款步走进来,将东西吩咐下面的丫头带下去,便对着正在软榻上喝茶的顾澜若道了句。
“姑娘,今日奴婢出去的时候,见宫里似乎是出事了。”
顾澜若抬起眼来,问道:“怎么了?”
许嬷嬷将左右都屏退下去,一面替姑娘沏着香茶,才一面压低声音道:“……姑娘,昨日太后宫中遇刺了。且,人人都以为是陛下所做的。如今陛下已被顶到了风口浪尖上去。”
听到这句话,顾澜若掐在茶盏上的手指下意识便收拢了几分。
……倒不是因为她打心眼里相信男主,而只是,原著里面似乎也没有这一段吧?男主现在在太后跟前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又哪里还用得着多此一举,再派人前去刺杀?
她便还是不动声色的道:“已经确认了么?”
“自然不是!”许嬷嬷摇头,道:“事发到现在,陛下一直都未曾表态。只是朝野和民间倒是传得沸沸扬扬,有模有样的。想起来,便是有人故意为之,给陛下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来。”
“……听闻,连御史台的臣子都已觉得陛下做的过分。这样的争端,陛下继位以来,可是头一次。”
顾澜若皱了皱眉,垂眸凝视着手里的绣台,便道:“他们以为这么做,就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