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凌朵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浓重的酒气窜上喉咙，像泛滥的洪水喷涌而出。
电光火石之间，她被黎川一把推开，踉跄地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吐了一地。
黎川完美的避开，还是后怕。
好险，幸亏他躲得及时。
“汪汪！”馒头像是看到异形怪兽变身，围绕凌朵跑来跑去。
黎川怕它身上弄脏，连忙抱起馒头走进卧室。
凌朵扭头看他淡定如风的背影，摇头苦笑。这是她第一次发酒疯，很丢脸，也很痛快。
她明白了，其实人醉酒时，意识是清醒的。
但不借着酒劲，她哪敢说这种话，做这种事。
黎川没把她立刻赶出去，已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
凌朵拽起袖子蹭了蹭嘴角，起身打开窗户通风，拿出拖把马桶，迅速处理掉地上的污物。
她把客厅打扫干净，喷上空气清新剂，感觉舒服多了。
随后冲进客用浴室漱口洗脸，脱下外套扔进滚筒洗衣机。
她正要接着脱，忽觉头顶一懵，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黎川换上卫衣回到客厅，惊讶地发现凌朵不见了，地板光洁如初。
他眨了眨眼睛，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直到他走进浴室，这才确信凌朵发过酒疯，只是她动作太快，快到让他产生怀疑。
黎川拎起一条浴巾扔到她头上。
“把自己洗干净。”
凌朵身子一歪重心不稳，“啪叽”摔坐在地上。
黎川以为他下手重了，连忙上前扶住她：“没事吧？”
凌朵顶着浴巾摇了摇头：“没事，我很好，我在装疯。你不用管我了，去睡吧。”
“真拿你没办法。”黎川掀开她头上的浴巾，看她双眼通红，眼神迷离。
黎川拦腰抱起凌朵，把她放进圆形按摩浴缸。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将浴巾垫在浴缸边沿。
凌朵感觉自己躺在棉花上，她呆呆地望着黎川漂亮的下颌。
“你要做什么？给我洗澡？不，我不要你洗……”
她慌忙捂住自己的胸口，绝不能让黎川看到，她还穿着那件洗到发黄变形的内衣。
黎川没理她，摘下花洒，打开龙头，调好水温。
“醉酒的人低头容易犯晕，我帮你洗好头发，你再洗澡。”
黎川宽大的手掌托住她的脑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
温热的水流湿润了头皮发梢，暖洋洋的，好舒服。
凌朵缓缓闭上双眼，任由泪水随着水珠不停流淌。
她很过分吧，她利用了黎川的善良。
会闹的孩子有糖吃，她借酒装疯，骗来黎川温柔的照顾。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很伤心，但在这一刻，她觉得很幸福。
对不起，黎川，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
机场贵宾候机室。
黎川闭目养神听音乐，波哥和其他工作人员大吃意面。
凌朵把炒锅塞进行李箱办好托运，累到手脚发软，只想上了飞机做躺尸。
但心里总忐忑。
她看过黎川的超话，迷人姐等十几位土豪已经组团去雾都了。
当地后援会做好了应援方案，仅是接机的川贝，就多达三百名。
更要命的是，反黑组成员抽丝剥茧，查出迷人姐带队的土豪团里，竟有臭名昭著的私生饭。
这位网名叫“黎太”的私生饭，去年追到黎川住的酒店里，神通广大地躲在卧室窗帘后面。
幸亏黎川机智发现了她，惊慌之余把她推开，得以逃脱。
后来波哥报了警，公司发出声明警告这位“黎太”。
当时粉圈闹得人人皆知，“黎太”也被撕到退圈。
但没想到，她又披上“黎夫人”的马甲卷土重来。
这真是个可怕的消息。
凌朵不仅要冒着被粉丝发现的危险，还得时刻提防黎川被私生饭骚扰。
雾都之行，岂止是一场恶战，简直是开启了地狱模式。
登机之前，凌朵给妈妈发了微信，说她要在雾都工作几天。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来了。
她以为是妈妈打来的，但屏幕上闪烁的，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是小凌妹妹吗，最近忙什么呢，你在哪儿啊？”对方的声音轻柔软糯，听起来像广播剧里的妙龄女主，亲切的像认识多年的铁杆知己。
但凌朵的同学朋友，没人叫她“小凌妹妹”。
“我是凌朵，请问你是哪位？”
“小凌妹妹，你刚搬走没几天，就不记得我啦，我是你的邻居呀。”
“邻居？”凌朵想不起来，她有这么温柔的邻居。
“我就住在你楼下，502啊，想起来了吗？”
凌朵努力辨认对方的声线，忽然胸口一抽，差点儿吐血三升。
什么？柔情女主播，竟是那个泼赖孕妇！
凌朵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打电话，楞了半天都没开口。
“小凌妹妹，千万别挂电话。要么，你先听房东大叔说两句……”
凌朵还没反应过来，房东就急吼吼地抢过电话。
“小凌，赶你出去是我不对。不过你在我这儿住了一年多，大叔对你也不错吧？当初我给你换了新床垫，新灶具，我把你当自家闺女一样疼的……”
凌朵捂住手机走出贵宾候机室，来到僻静的角落。
“大叔，您是房东，我是房客，我按约付房租，您提供生活设施，这都是最基本的要求。您要是对我有一点同情，也不会在半夜把我赶出去。”
“我是没办法呀，那些邻居都说我的不是，我不让你走，我就别想走了……”
“过去的事别提了，您直说吧，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凌朵知道房东和孕妇，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
“小凌，你的朋友发律师函，告我未按约定履行租房协议，要求我赔偿你的损失。现在我被中介公司挂上黑名单，以后我这房还怎么租啊……”
房东话没说完，孕妇就把电话抢了过去。
“小凌妹妹，你那朋友还告了我们整栋楼的住户，他告我们造谣中伤你的声誉。好吧，那天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认错还不行吗？”
“是啊，小凌，你给大叔一个机会，让我当面向你道歉。”
凌朵脑子里乱嗡嗡的，黎川什么时候发的律师函，她都不知情啊。
她以为黎川只是说说，没想到他动真格的。
房东和孕妇没听到她回话，再三哀求。
“小凌……小凌妹妹……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为了这点小事闹上法院，那要被人笑话的……”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只顾自己，从没想过我的感受。”
“大叔知道错了，你一个女孩子，外出打工很不容易，我不该让你露宿街头……”
“我们也不该找你麻烦，你跟你朋友说一声，让他撤诉……”
凌朵觉得，他们的道歉毫无诚意。
况且这是黎川的主意，她没弄清事实，怎么可以随便决定。
“我还有事，以后再说。”
凌朵挂断电话，犹豫着走回候机室。她看了眼戴着耳机的黎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要等到上了飞机，她就更没机会问他这件事了。
凌朵点了一杯饮料送过去：“黎川，喝橙汁吧。”
黎川睁开眼睛接过橙汁，凌朵趁身后的波哥不注意，轻声说了句。
“房东给我打电话了。”
黎川摘下耳机，喝了口橙汁：“你别理他。”
“你什么时候发的律师函？我都不知道。”
黎川挑眉：“你在怪我未经你的允许，就以你的身份发律师函？”
凌朵慌忙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真这么做了。”
“公司律师团，成天帮我发律师函。顺手帮你发几张，又不费事。”
凌朵身为反黑组成员，她比谁都清楚，黎川出道以来遭受了多少网络暴力。
她被恶邻污蔑欺辱，事隔几天心里还不好受。
对黎川来说，被造谣诽谤已是家常便饭，他承受的巨大压力，简直难以想象。
但黎川为了她，动用公司律师团，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她怕给他招来非议。
“其实，这件事过去就算了，我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那就当我多管闲事。”黎川以为她帮邻居求情，冷声道，“知道了，我会通知律师撤诉。”
说完，他戴上耳机，再也不看她。
“黎川……”凌朵想跟他解释，但见波哥好奇地看过来，只得先回到座位上。
她一直偷看黎川的侧颜，但他好像都没察觉。
黎川帮她发律师函，只是想教训那些欺负过她的人。
她很感激，她也不会为了一句虚情假意的抱歉就原谅他们。
但这种事闹大了，最后受到影响的还是黎川。
人红是非多，黑粉上窜下跳，想要揪住他的把柄，怎么可以给人可乘之机。
相比黑粉，凌朵更担心的是私生饭。
她打开管理群，翻看消息记录。
茄子：“我家里有事，去不了雾都。西芹，我帮你联系了几个靠谱的川贝，你们一起盯牢迷人姐和黎太。”
西芹：“放心，我见过她们，就算长出翅膀也逃不出我的监视。”
茄子和西芹正在讨论航班时间，群里蓦地跳出一条突发信息。
“急报！迷人姐买到黎川的航班信息，包下了头等舱。”
凌朵：“消息来源可靠吗？”
茄子：“可靠，反黑组有人在迷人姐的腿毛群做卧底。”
西芹：“豆腐，你也去雾都吗？我们一起组团狙击私生饭。”
凌朵：“我在雾都工作，抽空去找你，我们保持联络。”
凌朵退出群聊，看向身边正在打电话的波哥。
等他挂线，她试探地问：“黎川超话里，有粉丝在讨论，黎太也要去雾都。”
“黎太？”波哥想了想，“那是谁呀？”
凌朵提醒他：“就是去年躲在黎川酒店房间，被他发现让你报警的那个私生饭。”
“哦，想起来了，当时她求我不要报警，说她男朋友不许她追星，不然就打断她的腿。”波哥对她还有印象，“看来现在分手了，又想出来搞事。”
凌朵不清楚其中的细节：“听说她和朋友包下头等舱，打算全程跟着黎川。”
“哈哈，这么大手笔呀。”波哥只是笑，一点都不着急。
凌朵追问：“我们该怎么办呢？雾都那边有几百名粉丝接机，就怕到时候场面乱了，私生饭趁机靠近黎川。”
波哥摆摆手：“别担心，私生饭又不是三头六臂，黎川那副身板也不是摆设，她还想霸王硬上弓？”
“波哥！”凌朵急得拔高嗓门，“你只会说霸王硬上弓吗？”
真是的，怎能把她跟私生饭相提并论！
话音未落，整个候机室的目光都落在凌朵身上，包括黎川。
凌朵窘得面红耳赤，波哥大笑：“好，我不会说话，那就少说点儿。”
凌朵不像波哥那么轻松，她时刻留意黎川周围的情况。
但直到登机，头等舱都坐满了，她也没发现“迷人姐”和“黎太”。
怎么回事？明明放出消息，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凌朵觉得事有蹊跷，拿出手机拍下整个头等舱的情形。
波哥坐在黎川身边，前后左右都是工作人员。她距离黎川有几米远，想说句话也说不上。
但有空姐的体贴服务，凌朵渐渐放松下来，一路吃吃喝喝，睡到自然醒。
飞机着陆了。
黎川像是没睡好，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上去有些疲惫。
凌朵心疼的不得了，她跟着黎川出关，一眼看到熟悉的蓝色海洋。
是川家人。
精心装扮的川贝们，都是漂亮的小仙女。
人数虽多，却很有秩序，她们自觉地排成两列，手拉手举着双语横幅。
“欢迎黎川来到雾都，川贝爱相随。”
波哥带着黎川，走向她们留出的那条通道，黎川听到川贝的欢呼，时不时朝她们挥手示意。
凌朵看着那一张张真心喜爱黎川的笑脸，再一次为川贝感动。
她们对黎川的热爱不比她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爱是克制，她们拼命压抑想要靠近黎川的冲动，牢牢守住偶像与粉丝的距离。
谁也不许跨越。
黎川顺利地走过通道，乘坐大奔离开机场。
凌朵钻进另一辆车，关上车门那一刻，她看到了几米外的西芹。
西芹纤细的手臂紧紧攥住横幅，温柔的目光追随着黎川坐的那辆车。
看到这里，凌朵鼻子一酸：“西芹，辛苦了。”
波哥直接带黎川去彩排。
工作人员开好房间整理行李，凌朵为黎川准备食材，刚拿出那把幸运炒锅，就收到了西芹的消息。
“豆腐，我们现在急需帮手，速来支援。”
她发的地址，就是这家酒店。
凌朵：“现在什么状况？”
西芹：“反黑组的卧底说，迷人姐和黎太查到黎川的房间号，她们要搬到他隔壁，我们正在电梯口和停车场组织围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