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妃今天又在祸国——者家
时间:2019-05-18 09:51:30

  钟情呆呆地看着成帝,听得云里雾里的,人已经完全听傻了。
 
 
第91章 闺房之乐
  “除非......”成帝故作严肃地咳嗽了一声, 非常刻意地停顿了一下。
  “除非什么?”钟情听着正是入了神, 下意识地追问了下去。
  “除非宝儿, ”成帝点了点钟情的额头, 哈哈大笑道, “......是每天吵着非得要吃全素宴了!......那朕倒是真的不用再这般费尽心机地为先贤之言做新注了!”
  钟情再傻, 也能听出来成帝这是在故意打趣她了, 气恼地推开成帝的胳膊站起来, 不高兴地咬了咬唇,轻轻道:“陛下这是笑话臣妾见识少呢!......臣妾不与陛下说了。”
  “哪里的话, 没有的事, ”成帝赶紧把人拉回到自己膝上,小声地哄着赔罪,“没有笑话, 真的没有笑话......宝儿知道‘君子远庖厨’就已经很厉害了!”
  听得前面两句, 钟情脸上的愠色稍霁,最后一句,却是气得她真的不想跟成帝说话了。
  ——这话怎么个意思, 她就配知道个“君子远庖厨”么?......还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这种,就是“已经很厉害”了?!
  钟情这下是真的要生气了。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固然有缺, ”成帝自然能看出钟情脸上的闷闷不乐之色,笑着捏了捏钟情的脸颊, 轻轻地叹了口气, 眼神放空, 悠悠地感慨道,“......可是这世间女子,时人以‘无才便是德’崇之,学女红,理中馈,然读书明理一道,却是弃之如敝履。布衣黔首,家中有儿郎者,也不乏举一家之力供读者;世族豪门里,即使是诗书传家的清流士族,也不是全都会让家中女子读书识字的。”
  “......朕说宝儿很厉害,是真的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宝儿出口能吟《古诗十九首》,提笔能顺手默出千字文来,于男子举业的四书五经里,能‘知其然’,就已经超过许多许多人了。”
  ——更不要提,这所有的所有,都是钟情自己在微末之时费尽心思、见缝插针地不依仗任何人,自己偷偷学来的。
  有时候,就是成帝看着钟情,心里都不由地暗暗吃惊——像宝儿这样,在一片荒芜里,仍能汲取养分努力生长的,恐怕这世间,也不太多吧!
  成帝至今仍能记得的一件事是,钟情刚进宫时,是不会下棋的——教坊司只负责传习歌舞技艺,于琴字一道,多少还涉猎些,至于后面的“棋”、“书、“画”,那是想也不用想的。钟情没有机会学,自然,也没有人要求她学,是而有很长一段日子,钟情一直都是一个观棋不语的“真君子”。
  但是过了几年,成帝一次不经意地听宫人闲谈,才猛然发觉,钟情竟然下棋下赢了广阳宫里的陆贵人——陆宁珺是楚襄侯府的长嫡女,自幼被侯府捧在手心,满腹诗才,陆沉珺的棋艺,更是由成帝的大舅舅、楚襄侯陆言绪本人亲自抱在膝上教的,旁的不说,陆宁珺提起围棋,就同永和宫的沈婕妤提到兰花一样,对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陆宁珺自来也是很傲气,也很自负的。
  成帝听闻后,出于好奇,就顺口向钟情求证了一下,钟情当时忍不住小骄傲地抬起脸点了点头,成帝心里却是暗暗纳罕,不只是因为钟情的棋艺竟然能突飞猛进,及至下赢了陆宁珺一着,另一着,则是成帝多少也看得出来,钟情习惯于做小伏低,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性子——下赢了孝纯皇太后的嫡亲侄女陆贵人,这种近乎于得罪人的事情,不符合她以往的行事准则啊?
  成帝就叫关红偷偷地去打探了这件事的始末,几天后,关红一脸复杂地回来回了成帝,告诉他,未央宫钟宝林身边的宫女抱棋弄错了一件寿礼的顺序,惹得慈仁宫的孝纯皇太后甚是不快,钟宝林讨好老太后而无门,听闻广阳宫新晋的陆贵人是孝纯皇太后的侄女,就想走走广阳宫的门路试试,却被陆贵人连着给了好几次闭门羹。
  ——陆贵人性情孤僻,不好与外人相交,唯一见钟宝林的那次,钟宝林送了吃食过去,陆贵人直接回了一句“本宫从不入口旁人带过来的吃食”,给硬生生地顶了回去......一直到后来,陆贵人在御花园里摆残局,钟宝林路过,用了十步就破了陆贵人的局,陆贵人一时惊为天人,天天拉着钟宝林下棋,再也没有自己原先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了。
  关红讲的一波三折,成帝当时跟听说书一般,听得如痴如醉,末了还忍不住为钟情拍案叫好,只是......成帝当时不免纳罕:“那是谁教的她下棋?”
  关红的脸色顿时更古怪了,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提醒这位贵人多忘事的皇帝陛下:“陛下月前......吩咐奴才收拾了几本棋谱给未央宫送过去的。”
  成帝微微一愣,反应了好半晌,才总算是想起来是哪一着了——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成帝某次翻了钟情的牌子,人过来的时候,成帝心里正是为某些不好宣诸于口的事情烦躁,就对着棋盘在发呆,钟情过来请安,成帝当时脑子没想清楚,就顺势邀钟情过来手谈一局,钟情却是困窘极了,小心翼翼地表示自己棋艺不精,怕会扰了陛下的兴致,成帝不是喜欢强人所难的性子,既然钟情不愿,他也就势让人收了棋盘,只是那夜之后,钟情却是小心翼翼地向成帝提到,可否能赠她几本棋谱看看......
  “可是,就靠着看棋谱?”成帝是实实在在的疑惑了,“......光看看棋谱就会了?这天分,也高得太离谱了吧?!”
  关红当时笑笑没敢接茬,心里却暗道,那是陛下您不知道,钟宝林学起东西来,一向都是这个速度......不过,她也不可能是只看了看棋谱就会的,多半,不是“看”棋谱,而是“背”了整本棋谱吧!
  想到这些往事,成帝的心里又忍不住不舒服了起来,他自然是有些懊悔自己当初的漫不经心的,但这懊悔里,还有一层不易察觉的失落——失落于自己没有在钟情当年最喜欢自己的时候,牢牢地把人彻彻底底地抓在手里。
  ——而今宝儿心结日深,当年的那些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错过,到如今,倒全是自己求之难得的东西了。
  成帝想了想,觉得郁闷的同时,竟然还多了点小小的委屈。
  钟情这下却是能听出来成帝是真心实意的在夸她了——虽然这夸奖,听得钟情心里也是格外的不舒服的。
  钟情一贯不是一个多么喜欢假设“如果”的人,但此时此地,对着成帝,她却也忍不住地小声地抱怨了一句:“陛下能有这种想法,倒真是叫臣妾吃惊......这世道对女人来说,也确实是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举业立家,就非得是男人们才能做的事情呢?
  ——若自己当时是个能承嗣的男孩儿,她与母亲,还至于在父亲死后,被村中族老撵出来,颠沛流离,又吃了那许多苦头么?
  不过世道如此,也不是一人之力就能轻易改变的,只是钟情这么一想了,就未免觉得不舒服,却也不想把自己这种愤懑的情绪继续下去,只好推了推成帝的胳膊,转移话题道:“反正臣妾总是说不过陛下的,您总是有道理,但是不管陛下怎么说......下厨这种事情,臣妾看着,还是觉得不大好,陛下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做了吧!”
  “为什么啊?”成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一天,顿时大惊失色,委屈道,“......宝儿不是挺喜欢吃的么?为什么觉得不好?”
  “这未免,”钟情瞪了成帝一眼,觉得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皱着脸摊着手道,“......也太折损陛下的威仪了吧?!”
  ——喜欢自然是很喜欢的,可当朝的一国之君、圣人天子亲自洗手作羹汤,还不是因为孝道、为了自己的母亲,而是为了后宫之中的一个妃子......这要是传出去,可叫天下的士子们怎么想?
  难道成帝还能给每个人都解释一遍自己方才对着钟情说的那番“仁政在心,而不在庖厨”的歪理邪说么?......虽然钟情听着,是觉得他挺有道理的,但身为一国之君,当众如此批判儒学典籍,一个弄不好,怕是反会招来不少妄议的吧!
  钟情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成帝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不想他因为些许小事,在前朝被人吵得满头包,烦躁不满。
  “总之陛下最好,”钟情抿着唇下了结语,斩钉截铁道,“......还是不要再有下次了吧!永寿宫里我已经下令封了口,但是一回两回还好,陛下老这么不顾规矩的胡来,谁能替您包得住啊!”
  成帝呐呐地沉默了许久,因为他压根都没有往那边想——也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钟情竟然会反过头来,成了第一个来规劝自己要“注意影响”的!
  成帝只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胀胀的,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让他许久都说不出一句话了,沉默了好半天,才只冒出来一句:“宝儿......你是真的很喜欢朕的,是不是?”
  钟情等了大半天等着成帝承诺不再乱来呢,结果就等来成帝这么一句,顿时气得够呛,狠狠地打了成帝的手臂,恼怒道:“陛下说什么呢?臣妾跟您说着正事呢!”
  成帝把头埋在钟情的怀里,无声地笑了许久。
  “是啊,朕也在跟宝儿说正事啊,”成帝笑够了,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笑道,“......朕说的,不就是一件重要的正事么?”
  看钟情是真的要生气了,成帝这才止住了笑,亲了亲怀里人的眼睛,一点也不着急,优哉游哉道:“不过是些许儿女之私,哪有那么多不长眼睛的士大夫盯着朕参,都闲着没有事情做了么?宝儿也不必太忧心了,再者,朕闻得闺房之内......”
  成帝顿了顿,挑起钟情的下巴,忍着笑补完了下半句:“......夫妇之私,有甚于此者*。”
 
 
第92章 酸儿辣女
  九月节, 露气寒冷, 将凝结也。*转眼间, 三个月过去了, 寒露已到, 年末将至。
  前朝里, 镇国公傅含故猝然离世, 成宗皇帝哀之, 亲书悼词,遣二皇子替其至灵前代为吊唁, 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 出殡、下葬于北邙山,成宗皇帝追赠其太子太保、光禄大夫,谥曰定。
  傅含故之嫡长子, 傅皇后之父, 承恩公傅白行降级承爵,兼领镇南侯爵位,镇国公府摘匾, 镇南侯府新立,由太夫人刘氏做主, 傅家二房的七个子女正式分了家。
  而后宫之中, 孝端皇太后于一个多月前从慈宁宫启程北上,以“时令有异”为名, 入得燕平香山寺为国祈福, 平昭长公主随行而去, 慈宁宫无主,安贵人请求亲自抚养三皇子允济,成帝想了想,却还是拒觉了她,将三皇子允济放到了慈仁宫里孝纯皇太后那边去,至此,四皇子允僖每天的日常就变成了......
  “三哥是个傻子么?”
  “三哥是个哑巴么?”
  “三哥的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啊啊啊?!”
  钟情的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将近六个月了,允僖是一点一点地看着他母妃的肚子从一丁点点由慢变快最后更是跟吹皮球一样“噗”地一下就鼓到这么大的,现在允僖三小只过来钟情这边说话,压根都不敢靠近钟情半尺以内,生怕自己一个毛手毛脚的,碰坏了钟情的肚子去。
  钟情半坐在榻上,抱琴和拘惠正靠在榻边的脚踏上,一人一边,一遍又一遍地给钟情揉着腿,永寿宫的几个大宫女现在每天每天,就是轮着做这个“体力活”。
  ——这还已经是好的了,自钟情的肚子大起来后,紧跟着,钟情的腿和脚踝就开始水肿的不像样子,日前更是还害起了疹子,难受得整夜整夜都睡不好,连带着成帝也跟着休息不好,后来钟情烦了,简直都不想看见成帝,更不想叫成帝看着现在变得越来越奇怪的自己,成帝一过来就别过脸去不想理会他,想叫他自己知难而退,成帝哄了好久才把钟情最别扭的那一阵子哄过去,现在疹子好了,钟情发热的脑子也清楚起来,不免又暗自懊恼了许久......
  在这几个月的日子里,钟情便是在这样发脾气、后悔、突然又想发脾气、再后悔愧疚中反复循环,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地折腾过来的。
  就连抱琴瞧着心里都暗暗发虚,心道陛下竟然能忍了主子这么久的脾气......我以后好像还真不能再昧着良心乱说他的不是了......
  好在,随着月份的增大,钟情胃口越来越好的同时,脾气也慢慢地跟着好了回来,现如今处事作态,已经基本恢复到了以往的水准,再不是动不动就冲着成帝赌气喊“我不饿,没胃口,不想吃!”的时候了,抱琴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再看了成帝的反应,却不由心情微妙了起来......
  ——陛下那模样,怎么怎么看,怎么的,还有点黯然失落的意思呢?嗯,陛下他,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吧,比如说被人凶被人骂什么的???
  成帝自然没有抱琴臆想的莫名其妙的嗜好,但他也确实是还挺失落的——宝儿发脾气多可爱啊,跟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一样,不,就是十年前的钟情,也是不敢对着成帝乱发脾气的,总之......成帝还是真的有点享受被人“凶”,被人“骂”,被人折腾的那段日子的。
  ——可惜眼看着就一去不复返了......唉!
  先不提我们品味奇特的皇帝陛下,话回当下,钟情一边忍着时不时就来一下的胎动,一边好笑地看着大儿子允僖抓狂的脸色,顺口问道:“三皇子怎么了?......僖儿最近倒是与三皇子越走越近了?”
  “可别说了,”允僖深恶痛绝地皱着脸,“您能想象得到么,阿娘,怎么有人能软到那个地步?......连个太监,连慈仁宫里的一个狗奴才,都能欺负到他脸上去了,还一声不吭?!我揍了那太监一顿,撵那狗奴才滚出了慈仁宫,也没指望三哥那个狗屁不通、好坏不分的家伙感谢我,可是他倒好,还反过来骂我,骂我?骂我多管闲事?!”
  “......他有这胆气,当时那个狗奴才胡说八道的时候,他怎么不一巴掌糊到那个狗太监脸上呢?对着我倒是硬气起来了?!......什么人啊这是!气死了气死了,我再管他我是猪!”
  钟情听得暗暗皱眉,孝端皇太后出宫后,三皇子允济的日子很难过——虽然往常在慈宁宫里,也未必是得了多少厚待的,但至少慈宁宫威名之下,出去的时候,倒是很少有人敢随意慢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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