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是什么人,如果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毁坏他的根基,那哪里还用得着他们来动手啊。
不过,男主登基不久,便圈禁了他其余的兄弟,无论是容清,或者是发配到南疆的四皇子。所以朝中也的确有些暗自反对他的人,他们很有可能趁着这一次民心涣散的机会为难男主。
少女托腮,手指微动,若有若无的思考着。
“不过,你说陛下为何都没站出来反击?”顾澜若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根本也不像是陛下的性子。嬷嬷,你觉得呢?”
“这件事牵连到太后身上,大周又素来都是以孝为上,陛下无论怎么说都是有问题的。还不若不说才好。”
许嬷嬷长叹了一口气,见自家姑娘这般浑然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的模样,便又只能徐徐开导道:“姑娘,听闻世子已进了合欢殿中。近日陛下的日子难过,陛下到底对忠平侯府有恩,姑娘打算进宫去看看陛下么?”
“——顺道,瞧瞧世子的伤也是好的。”
顾澜若喉咙里不由轻轻噎了一下。
即使男主真的被人算计,心烦意乱,她去了除了撞在枪口上,也似乎解决不了问题啊。
“陛下的日子再不好过,又能到哪儿去?”她便这样轻叹道:“如果我真的去了,说不定还会惹得他心烦意乱。还是算了吧。”
毕竟,原主也是伤害过男主的人之一啊。
许嬷嬷却不认同,道:“姑娘可认同一句话?人需得知恩图报,陛下此番对世子有恩,姑娘还未曾入宫去谢恩呢。”
提及这件事,顾澜若心里自然难免有些心乱。她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了红色大氅,目光才徐徐落到窗外的木兰花上,半晌后,才道:“……也罢,嬷嬷,你先替我准备一番吧。”
就这一次,她因为哥哥的事情去报答男主的好意。只是下一次,她就一定会离那座危险的宫城远远的了。
毕竟,她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要先避开自己被关进小黑屋才对啊!
听闻姑娘这样说,许嬷嬷眼底不动声色的染上几分笑意来,她道:“奴婢明白了。”并又道:“荷香,还不快出去命人备好轿撵。”
……
初春的长安城内,空气里有些泛冷,叫人时不时的也冻的一哆嗦。
忠平侯府的轿撵停在宫门口前,按照规矩,余下的路,便要顾澜若自己亲自走过去。
而今日的宫城里面显然有些不同于寻常,宫人们步履匆匆,脸上更是正经威色,似是在担心什么一般。远远的叫人瞧过去,无端便生出几分压抑感来。
顾澜若途径宫道的时候,便听见几位低阶宫人在悄声议论。
“哎你可听说这件事了么?昨儿未央宫的太后娘娘竟然遇刺了……伤的可不轻,这可是在宫里头啊。”
“谁说不是?竟还有人说,这与陛下有关。太后娘娘虽不是陛下的生母,但也有母子情分再。”
“噤声。你这样胡言乱语,小心自己的脑袋……”
“可……”那宫人显然害怕的眼睛都红了,“可分明人人都这样说!素日里陛下处置那些朝臣的手段我们又不是不知,可竟然对自己的母亲也这样……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太冷了些罢。”
这位小宫人的渲染显然是起了效果,即使她只是单单这么说了一句,便在宫人之间引起了不小的涟漪。
那些人的脸色又变得害怕了起来。
顾澜若的目光投过去,只觉得这位宫婢的轮廓有些眼熟。仔细一瞧,不正是当日陛下亲自发配去掖庭狱的宫女苏弄玉么?
她的心底微微一沉,仿佛有什么重的东西压在胸口一般。
苏弄玉对陛下有怨怼是很正常的,只是她那样落魄的身份,给她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在背后置喙陛下的。
所以,她觉得,这一次在苏弄玉的背后,兴许还站着其他的人。为的便是挑起宫里千层浪来,叫男主的名声扫地。
想到这儿,顾澜若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些,往宣室殿的方向走过去。
“哎哟,竟是顾姑娘入宫了。”傅青远远的,便瞧见了少女的身影,心下猛然一喜,忙迎上前去道:“为何姑娘也不提前派人通报一声?”
或许是因着外头的空气泛冷的缘故,顾澜若的脸颊有些泛红,她缓了缓,才道:“公公,我今日只是因为哥哥的事情,才入宫来谢恩的。”
“请问陛下现下是不是正忙着,或者,正在心烦意乱?”她温声道:“若是这样,我就只去看看哥哥,不打扰陛下了。”
傅青却是心底微沉,唇边上的笑意立即敛了几分:“姑娘不必担心,奴才这就亲自去给陛下通报去!陛下见着姑娘真的来了,心底决计是会高兴的。”
陛下见着顾澜若来了,总不会再叫他们这些奴才这样提心吊胆,担心他们什么事情惹恼了上位者了罢?
“什么叫真的?”从傅青的话里,顾澜若却猛然捕捉到了什么,她道:“难道陛下一早猜到我会过来么。”
傅青的脸色微微一震,却反口道:“不是,都是奴才胡言乱语,奴才这就先进去了。”
顾澜若犹有些不安心,但还是道:“好,麻烦公公了。”
片刻以后,便有宫人亲自出来,引着顾澜若进去。
容淮正肃容坐在檀案跟前,浏览着自己身前的这一叠折子。他听闻了外间传进来的脚步声,才徐徐抬起眸子来。
容淮目光落到她那张因为冷意而泛红的脸上,唇角微抿,道:“你来了,先过来吧。”
他的指节稍稍屈起,目光在那张脸上不着痕迹的逡巡,“若若,我们相识这么久,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来见朕。”他冷哼一声,眼睑微动,颇有深意,才这样道。
第48章
顾澜若闻言后,心神一跳,不由抬起眸来看他一眼。她见他反应还好,这才缓步走过来,却并没有怎么听懂男主话里的深意……
她只觉得自己脚上有千斤重,嘴唇动了动,还是道:“……这件事,的确要多谢陛下。若不是你,恐怕哥哥在南疆还会遇到很多麻烦。”
“我特地来对陛下道谢,也是理所应当的。”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到底……原主哥哥现在还完完整整待在男主的宫里面,她总不好再像从前一般和男主撕破脸面吧!
更何况,因为这件事,顾澜若的确对容淮心里有感恩之心。
容淮听见她这样的说辞,深色的眼底仍旧是不可置否的模样,也并没有说好,或者不好。
他忽然指节微动,抬眸,道了句:“你可听说过宫里最近的那件事了么?朕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顾澜若猜到男主说的,便是太后在宫里遇刺的事情。他难道是以为她特地进宫来关心她的么?
被迫迎着那道含着深意若有若无的目光,少女的脸颊不由染上一丝薄红,不是因为本能,而是殿内的暖意一时叫人也无法转圜过来。
她皱了皱眉,才轻轻道:“……清者自清。如果陛下没有做过的事情,又何必放在心上?更重要的,可以将真正的凶手找出来。只有这样,才没有人再会轻易疑心你。”
容淮紧抿着唇,似乎还是静静聆听着,却也不想表态。
半晌后,他才双手抱胸,慢慢说:“若是凶手找出来,却也没人会相信。那又该如何?”
顾澜若便道:“这些都只是小人的言论,陛下也不必真的在意了。”
对她说的这些话,落在容淮的眼底,便只生出些似笑非笑的意味。他俊眉微挑,才淡淡的问道:“为何忽然对朕说这些?怎么,难道这算是在关心朕么,若若。”
男主的声线略微有些本能的冷意,又带着她身上本能的,撩人的禁欲。随即,殿内便是传来转瞬的静默。
顾澜若似乎没有懂陛下在说些什么,眼睑微动,忍不住直视了他一眼。
却只能看见男主漆黑的眸子里,也含着些极淡的笑意。
不知为什么,顾澜若听到这样的话,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却又浮现出了梦境里的情形,少女从喉中溢出的低泣,还有不断逃跑的身影……
叫她都一时喘不过气来。
顾澜若便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才道:“就算是为了……报答陛下。羊羔尚懂得反哺,更何况,忠平侯府不算是没心没肺的人,自然会来谢谢陛下。”
容淮的薄唇微微挑起来一道弧度,静静看着眼前的姑娘,那意思便再明显不过了。
她尚且说得出口,她自己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就仿佛当初放弃婚约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不过,容淮却没表现出来什么,只是目无波澜的浏览着檀案上的折子,淡淡的道:“有人肯这么跟朕说话,朕自然是高兴的。你不要多心了。”
顾澜若眼睫低垂着,雪白手心里愈发捏出些许淡淡的薄汗来。
湿湿润润的触感,叫人心尖上也是痒痒的,淡淡的窒息感,有些不舒服。
容淮看了她一眼,飞快道:“传膳吧。”
这句话自然是对傅青说的。
要知道,陛下近日来公务繁忙,故而连膳食都用得不算准时,今日倒是如此勤快,倒叫傅青心头也微微震了一下。
他悄无声息的退出去,便也去招呼御膳房的宫婢们了。
顾澜若的心底却也有些意外,她皱了皱眉心,自始至终,她自然都没有在宫里面用膳的打算。
更何况……还是在陛下处理政务的宣室殿中,于朝堂而言,这样庄重肃穆的地方。先帝后宫的娘娘们都不能踏足。
毕竟在如今的长安城中,对她和陛下的关系早已传得满城风雨。很多人都在暗中揣测,陛下时常带在身边的女人到底是谁。
自从她被送出宫以后,自然而然的脱离了人们的视线中。不过,其中薛婉之还有温墨璃都榜上有名,她……从头至尾也到底没有和她们竞争的打算啊。
如果不是那一纸婚约,她和男主也没有必要牵扯在一起。
只是,正在想着的时候,傅青便带着宫婢们带了好几小桌子膳食来。
其中有些,甚至是从前常华殿的常有菜式,她在宫中的时候自然是吃的惯的。
容淮抬了抬下巴,盯着她道:“还不过来么?”
顾澜若才说:“……我现在不饿。”
容淮只又道:“今日膳房有一道炖乳鸽汤,若是不想吃,先过来垫垫肚子。”
虽说陛下如今已显得愈发的温和,其中还是有些不喜欢人拒绝的意味。
顾澜若一颗心都微微沉了一下,只是嗓子眼里堵得慌,如果她这个时候再拒绝,反而会显得自己没有道歉的诚意。
何况,她自然再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了。她抬眸,扫了扫窗外已经黑沉了大半的夜空,不由有些没由来的陷入沉思。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现在该用什么理由辞别男主,再回到忠平侯府去?
少女低垂着眼睫眨了两下,恰到好处掩盖下了自己心里的犹疑,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宣室殿内烧着地龙,四处都带着些热意,故而容淮穿的单薄,外衣很清晰的勾勒出男人颀长禁欲、宽肩窄腰长的腰身。
不知怎的,顾澜若的注意力甚至并不在这些菜式,而是在他周身人冷冽的气息上。
毕竟,她都已很长时间并未和男主接触过,再一次接近,难免会想到当初在宫里的时候,她自然半点不想回去。
容淮唇角微抿着,似乎对她的反应并未有什么察觉,却将热汤给她盛好了,再放到跟前。他慢慢道:“若若,可以等你想喝的时候,再喝。”
顾澜若便乖乖道:“好。”
只是,这个时候,她跪坐在檀案跟前,整个身姿都是端着的。纤弱的脊背僵直,与男主的距离实在有些近,叫她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容淮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反倒只是斟了一杯茶,道:“最近府上怎么样了?你还在辛苦么。”话语中都是平平淡淡、闲聊家常的语气,没有半点昔日的压迫感。
对于陛下突如其来的关心,顾澜若虽然面上不显,但还是有些把一颗心悄悄提起来。
她便说:“还好。自从哥哥被接近宫以后,那些人也不会再造次。”
容淮冷淡的眸光轻轻掠过她的脸上,语速极缓,又道:“那温若寒。他还有经常去见你么。”
顾澜若心下又往深处沉了几分,才道:“没有。”
“丞相公务繁忙,又怎么会日日往侯府跑?只是从前有交集的时候,才会略帮一帮忙罢了。”她嗓子眼里吞咽了一下,才低垂着眼,这样斟酌着道了句。
时下分明是冷意入骨的时节,只是因为内殿的这三分暖意,叫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顾澜若不知是什么缘由,只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些发烫。
……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见到男主的后遗症。
顾澜若有一搭没一搭的,这样思考着。
容淮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的身上缓缓逡巡了一番,忽然问道:“如果真的如此,你没有发现自己瘦了么?”
顾澜若:“???”
府上的日子比不得宫中什么都是一等一的锦衣玉食,更何况,侯府还面临着败落的境地,她又怎么会还像在宫里那样时时都精养着……
更何况,更重要的是吧,她的确没有发觉自己瘦了些。
在她穿过来的第一日便已发现了,原主绝对算是顶级的美人,她的身段玲珑有致、纤秾合度,无论怎么说,身上的二两肉都长在了胸臀上,男主又是怎么发现她消瘦了的?
容淮便道:“好了,不必想这些,多吃些。”
说罢,他便微垂下身去,专心致志的吃自己碟子里的食物。
独留顾澜若一人在风中凌乱,进也不是,退却也不是。
只是,正在这个时候,外间光滑的地板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有人道:“陛下,姑娘,世子方才醒过来了,奴才特来禀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