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钟情心下实在是纳罕——成帝到底是从哪里给自己找到的这两位奇人,这一看,便不想是跟宫里有关的......更不像是大街上随处可寻的吧!
  不过看着拘惠虽然一口一个“奴婢”,但神色之间不卑不亢,分明没有半丝自轻自贱的意思,钟情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不太尊重的问题给咽了回去——总不好直接问人家你是打哪里被皇帝给找来的吧!
  同时,钟情不由分心微微感慨了一下,也就是这段日子,临华殿二皇子的病情又遭了反复,傅皇后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自然无心叫各宫妃嫔再每日去长信宫按时按点的请安碍眼,慈宁宫的孝端皇太后体恤,也就开口免了傅皇后的晨昏定省,孝纯皇太后自然也只好跟上,连带着各宫也一起跟着皇后享福,都不必每日爬那么早起来了......不然自己今日还真没那时间如此悠悠闲闲地坐在这儿打量着拘惠思量这些。
  剩下的一整个上午,钟情就都乖乖窝在内室里,遵照着拘惠的嘱咐,一点一点地静坐、闭目、调息、冥想、问心、感知天地,沟通自然......然后差点给直接睡了过去。
  昏昏欲睡的钟情最后被拘惠给叫起来时,尴尬羞愧地几乎抬不起头来,只觉得自己大约在这上面毫无天赋,还是收拾收拾心情趁早放弃吧。
  拘惠看着眼前跟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不敢抬头看大人一般,同样不敢与自己对视的钟情,忍不住轻轻地笑了笑,非常温和地问钟情道:“娘娘感觉到了什么么?”
  钟情顿了顿,有点羞愧但还是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坦白道:“就是想,想要睡着了......”
  心里不由地哀叹道,枉费劳烦着拘惠姑娘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这段难得的不用请安的日子耗费在了补眠上了!
  拘惠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夸赞钟情道:“两仪心经的入门第一则,就是静心......娘娘第一回 就能做到这点,已经是很不错了。”
  都道老实人糊弄人,最得糊弄。钟情平日里虽然不多聪明,但也不是傻到旁人说什么都信的,本来都已经在自己心里默默地歇了学这个什么“心经”的想法了,结果被拘惠这般义正言辞地一夸,登时心里便生出了不浅的雀跃感来,开开心心地被拘惠糊弄着起来换衣洗漱,打量着天色不错,下午就遵照拘惠的意思,出去转上一转,再把她前几日教的东西复习一番。
  拘惠从永寿宫主殿的内室里出来,绕过回廊,掀起帘子进了自己的屋。
  雪盏正趴在临窗的大炕前默医书,这是她师门的习惯,每三月默上一遍,再对照着查补缺漏,很是艰苦的一桩。
  “拘惠姐姐回来了?”雪盏头也不抬地与拘惠招呼了一声,随口问道,“今日在娘娘那里呆足了一个上午?......可是又有了什么进益?”
  拘惠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云淡风轻道:“......没有学旁的,只是给娘娘粗粗讲了两仪心经的入门。”
  “咦?”雪盏停了笔,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向把自己的脸埋在巾帕里的拘惠,奇怪道,“娘娘不是不修内家的么,怎么突然学起心经来了?......娘娘过了学武的好年纪了吧?难道是悟性绝佳?”
  拘惠捂着脸沉默了好半天,抬起头来,言简意赅地下了评语:“......毫无天分。”
  钟妃娘娘根本就不适合学这个......拘惠眉头紧锁,深感自己这次摊上了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她总不好提着剑守在永寿宫床头,告诉那位皇帝陛下不得进入五步之内吧!
  强行要人家夫妻间禁欲,也确实是说不过去啊,不过......拘惠疑惑地想着,那皇帝到底是怎么练成的两仪心经啊,一点也没看出似武当那群道士身上的那般禁欲啊!
  “我就知道,”雪盏哈哈大笑,不厚道地取笑拘惠道,“......我早说了,让娘娘学是不成的......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我们自己仔细点,护着她周全好了......娘娘要是好教,皇帝早自己教了,还要我们来做什么......拘惠姐姐也别太着急了,凑合着陪着娘娘玩玩就是了,谁还真忍心让娘娘这么一个大美人吃苦不成?”
  “......对了,拘惠姐姐你过来看,我改了敬家那个避子丸的方子,效果当是要比之前好很多的,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若是无碍,我就直接拿去给娘娘用了,应该要比她现在吃的那丸子好上不少......”
  拘惠大吃一惊,连脸上的帕子掉了都顾不得了,赶紧高声斥责雪盏道:“你可千万别胡来!......娘娘亲自给你说她吃避子丸那事儿了么?”
  “我们是皇帝找来的人,”雪盏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无语地瞪着拘惠,“娘娘告诉我们,不是就等同于告诉了那位皇帝陛下?虽然我是很愿意为娘娘守口如瓶的,但娘娘却未必会相信我们啊......等着娘娘自己来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可是花了好一番心思,还去信问了好几个师叔,这才改成的......”
  “娘娘自己不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拘惠简直是要被雪盏这晕才给气得说不出话了。
  “我当然是......”雪盏话到一半,自己也卡住了。
  “你当然是陛下告诉的,”拘惠环臂胸前,无奈道,“可这话,你确定要直接对娘娘说?......雪盏,我们要想好好地呆在这永寿宫里,有些事情,是不能这么着急的,等等看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做的多不如错的少。”
  “可是我好喜欢钟妃娘娘啊......”雪盏抑郁地趴在大炕上,连医书都不想默了,委屈巴巴道,“皇帝陛下到底在搞什么啊,两个人之间怎么互相瞒了这许多事,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说的啊,还要我们知道装着不知道,看到装着没看到......憋得好难受啊......”
  “深宫的事情,我们还是少说两句吧,”拘惠摇了摇头,轻轻地告诫雪盏,“......出去后更是要记着守口如瓶,把知道的东西烂在肚子里,不然不知道哪一日,就给自己招了灭顶之灾了。”
  “......我可打量着,如今这位皇帝陛下,可不是一个像他看上去的那般好相与的,非为了还往日的恩情,师父当初就未必想门子的弟子来蹚这滩浑水......”
  雪盏唉声叹着气,将自己悉心改了好长时间的方子草草地收了起来,趴在大炕上默默发着呆,更是不想默医书了。
  拘惠见状,也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要是能早点遇着钟妃娘娘就好了......”雪盏趴在那里自己一个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我就把她带回我师门,她每天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就甘心养她一辈子,叫她每天在师门里开开心心地呆着,要什么我送她什么,看着就高兴嘿嘿嘿......哦,还有四殿下,四殿下也好可爱啊,一个都带不走好难受啊呜呜呜......”
  拘惠满目的伤感哀怜当即被雪盏这浑说一气给扫了个干干净净,没好气地瞪了雪盏一眼,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告诉她:“太阳都照屁股了,该起床了!”
 
 
第48章 第七个巴掌
  午后阳光晴好, 送了允僖去练武房后, 钟情带着抱琴, 与拘惠一道, 去御花园里随意地走了走, 权当作午后的消食散步了。
  “雪盏姑娘不来么?”抱琴看了看拘惠, 确定她只独自一人过来、身后再没别的跟着了, 不由奇怪道, “......今个儿一天都没见着雪盏姑娘了?”
  往日里她可是最黏着娘娘的了,抱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 怎么今个儿却突然转了性了?
  “她今日不大舒服, ”拘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不甚在意道,“......就在屋里躺着躲会儿懒, 抱琴姑娘勿怪。”
  抱琴赶紧摆了摆手, 表示自己并没有问责的意思,本欲紧接着关心一下雪盏的身体的,但转念一想, 那丫头自己不就是一个“神医”嘛!......哪里还轮得到别人去多话?是故也就讪讪地闭上了嘴巴,再不多言了。
  拘惠便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暗道幸好抱琴没有紧接着追问雪盏那丫头究竟是哪里不舒服了......她分明就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但万一串漏了词, 那可就又不好圆了。
  一行三人走走停停的,远远地便瞅见御花园西北角的芳菲亭下, 正有一群宫仆簇拥着几位宫嫔, 似是在坐下闲聊。
  既然见都见到了, 若是不去打个招呼,似乎也有哪里不太说得过去,钟情便领着抱琴与拘惠两个走近了,初初到那里,便见亭下的宫嫔们齐齐起身,向着钟情福身行礼。
  却是承乾宫容嫔,甘泉宫眉嫔、白美人,与未央宫柳丽容四个,附带一位羲阳公主。
  钟情微微一顿,视线不易察觉地在白双箬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略一打量那中间案上的叶子牌,便知道这四人是怎么凑到一处的了。
  “不必多礼,”钟情笑了笑,揶揄道:“几位姐妹们好兴致,这时辰可是正玩的在兴头上?......不知这局是哪位坐的庄?”
  “刘姐姐雅兴,开的庄、凑的局,”眉嫔赶忙笑着应道,“嫔妾们过来凑个整,随她主人家高兴罢了!”
  眉嫔是阖宫上下出了名的敦厚和善人,且她的和善,与永和宫的那位沈婕妤又有不同——眉嫔是完全没有脾气的那种和善,待满宫上下任哪个宫嫔,无论对方位分高低、出身贵贱、抑或资历深浅,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以称得上是“八方为善”了,故而钟情突然出现、开口相问,她是第一个应声的——自上次长信宫偏殿闹出来的事情之后,眉嫔是更不敢再随意开罪了钟情去了。
  容嫔,也就是眉嫔方才口中的“刘姐姐”,略迟了一迟,也不甚自然地冲着钟情笑了笑,有些不太熟练地开口奉承钟情道:“钟妃娘娘雅兴,可是来逛园子了?今日这日头着实是不错的......”
  钟情眉眼间不由就浮现了几抹淡淡的讶色。
  ——容嫔当年,可是能与谢氏女一道,二人在帝后大婚后只差了一个月便被纳入成帝后宫的!其家世背景,自然不俗,刘家是蜀地豪门,更与傅皇后所出身的镇国公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的镇国公夫人,傅皇后的亲祖母、虞宁侯傅从楦的堂伯祖母,正是容嫔的三姑奶奶,蜀地刘家的姑娘......也就是说,容嫔与傅皇后论下来,算得上是堂表姊妹。
  这般的家世背景,容嫔就是对上婉贵妃也从来没有怕过,昔年钟情初初得封宝林之时,赐住未央宫偏殿,其时承乾宫与未央宫已不合久矣,连带着,容嫔自然看当时的钟情也不甚顺眼,很是支使挑剔过她几番......
  不过那都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别说钟情还记不记挂在心上,就是容嫔自己,往日里也一贯浑当作没有过那一回事般,待钟情是一向的客气冷淡,我行我素,倒没看出来有什么怕得罪钟情、想设法讨好她、与她修补关系在的意思在啊!
  怎的今日就突然转了性呢?
  大概是钟情脸上的意外之色明显得有些刺眼了,容嫔讪讪地住了嘴,一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自暴自弃不说了的百无聊赖模样。
  眉嫔见了,就抿着唇微微地笑,主动招呼钟情道:“刘姐姐是玩叶子戏的高手,嫔妾却玩的不大行,不过是不忍拂了刘姐姐的兴致,过来凑个角罢了......既钟妃娘娘来了,可算是解了嫔妾之困了,您快来坐,你们玩,嫔妾看着就好。”
  叶子戏钟情自然是会的,而且玩的相当不错,这等奇技淫巧,不是什么正道儿,但为下者时,用来谄媚讨好,投上者所好,却是一门事半功倍的手艺......钟情自己倒不多贪恋这个,事实上,自她入主一宫后,就不怎么喜欢摸牌了,偶尔偶尔,碰上什么高兴的时候,几个抱坐在一起玩两把松散松散,抱棋不会,又找不来下面的人凑角时,钟情会随着性子玩两把。
  ——基本上从来没输过。
  后来渐渐的,宫人们也都渐渐知道永寿宫的钟妃娘娘是玩叶子戏的个中高手,只要不是上赶着来给她送钱的,就再没人敢找她了——就连抱琴,都不会在缺人时去央钟情了,用抱琴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娘娘啊,奴婢们攒个月例钱,不容易的啊!您就可怜可怜奴婢们瘪瘪的荷包吧!
  虽然钟情在散局时,从来没拿过她们的银子,更是散了不少好东西出去,但抱琴姑娘又有话说了:那不能是这么算的,跟娘娘玩得的东西,一点子成就感都没有,全是娘娘赏赐的,又不是打牌打赢的......实在是憋屈的慌!
  好在钟情本身也并不多好好那一口,久而久之,没人主动找她玩,她也就真的不玩了。
  ——毕竟早年学那东西的时候,钟情是真的在“学”,而不是在“玩”......每次每次,只为了算如何才能让场下的上位者能赢的既舒心又不觉得无趣......要耗费的心力,早已让钟情感觉不到半丝玩牌的乐趣了。
  钟情微微笑着,正欲推拒,与眉嫔站对角的柳丽容先一步退了出来,插口道:“眉嫔姐姐是太谦虚了,嫔妾才是真的不会玩、来凑数的那个,钟妃娘娘来坐嫔妾这儿玩两把吧,嫔妾给您看牌......”
  柳丽容闪烁着不安的眼眸里,是不容错辨的、又略显笨拙的极力讨好之色。
  钟情微微愕然,这一回,却是没有疑惑太久,只目光在柳丽容朴素的衣衫发钗上微微一顿,眼神略闪,心中便大约有了数。
  ——怕是云贵总督黄海琦贪贿案,已经牵涉到威毅伯府了。
  判决虽未下,但是显然,即使是困守在深宫里的柳丽容,也早早地接到了家中传来的不好的讯息,开始谨慎低调,想着手与钟情打好关系了。
  ——这一世,钟情算了算日子,发现事情进展得倒是比上辈子快了月余......这么算来,怕是这辈子的柳丽容,是没有心情再站在海棠花丛后,嬉笑着与人讽刺永寿宫钟妃所出的四皇子允僖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了!
  钟情突然就觉得很没有意思了。
  钟情清了清嗓子,没有接柳丽容话茬的意思,正想着直接推拒了眉嫔的邀请,坐在最末下手的白美人、白双箬站了起来,打断了柳丽容的话,恭谨地垂着手表示:“钟妃娘娘还是来嫔妾这儿吧......嫔妾位分最低,资历最浅,自来是最该服侍着几位姐姐们玩的。”
  钟情攒到喉咙口的那句推辞,被白双箬这么一打断,又给咽回去了。
  钟情目光微凝,不由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异常恭谨的白家姑娘——上回在长信宫内,白双箬当众请求欲往永寿宫来服侍钟情,被傅皇后那么一打断后便不了了之了,后来成帝既然又从二皇子允晟那里得知这位白家姑娘心思不浅,自然更不会把她放到永寿宫去,都没有过问钟情本人的意思,直接就简单粗暴地把白双箬给塞到了云氏姐妹昔年所住的明萃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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