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凉微一点头,反身跃起,护心剑在她手中折射出好看的锋芒。
单洛微微眯着眼看着桃林间执剑舞动的女子,嘴角不觉上扬,眼中笑意更浓,不愧是他亲自所选,最好的一把刀。
一招剑毕,霜凉缓缓落地,将护心剑负在身后,抬头看他。
单洛踏着一地花泥缓缓靠近霜凉,替她摘掉发间沾惹的树叶,轻道,“很好。”
此时她十四,他十九。
霜凉已初长成亭亭模样,纤长的身姿,细长而锋利的眉,挺拔的鼻梁,薄凉淡色的双唇,并不太长的黑发垂在胸前,一身玄衣,眼中眸光冷淡,是如冰雕般的美人。
-----今日小段子----
一日记者采访凤七七
记者,“凤七七姑娘,你觉得你有什么优良品德?”
凤七七想了想,“我虽然颜又好看,又是个富二代,但我特别能吃苦!”
一旁的帝君瞥了她一眼,“你约莫多说了个字。”
凤七七,“什么字?”
帝君淡淡道,“苦。”
第29章 段子君上线第二十八天
因为习武较晚的原因, 霜凉必须付出双倍的努力才能赶上旁人,别人用了晚膳后都自行歇息去, 她却常常一个人练剑练到深夜。
冷月白光之下,总是能看到一个身段单薄的少女一个人在夜里舞剑, 一招一式都无比谙熟,只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直到做到最好。
单洛对霜凉的要求很苛刻,在训练她练剑时会一反平时总挂着疏懒笑容的面容,总是眉头微皱,神情肃穆端严。
霜凉很不喜欢他这个样子。
最初每每在霜凉向单洛展示过自己苦练的成果后,单洛总是微皱着眉厉声斥道, “你这是没吃饭吗?!你到底是在绣花还是在舞剑?!”
“灵动有余,但劲力不足,你要记住你手中握的是剑, 要的是快,准, 恨!不是折腰曼舞!”
每当单洛骂她, 她便会紧握手中的剑, 死死地咬住下嘴唇,低着头一声不吭,直到指节被握得泛白。
看到她这个样子, 本来面色严肃的单洛也常常会软下心来,轻叹一声,走到她面前, 松开她紧握的手,缓下语气来对她道,“阿凉,我知道你可以做得更好,不要让我失望。”
霜凉抬头看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坚毅的光。
单洛笑了笑,他当初会选中她,便是因为她这样的眼神,像只永不服输的小兽。
他让她别让她失望,她便越拼命的去练习,直到做到最好,直到做到他满意。
她如此拼命并非她倔强不服输,只是,她比较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
此时是冬日,深夜的空气甚是冰凉,而霜凉却穿得十分单薄只因穿上棉衣会滞带挥剑的动作,那样便舞不出单洛想看到的最好的剑招了。
寒风凛冽,在暗夜里肆意地刮着,冰凉的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单薄的衣料被风吹得贴紧肌肤,是刺骨的冰冷。
霜凉咬紧了牙关,动作却无一丝停滞,月光下她手中长剑泛出的青凛光芒映照得她面容在暗夜里忽明忽暗,细长的眉眼间是坚忍神情,带着锋利而单薄的美。
而霜凉并不知道的是,常常她深夜练剑时,数丈之外的梧桐树下总站着一名华衣的男子,双眉轻皱,看她的眼神幽冷而深邃。
看见寒风将她脸庞吹得泛白,男子握着红色披风的手渐渐收紧,直到指骨咔咔作响,却从未上前一步。
直到后来霜凉终于做到最好,单洛欣慰地看着她,语气中透着喜悦,“我没有看错,阿凉,你会是我最好的一把刀。”
这时候,单洛送了她一柄短刀,他说,“在距离靠近时,只有短刀才是最致命的武器,也是最适合用于突然袭击的武器。”
霜凉接过单洛手中的短刀,刀鞘上镶了深绿的青松石,盘绕的纹路古致,霜凉轻轻将刀自刀鞘拔出,眼前白光一闪,霜凉微微眨了眨眼,刀身上清晰的映出自己的面容,好锋利的一把刀。
见他瞧得仔细,单洛又将短刀给拿了回来,“看好了,该怎样用短刀杀人。”
教霜凉使用短刀需要近身相授。
十里桃林里,一阵劲风掠过满枝繁花尽落,黄昏的余晖撒在铺了一地的花瓣上,折射出朦胧光影,华衣的翩翩公子面带笑意的躺在花间,玄衣的少女欺身压在他身上,碾碎了一地花泥。
少女散落的长发落在他肩头,手中泛着青凛光芒的短刀离他的喉咙仅是一叶之隔。
她双颊微微泛红,眼中波光颤动,开口的声音却依旧平静,“单洛,我赢了。”
单洛将手枕在脑后,俊美的面容仍是玩味的笑容,“那又如何?”
霜凉微微一愣,目光有些许的飘离,半晌,霜凉看着单洛笑着的面容缓缓开口,语气无半分的迟疑,“我可以保护你了。”
单洛明显地一怔,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霜凉,身边有花瓣无声飘落。
霜凉不明白他眸中神色,只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抵住他喉间的手便略有松动,就在此时,他忽的反手握住霜凉拿刀的右手,一个反身,便将霜凉压在了身下。
他夺过她手中锋利短刀比在了她喉间,他将她压在身下,脸上又染上慵懒笑意,腾出一只手轻轻理了理霜凉额前沾了花泥的黑发,是戏谑的语气,“你并没有赢呢,阿凉。”
说完,他笑着松开霜凉,一个暗力便从她身上站了起来,霜凉被压得有些许的疼痛,双手吃力的撑起身子,眼前却出现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霜凉抬头看了一眼单洛,他眼中的笑意太浓,折射出的光辉也太过耀眼。
霜凉心中一紧,错开与单洛对视的目光低下头去,头顶又传来单洛慵懒的声音,“阿凉打算让我一直这样弯着腰吗?蛮累的啊。”
霜凉眨了眨眼,不自然的将手覆上他掌心,单洛握住他纤细的五指,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拉起,因她有些失神,未站立稳当,便撞进了单洛怀里,这一撞她方才回身,赶紧移步退开。
单洛看着霜凉略显笨拙的动作微皱了眉,语声也沉了下去,“阿凉,记住了,在没杀死对方之前,你便还没有赢。”
“太早得意,只会让你身首异处”
霜凉看着他,“不会的。”
单洛轻轻一挑眉,“不会?那这次是为何?”
霜凉望着他,眸光微颤,似犹豫了很久,她才开口,“因为是你。”
因为是他,所以她毫无防备。
单洛的神色又冷了一分,他转过身,只道了句,“我们该回去了。”
从那以后,单洛再没有亲身教授过她剑术,甚至于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再一次见他,是他让她去杀人。
第一次任务,她完成得很好,但她哭了。
第一次只能算是个考验,所以让她杀的,也只是个只知饮酒作乐的浪荡花花公子,在此之前,霜凉虽早就看过无数同类相杀的血腥场面,而她也不是第一次杀人。早在她七岁时,她便已经杀过人了。
那时仍是饥荒的时候,她好不容易讨到了一个热馒头,还没吃上一口,一旁的一个乞丐便扑上来要抢她的馒头。对方是个成年的男子,论蛮力她是如何也敌不过他的,那时的她没有一点犹豫便举起了一旁的石砖朝着他的头猛的砸去。
面前的人便轰然倒下,额前血流如注。
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掰开他的手指拿回自己的馒头,便再未看他一眼,转身跑开了。
那时她便听到有人在议论,“好狠的丫头!”
所以她想她是不怕杀人。
只是不知为何,当单洛真的要她去杀一个与她无关的人时,她的手却隐隐有些发抖,但她想着不能让单洛失望,所以她还是将刀刺进了那人咽喉。
是夜,月光倾下,是一片清冷淡光,霜凉自月光中走出,血液在她深色的玄衣上凝成一片近墨色的暗红,似夜里绽放的黑色蔷薇。
单洛一人站在门口,身后的青灯幽幽的燃着微凉的灯光,在夜灯里摇曳明灭。
他看着在冷月白光中一步步走近的霜凉,她生了一张绝美的脸,若她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只要见过她的男的,定会对她一见倾心,可作为杀手的她,美则美矣,却带着来自地狱修罗场般的死寂与冷艳。
霜凉走到他身前,抬起头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杀人了。”
“我知道。”
单洛看着紧紧咬着下唇的霜凉,淡色的唇已被她咬出血色,他眉头微蹙,流露出不忍神色,叹了一声,语气轻柔的道,“阿凉,你害怕杀人吗?”
霜凉很肯定的摇头,“我没有怕。”
“那为什么哭?”他伸手拭去她脸上泪痕。
霜凉微怔,只道,“我不知道。”
她想也许她真的不是怕杀人,只是在那人鲜血溅到自己身上时,她感到人命是那样轻贱,这让她觉得悲凉,她知道,总有一天,她自己也会死得那样轻贱。
此后单洛交给霜凉杀人的任务,霜凉都一一完美的完成,但她有她的原则,她只杀她该杀的人,从不伤及无辜。
甚至因为如此,有一次为救下一个无辜的孩子差点儿丢了命。
那时看着肩胛被砍出了一个大口子的霜凉,单洛冲她发了火,说她并不适合做一个杀手。
杀手不应有怜悯之心,冷血无情才应该是她们的本色,可霜凉,她的心从来不是冷的。
但单洛看着这样的她,心底却又漫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竟有些庆幸霜凉不像他其他的杀手,是只知杀人的傀儡,但作为一个杀手的主子,似乎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杀手本应就是冷血无情的,这样,才能最利落娴熟地砍掉敌人的头颅,不带一丝怜悯。
怜悯与慈悲对于一个杀手而言实在太过多余,有时甚至会坏了大事。
他一直以为,他是一个除了权利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抛弃,甚至连人性他都可以抛弃的人,但这样一个人,现在却纵容他的杀手有那样多余的怜悯之心,这并不像他。
-----活在段子里的主角-----
凤七七:常焱,听说你撞人了
常焱:才没有,那老太太自个儿倒我面前的
凤七七:这样啊,那你怎么解决的?
常焱:这个太简单
常焱:我掏出手机放了首《小苹果》那老太太噌一声弹起来,跳着广场舞就走了,临走之际还幽幽对我说:小伙子,算你狠!
第30章 段子君上线第二十九天
单洛交给霜凉的任务一次比一次艰难, 一次比一次险恶,但霜凉依旧能完美的完成, 尽管很多时候都只能拖着半条命回来,遍体鳞伤。
作为一名杀手, 其实从来没有什么全身而退,无论武功再高,在死人堆里打滚的人总免不了受伤,但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霜凉都会强忍着坚持下去,因为她知道,单洛在等她。
每一次她去完成任务, 单洛都会在算准她回来的时间,在门口等她,她不知道他对其他杀手是否也是这样。
有一次, 她的任务是去刺杀一个异族的王子,但就在她得手之后准备逃离时还是被发现了, 她架着马逃离城门时, 上百支箭羽齐齐向她射来, 最终一支箭直接刺穿了她的肩胛,但她却只是咬了咬牙单手骑着马继续前行,她拖着肩头的箭伤伏在马背上, 深深嵌入骨肉的铁箭因马奔跑时的颠簸晃动,铁箭之上的倒钩在伤口中摩擦搅动,致使不断有血从她伤口涌出。
霜凉抱着马的脖子, 这匹马是她及笄之时单洛送她的赤龙驹,浑身血红的毛色甚是漂亮,单洛替它取名绝影。
她嘴唇已然泛起霜白,一路她却一直无力的催促着,“绝影,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单洛在等我。”
霜凉感觉似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伤口已经痛到麻木,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变得模糊,连呼吸都变得没有力气,她感觉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
但她还是努力的睁开沉重的眼皮,不让自己昏过去,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她深知自己受的是致命的伤,她怕自己一旦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就再也看不见他,所以她不能睡,不能睡。
终于,她的的视野中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她惨然一笑,身子便跌了下来。
单洛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晕过去的霜凉,她惨白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即使是已经晕过去,细长的柳眉仍紧紧的皱着,神情痛苦,在单洛怀中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抱着她匆匆的走进大门,动作却十分轻缓,怕触碰到她的伤口,怀中的霜凉很轻,单薄得像一张纸页,单洛渐渐收紧抱着霜凉的双手,似是害怕她会从他怀中悄然跌落。
三日之后,霜凉才渐渐转醒,左肩处的伤口仍然残留着火辣的疼痛,她睁开眼时看到的还是一片模糊的颜色,刺眼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睛,她微微偏头,眨了眨眼才慢慢适应了强烈的光线。
“姑娘您醒了。”是个丫鬟的声音。
“我睡了多久?”霜凉问她。
“您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呢。”
丫鬟说完,外边便响起了鞭炮声,还传来了些嘈杂人声。
“今日王府有何喜事吗?怎的如此热闹。”
丫鬟笑道,“今日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呢。”
霜凉猛的一怔,忽的一把抓住丫鬟的手,丫鬟被她吓得不轻,忙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姑娘您抓疼我了。”
但霜凉还是死死的抓着她,睁大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问她,“什么……大喜的日子?”
“还能是什么大喜的日子,当然是王爷迎娶王妃的大喜日子啊。”
仿佛如遭雷击,霜凉猛然怔住。
就在丫鬟不明所以想问她怎么了时,她忽的赤脚跳下榻便夺门而出,丫鬟忙唤她,“姑娘您去哪儿?!姑娘您伤势还没好呢!”
可只是片刻,霜凉就没了人影。
她奔至正厅,一路上皆挂着大红的灯笼,正厅的大门上的横幅,亦用漆金的大字写着,“百年好合。”
霜凉紧紧的盯着喜联上的大字,眼底传来一阵疼痛,似被这大红颜色刺伤了眼,连带着心口都是疼的。
霜凉似并不相信眼前所见,然而自庭院里传来的热闹人声告诉她,这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