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妃就是矫情(清穿)——砚心女官
时间:2019-05-16 05:49:28

  胤禛站着,目光平静如水地投过来,“儿臣知道。”
  “那你……”
  软硬都不吃,德妃是真的没了办法。
  胤禛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儿臣先告退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了额娘,完颜罗察应该很快就会调任正黄旗蒙古副都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离去,身后德妃低低地叹了口气。
  胤禛正发愁去哪里找年筠淼,姑娘却笑嘻嘻地迎面跑过来,招呼他:“四爷,走吧,等你半天了。”
  胤禛抿了抿嘴唇,低声道:“偷听墙根可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行径。”
  “我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洛慕毫不在乎,“也不算是偷听了。”
  洛慕小小的身影在前,胤禛放缓了步子跟在后头,落日在回头微笑的姑娘脸上撒下细细碎碎的金花,胤禛勾了勾唇,不由地握了握敛于袖中的宣纸。
  “你小小年纪,如何说出人间万苦人最苦这样的悲凉之句?”
  洛慕逗他:“十二了,不小了。”
  又不正经地补了一句:“都可以嫁人了。”
  胤禛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将尽的余晖之上,“你若想跟我十四弟,就不该得罪我额娘。”
  洛慕转过身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一边倒退着往前走,一边做出非常委屈的模样:“谁说我要跟十四爷?”
  “我还以为四爷带我出宫是想娶我呢。”
  胤禛果然比胤禵那个毛头小子淡定许多,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没被她这句话惊着。
  他摇摇头,很平静:“那你想多了。”
  “四爷不会娶我?”
  洛慕歪着脑袋,漆黑的眸子闪闪亮亮。
  胤禛抬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掩饰了片刻的尴尬,学富五车的四贝勒搜肠刮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与四爷赌一赌好不好,”洛慕背着手,蹦蹦跳跳跑近两步,拦住胤禛的脚步:“四爷是一定会娶年筠淼。”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看到两人成亲的那一天,但洛慕觉得自己为这段感情开了个好头。
  胤禛低头看过来,平时滴水不漏的一个人,此刻眼中却泛起了涟漪。
  洛慕是彻底欢脱了,她忽然想做一件她活了二十八年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
  想做就做了。
  她蹦起来,勾着胤禛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胤禛下意识抬手虚虚护在她身后。
  这个瞬间,一贯冷静的四爷觉得自己疯了,面前的人明明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自己却为何束手无策,又甘之若饴。
  六年之后,洞房花烛,胤禛挑起盖头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愿赌服输。
 
 
第9章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洛慕见胤禛脸色不善,也就不再说话了,后背抵着马车摇摇晃晃地闭上了眼睛。
  胤禛淡淡瞥了她一眼,抓起披风朝着她脑袋就扔了过去。
  “唔……”洛慕手忙脚乱扒掉落在头上的披风,小声嘟囔:“吓人家一跳。”
  胤禛沉着眼皮,漫无目的地盯着前头,就是不看她。
  “四爷,”洛慕抱着披风,心下生出些感动,便耐心跟他解释,“其实在西方,也就是除了大清国以外的一些地方,他们见面请安的方式就是互相亲吻脸颊的。我也不算是对四爷无礼。”
  宫里头有西洋画师,这个说法胤禛倒是也听到过。
  “但这是大清国,”胤禛没好气地瞥一眼年筠淼,冷冰冰道:“在这里你这么做就叫轻浮。”
  胤禛的表情和语气活脱脱就是个被轻薄了黄花大闺女,洛慕憋着笑意,连连点头,“那我跟四爷赔礼道歉如何?”
  胤禛别过脸去,不再理她。
  一再示好又被无视的洛慕悠悠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反正我很快要走了,不跟你计较了。”
  胤禛诧异回头,“很快要走?走去哪里?”
  洛慕盯着他,慢慢笑开:“不是说四爷帮着给我们家在京城寻了一座宅院嘛,我很快就要搬走了啊。”
  胤禛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旋即一张脸更冷了。
  “其实,”洛慕轻轻拽了转胤禛的衣袖,赔着笑脸:“今天皇上考我书法的时候,还有两句我没写出来。”
  胤禛挑挑眉梢,一副爱说不说的冷淡样。
  洛慕勾了勾嘴角,“一心要江山图治垂青史,也难说身后骂名滚滚来。”
  顿了顿,胤禛语气抬起头来,语气平淡,像是真的没听懂:“什么意思?”
  洛慕收起嘻嘻哈哈的笑脸,难得郑重:“四爷不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忠勇之士吗?”
  “别胡说八道了,”胤禛挑起窗幔漫无目的地朝外头扫了一眼,声音微怒:“小孩子学大人说话会掉脑袋的。”
  就在这一刻,洛慕终于弄明白了胤禛身上的那股疏离究竟是什么。
  有冷淡,有矜贵,更有浩然正气。
  洛慕正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出神,胤禛转过头来,义正言辞道:“今日之言,不许再对第二个人说,对我也不要再说。”
  “知道了。”洛慕拖拖拉拉地应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却忽然被胤禛掐着下巴抬起头来,迫使她看向自己。
  他审视目光带着一丝凶狠和阴森,寒潭一样的深不可见的眸子里,折出碎碎的光。
  像是利刃出鞘。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问。
  洛慕有些害怕,奈何一张脸被他箍着,动弹不得。
  “我,我是年筠淼啊。”她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壮着胆子抬手轻轻拍打着胤禛的胳膊,“你弄疼我了。”
  片刻,胤禛松了手,掸掸衣袖,冷冷道:“有些心思不能动,有些话不能说,这一次先饶了你。”
  抖了一天机灵的洛慕忽然就想家了,她默默地撑起脸蛋,垂下脑袋,眼皮一落,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带着体温就滑了下来。
  哭得无声无息,又非常伤心。
  身旁的人似乎安宁得有些过分,胤禛忍不住又偏头去看,姑娘脚下的木板已经被眼泪打湿了,这才知道她哭了。
  胤禛愣了愣,无奈道:“又没说你什么。”
  还是哭。
  “你这样口无遮拦,今日得罪了德妃娘娘事小,来日一着不慎,你父亲你哥哥都得跟着遭殃。”
  胤禛一向惜字如金,很少有这样的耐心说这样多的话。
  姑娘泪水涟涟抬起头来,抽噎着非常实在地说了一句:“可我也是为了给你出气啊。”
  “我知道。”
  胤禛都快被她气笑了,但还是说了一句:“往后这样损人不利己的糊涂事要少做,我还用不着你一个小姑娘替我出头。”
  洛慕吸了吸鼻子,大眼睛里噙满了盈盈亮亮的泪水,她点了点头,赌气道:“算我多管闲事。”
  “的确是多管闲事。”
  胤禛嘴上一点不糊弄。
  毕竟是来日的皇上,洛慕也不想再跟他打嘴仗了,但她想回去了。
  这群古板的人不好玩。
  淑雯见年筠淼眼睛红红的回来,吓了一跳。
  “小姐是惹了德妃娘娘生气了吗?”
  洛慕瞪她一眼,扔下一句没有,脚下生风了一般往里头走。
  淑雯快步跟上,“小姐,这是怎么了?”
  洛慕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岔路口,问:“哪边走?”
  “这里这里。”淑雯带着她往左手边去了。
  胤禛立在远处,无奈地摇了摇头,对高无庸道:“去跟年老大人跟亮工说一声我把年小姐接回来了。”
  说罢,又看一眼那小小的身影,转身往书房去了。
  淑雯伺候洛慕净手洗脸,又端来银耳莲子给她。
  此时安静下来,洛慕搅弄着手中的汤匙,细细回顾,觉出几分自己的过分来。
  自己倒是显摆够了,也玩高兴了,但她无法想象在四爷他们这堆“古人”眼中,这么一个没大没小的姑娘究竟意味着什么。
  算了,不掺和了,回去吧。
  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是非来呢。
  可怎么回去是个问题。
  淑雯见自家小姐又是呆呆的,小心翼翼伸手探到她的额头上,关切道:“小姐,没生病吧?”
  对了,生病!洛慕灵机一动。
  年筠淼生了一场病自己就来了,那是不是再生一场病就可以回去了。
  洛慕抬起头问淑雯:“我前些日子是怎么着就病了啊。”
  淑雯皱起眉头,“小姐打小身子就一直弱,大概是从湖北一路到京师舟车劳顿,又着了凉,这才起了风寒高热。”
  “风寒高热?”洛慕琢磨着大概就是感冒的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银耳莲子羹,对淑雯道:“你去给我烧热水,我要洗澡。“
  “洗澡?”
  “沐浴,沐浴,”洛慕比划着,“一桶热水,一桶凉水,明白吗?”
  “要凉水做什么?”淑雯不懂,却被洛慕连推带搡地送了出去,催促道:“快去,快去。”
  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淑雯就对着右边走过来的一位高个男子施礼问安:“二少爷。”
  “筠淼呢?”男子声音略粗狂。
  淑雯轻声道:“小姐刚回来,就在这呢。”
  又转过头特意提醒这一段时间脑袋时而清楚时而糊涂的自家小姐,“小姐,二少爷来了。”
  年羹尧。
  洛慕从门里出来,来人身形修为,大步走到跟前,抬手就是一计暴栗,笑道:“回来了也不知道先去父亲那里问安,还得哥哥来请你?”
  “没,没顾上呢。”洛慕捂着额头,有些懵怔。
  年羹尧又伸手扯了扯她的脸蛋,问道:“不是说要跟着德妃娘娘在宫里住些日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从前的年筠淼温婉端庄,年羹尧打死都想不到自己的妹妹在宫里做什么了。
  洛慕支支吾吾也没敢说实话,只是道:“是四爷带我回来了。”
  “那先随我去见父亲吧。”
  年羹尧拉了年筠淼的手腕,边走边问:“身体全好了?”
  “好了。”洛慕低着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突然觉得有个哥哥真不错。
  “我那几日走不开,”年羹尧转头看了一眼小姑娘,似是有些愧疚:“没能去看你。”
  “哥哥,有正事要忙。”
  洛慕是独生女,这一句哥哥还是鼓足了勇气才叫出来的。
  “越来越懂事了。”年羹尧伸手揉了揉洛慕的脑袋。
  *******
  胤禛回到书房,没叫人掌灯,也叫人跟着伺候。
  每日少则半个时辰,多则一个时辰,胤禛必得腾出时间入于禅定。
  这是一天里他最开心,最放松的时候。
  可今天,胤禛一颗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号称天下第一闲人,在太子身边韬光养晦多年,自认绝对无人知晓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会被年筠淼一语道破心底事?
  莫非是年羹尧有了察觉?
  不可能!
  胤禛后背一凛,鬓角冒出一层细汗。
  他忽然有了主意,朝着门外叫了一声高无庸。
  四爷喜静,以往这个时候,府中上下包括福晋在内都没人敢来叨扰,猛然听到这么一声,高无庸都以为自己听差了。
  推开门,战战兢兢确认:“四爷,您叫我?”
  屋子里黑灯瞎火的,胤禛盘腿坐在一角,静静道:“进来。”
  高无庸两眼一抹黑,循声迈着步子。
  胤禛两只手垂在膝头,挑起眼皮看高无庸,“年家的宅子置办好了?”
  “好了,这一两日就能搬过去了。”
  “烧了。”
  高无庸没忍住“啊”了一声,“烧了?把新宅子少了?”
  “嗯,”胤禛淡淡应了一句,“手脚利索些,别叫人知道是我让烧的。”
  高无庸也不敢再多话,小声问:“那还寻别处的院子吗?”
  “不着急。”
  顿了顿,胤禛又道:“年小姐呢?”
  “年大人带着她去见年老大人了。”
  胤禛盯着高无庸,颇有深意地嘱咐他:“挑几个丫头送过去给她用。”
  “是。”高无庸意会,但他不懂,好端端为什么要往一个小姑娘身边安插人手。
  “四爷,”高无庸诺诺道:“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胤禛淡淡摆手,“你下去吧。”
  高无庸关门的时候,见胤禛一双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整个人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疲累。
  在高无庸的印象中,四爷永远是淡泊的,朝堂之上再大的烦心事在他这总是风轻云淡,光是替太子胤礽收拾的烂摊子,搁在别人那里怕都要剥几层皮了。
  可今日,他主子竟然也能心神不宁。
  高无庸轻轻合上门,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笃信这一切都一定与那初来乍到的年家小姐有关。
  高无庸自顾自地哼了一声,琢磨着:那年小姐太美了,戏文里说的红颜祸水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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