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淮清冷的面上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感知到少女温热的身体,浑身都轻微的僵硬了一瞬。
只是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温柔的眼底闪过一丝兴致来,他勾了勾唇,轻轻低下头去,语气微沉,道:“若若,知道我是谁么?你该叫朕什么”
顾澜若当然什么都察觉不到。
她咬了咬唇,微阖着眼帘,脑子里却像是撞进了什么不好的形象般,复又低低呢喃了一句,“你是……容淮?”
像是那个不好的男人。
想到这儿,顾澜若便下意识的想转过身去,挣脱身上的这个男人。
容淮薄唇轻微挑起一道弧度来,甚至离得更近了些,他将她抱起来,道:“若若,你该叫夫君。”
顾澜若肤光胜雪,眉心紧紧拧在了一起,似乎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她怔在原地,虽一时没有动,但还是没有睁开双眼。而是抿紧了唇,嫣红的唇瓣上留下一道牙印。
“不……我要喝水。”她喉咙有些哑,坚持不懈嘟囔了一句。
“知道了。”见着她还懵懂的模样,容淮眼底终于变得沉谧下来,指尖在少女耳垂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这才贴近了她的耳边上,他语气微沉,不容置喙,缓缓的说道:“先叫夫君。朕便喂你喝水。”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微热气息,顾澜若这下子眼睫终于剧烈抖了一下,大片的浓墨在雪白细腻的脸颊上留下一片漂亮的阴影来。
她晕乎乎的,被迫直面着他的双眼,抵住男人的胸膛,嫣红的唇瓣张了张,看上去显然有些不情愿。唯独语气还是软绵而且乖柔,她还是开了口,小声唤了句:“……夫君。”
“我想要喝水……”她不乐意的撅起了嘴来。
即使已嫁为皇后,在身为少女的年纪,还是自带体香。说完这话的时候,雪白的脸颊也已逐渐染上一片浅浅的绯红来,叫人不忍移开视线。
容淮眼底重新虽柔和如水,却也同时重新覆上来一片阴影。
他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烫,恨不得将她重重揉进自己的骨髓里面。半晌以后,眸子里的深色添了几分,他这才吩咐人将清水送进来。
“起来,朕喂你喝。”容淮的嗓音无波无澜,带着一丝撩人的禁欲。
宫婢将添了茉莉的清茶送进来,跪在地上也不敢抬起头来。容淮将少女抱在自己膝上,才亲自将水送到她的嘴边上去。
顾澜若昨日睡的迟了,现下还在深度睡眠之中,加之容淮动作又故意放轻了,故而少女对外头发生的事还是浑然不觉,现下竟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直至容淮掌心里的杯子都见了底,她仍旧阖着眼帘,软绵绵缩在男人的怀里。
整个身子都像是软若无骨一般,雪白的双腿蜷缩,若隐若现掩盖在被褥里。
容淮眼眸低垂,只觉得下腹有些发热。
宫婢只觉得气氛有些不正常,便小心翼翼的问:“陛下还需要水么?”
容淮看着怀中的少女乖顺的模样,眸子沉了沉,冷道:“不必了,你们都先出去。”
宫婢似是明白了什么,很快悄无声息的,将帘子放下来,整个人退到了一边去。
……
内殿的气氛沉静如水,再度只余下帝后二人。
顾澜若清醒过来的时候,见到容淮抱着自己的姿势,不免也吓了一跳。目光落在自己的内殿中环视一顾,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啊……许久才安定下心来。
她眨巴了下眼睛,心底有些虚,忍住心底的波澜,问道:“陛下,出了什么事么……”
容淮居高临下看着她的时候,眸子黑沉沉的,勾了勾唇,才漫不经心道:“今日的药为什不不喝,嗯?”他嗓音微哑,又淡淡问了句:“难道还等着朕来伺候你?”
顾澜若的心底顿时像是漏了一拍!
她如果这么想,这又怎么可能?!
顾澜若很快的将东西从陛下手里抢夺过去,十指都在轻微的发抖。
她眼睫低垂下去,原本容淮喂她喝药是没什么的,只是……她一觉睡醒过来,却一眼看见自己亲密紧靠在男主怀里……
这是多么耸人听闻的一件事啊!!!
“你又在怕什么?”他的眼底含着几分浅笑,将她紧张得合拢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才嗓音低沉,淡淡的道了句:“若若,不管我们有没有孩子,你都会是朕的皇后。怎么,难道还没有习惯么?”
“朕对你的宠爱,原本就不在乎子嗣上。”他摸了摸她的脸蛋,嗓音清冷,似笑非笑,一字一句,又再度重复了一句:“——不管你会不会有身孕,你都不能离开这儿,记住了么?”
更何况,他一定会治好她的身子,再好生的护着她的。不管是谁给她下的药,都会被找出来。
第71章
顾澜若现下脑子里尚且还是晕乎乎的,听着陛下说出口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脑子里就更像是有一团浆糊似的。
她从陛下怀里出来,神情淡漠,淡淡的道:“大清早的,你的这话似乎是有什么深意,我反正又不懂。”看上去有些赌气的意味。
容淮眼底的笑意似乎是消失了,眸子黑沉沉的,一转不转盯着她,才温声道:“朕不需要你懂。记得好生喝药,调理好自己的身子。”
“若若,你只要记得,别再故意折腾自己了。”
顾澜若听着这样的言语,眨巴了下眼睛。顿时生出一个不好的念头来,男主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又在怀疑是她给自己下药了?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无法理解,男主是怎么会这么多疑的??!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她将被褥往自己身边牵扯了过去,蜷住双腿,低垂下眼眸的时候,语气有些生硬,“……反正怎么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了。”
容淮似乎是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嗓音低淡,这才道:“只是若若别忘了,让朕这么不放心的可是你自己。”
他将她抱过来,抵在自己胸膛上,才低低的道:“朕又没有怪你,你是朕的皇后,原本不该让你成这副模样。”
“无论是谁这么做了,都该为你付出代价,懂了么。”他的嗓音无波无澜,却有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
宫婢只站在一边上,偷偷打量着陛下的神情时,心下却禁不住微微发寒。听陛下的这语气……若是真的将背后的人找出来,恐怕剥皮抽筋也是不够的……
顾澜若窝在他的怀里,自然更能感知到男主身上的寒意。
她的心底千念百转,心绪更是起伏不定。一双雾气迷蒙的眼睛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嘴里支支吾吾的,形容可怜,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也有点不懂,剧情发展成现在这样,貌似真真假假的,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容淮俯下身去,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这副乖顺的模样,忽然想尝尝她的味道。他咬住她的唇瓣,并且向里推进形成攻势。这才在低微的喘息中,目光深深道了句:“……若若,你要乖。明白了么?”
少女低低“唔”了一声,飞快的低下眼去,脸颊也染上些许深红的颜色。
而正在殿内一片旖旎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殿外头却传来了傅青恭谨而小心的声音。
他就立在帘子外,斟酌了片刻,才说道:“陛下,薛太傅携自家女眷脱簪请罪,正跪在椒房殿外磕头请罚,请陛下惩处薛婉之的罪过。”
随之响起的,还有外间太傅年迈且微颤的声音,“——陛下,太后糊涂!婉之糊涂!在宫里头犯下了大错,还望陛下降罪,老臣甘愿替她二人受罚!”
“只愿皇后娘娘身体安康无虞,否则,薛家人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啊!”
紧接着,便是急促的以头触地沉闷的磕头声,混杂着薛氏女眷低低的啼哭声。远远听过去,哀怜又可悲,好不可怜。
椒房殿原本是历来正宫娘娘的居所,是从不允准朝中外臣进入的。只是薛太傅是太后的亲兄长,又是薛婉之的生身父亲,如今借着看望太后的名义,想要进入为自家人内宫请罪,宫内的侍卫也没有敢拦下来的。
只是大清早打搅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独处的时间,恐怕也是没个好下场的,傅青目光扫过去一眼,在心底暗自嘀咕了一句。
果不其然,内殿里没有传出半点声音来。容淮眼睑低垂,眼底冰冷,竟没有想理会他们的意思。
顾澜若心底也看不懂男主的意思了,便问道:“陛下不出去回一句么?”
容淮手指只抚过她的长发,漫不经心问了句,“若若想么?”
顾澜若心底又忍不住吐槽了,说到底,她和薛婉之的私怨,是和薛家满门扯不上什么关系的。但说起来,她也不是圣人,自然也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替薛家人求情,便将被褥扯过来盖在自己面上,静默的道:“我又算不了什么,还是随便陛下罢。”
薛家人的结局,与她原本也没什么关系的。
容淮盯着她的模样,眼底浮上来一丝柔和的笑意,只是笑意很快便消失不见,语气还是如往常的冷淡:“既然他们想要跪,让他们跪就行。朕原本就想收拾薛家那些东西,如今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朕又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呢。”
男主说这话透着丝丝缕缕的冰冷之意,顾澜若在被褥里咬了下牙,没说甚么。
而在外头,大半晌过去,薛太傅仍旧带着自家人不断的磕头,夹杂着女眷的低泣声,里头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似乎陛下竟是有意晾着他们在这儿跪着认错一般!
想到这一点上,薛太傅只觉自家的命途更加可悲,闭了闭眼,请罪的声音也更加凄厉了。跪在地板上的身形摇摇欲坠,竟像是冷风里头随时都会掉下的树叶一般。
傅青有些看不下去,只得走过去,低低提醒道:“太傅大人,陛下想来正忙,是不会见您的。您看您还是……”
薛太傅睁眼,见是傅公公,悲悯的叹了口气,才道:“谢过公公。只是若今日不叫陛下出口气,替家里那个不懂事的赎罪,老身便是死了也不能合眼哪!”
他话里虽这么说,只是更多的,自然是为的薛婉之减轻责罚了。
陛下如今正生薛家的气,他们今日来当着整个宫里的面,放低姿态请罚,叫陛下消气的才好。若不是如此,恐怕……薛婉之的责罚便不止是下嫁这么简单了!
单说宫里头的那些手腕,白绫毒酒,不也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么?
想到这儿,薛太傅的身子都不免颤抖起来。
薛家的夫人薛康氏却心疼自家女儿,可怜的扶住太傅,才道:“既然陛下现下不愿见,我们还是先回去,再等等消息。到底太后与陛下也是母子一场……”
“你这妇人又懂什么!”薛太傅气的甩开薛康氏的手,脸色铁青一片,“你给我跪好!陛下与娘娘就在里头,又岂容你在这儿放肆!”
薛康氏遭了这么一顿呵斥,自然是不敢再乱动,却也不甘心,心疼的看着自家戴罪的儿女,暗自又抹了眼泪。
这一幕傅青都看在眼底,心底虽觉有些讥讽,面上却也不显露出什么。只是道:“我已将该说的都同大人说了,若是惹恼了陛下……”
只是,正在这个时候,“砰”的一声闷响,薛太傅却直直的轰然倒地。
“晏郎!”薛康氏微微睁大了眼,惊呼一声后,眼泪滚滚而下,扑到夫君身上。不仅是薛康氏,一向稳重的薛家嫡长子薛平衍也面露急色,赶过去查看父亲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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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眼见着闹成这样,只觉头疼,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向陛下禀报这件事时,这个时候,椒房殿的门却开了,容淮从里面出来了。
傅青连同着周围的近侍忙跪下请安。
容淮过来的时候,神色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薛家人也不敢含糊,先将薛太傅放在一边,过来行礼赔罪。
薛平衍跪在地上道:“家父身体虚弱,污了陛下的眼,还亲陛下恕罪。容许臣去为父亲请个太医过来。”
容淮的眸子在薛太傅的身上一扫而过,复又落到薛平衍的身上,淡淡的道:“今日你父亲进宫,搅得天翻地覆,难道是怪朕对薛婉之的惩处太严了?”
“或是对朕有什么不满,非要闹到皇后的椒房殿门口来。”
“臣不敢。”薛平衍皱眉,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当即道:“家父绝不敢打搅陛下,只是为的替薛婉之请罪。薛婉之做事太糊涂,都是家父教养不当的缘故。还请陛下恕罪。”
容淮静默了片刻,才在薛家家眷的面上扫了过去,他们均是服饰整洁,女眷脱簪,眼眶发红,连幼女的额心都磕出来血来,的确都是诚心认错的模样。
堂堂长安的高门大族闹成这副模样,似乎也是头一次了。
看来这薛太傅的确聪明,懂得恰到好处与太后断绝关系,依次保全自己的整个家族,容淮低嗤了一声。
片刻以后,容淮才看着薛平衍,平静道:“太傅也是老臣,既然只是薛婉之的过错,朕自然不会随意牵连你们。你先去叫太医罢。”
薛平衍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僵直的脊背稍稍一松,道:“多谢陛下开恩。”
“只是——”容淮话锋一转,移开了视线,言语冷漠,又道:“薛婉之和薛太后这些年在宫里的所作所为,你既然心底清楚。你可以救整个薛家,却救不了她们,明白了么?”
薛平衍显然有些惊疑不定,又问了一句,“……陛下?”
“朕的意思是,从今日起,她们与薛家再也没有关系,朕便当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容淮低眸,眼底没有什么波澜,又语气散漫道:“你父亲是聪明人,他自然该明白朕的意思。从今日起,她们二人,便是庶人了。”
听到这句话,薛平衍顿时面色一白。非但是他,素来疼惜女儿的薛康氏也忍不住捂住了胸口,眼泪淌了满面,甚至也有快要晕厥的迹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