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燕钗——姑苏山人
时间:2019-05-20 08:34:25

  可无论是襄州也好,阆州也罢,他都没有再赴约过,甚至尸骨无存。
  约莫那最后一场雾里看花的照面,也只是她的臆想而已。
  
 
  第97章 裴炳番外篇(大结局)
 
  世人都以为我钟爱襄州, 其实我独独钟爱杳妹在的襄州,就像我现在钟爱大燕皇城一样。
  杳妹这几日病重的时候, 很是不好受,连带着金銮殿的朝会都无人主持, 我当夜便进宫瞧她,见她眉头紧锁,唇齿翕动,梦呓不断,附耳再去听,她又将那件玉燕钗的典故拿出来说与我听。
  其实阖宫上下,杳妹除了这支玉燕钗之外, 最为记挂在心上的是一副画卷。
  画师虽然名不见经传,她却常常捧在掌心里,一坐就是小半天。
  只因为画中人和燕坏瑾那厮有七八分相像。
  以致于我也命人淘了面镜子, 每日上朝前都想着应当是个什么弧度如何笑才能惹她垂青看一眼。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热衷于写奏折这件事, 以往干巴巴的奏折写得活似话本, 像书生小姐诉衷肠的书文, 咬文嚼字都要斟酌再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杳妹对于我的亲事终于按下不表。
  偏偏礼部侍郎生了个委实令人费神的姑娘,三天两头往廷尉府跑, 见着我又成了一副羞羞答答,吞吞吐吐的模样。
  我当即就义正严辞的回绝了她,并且告诉她:
  “千金难买我乐意, 千金难买我钟爱的人一笑。”
  彼时的我一度对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举措感同身受。
  这一日杳妹又宿醉在关雎宫,鸢尾一如既往命人递了信给我。
  划着桨在挨挨挤挤的荷叶中间找到她的时候,她怀里还抱着酒坛,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在一叶舟上,憨态迷离冲着人笑:
  “不若我嫁给你好不好?”
  手上桨一扔,表面还勉强维持着云淡风轻,矜持地点头。
  “痴癫。”她啐道。
  我想,自己的确是很不争气。
  玉燕钗曾经失窃过一回,她当着金銮殿满朝文武面前,劈头盖脸数落了我一回,末了还不忘欺在我耳边低声道:
  “裴炳,本宫当初是如何在燕怀瑾手里夺得这半壁江山,如今便有本事整治你。他做皇帝足足做了九年有余,你和他相比,实在绰绰有余。”
  虽然玉燕钗后来找了回来,我和杳妹却不再如往日里亲近。
  这世上总有些凡夫俗子,他们往往一面将杳妹说得不堪,一面又阿谀奉承我,仿佛我们两个牵连在一起,是一件如何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有的时候我会想,其实我和杳妹是一样的人。
  同袍当中有个久经风月场的,曾经和我说,吃得苦中苦,方能睡得心上人。
  我对此不以为然,并且一度试图将自己代入杳妹的位置,企图揣摩她的心思。
  燕怀瑾那厮打得好算盘,当真是阴魂不散,末了还成了她心上一块无法消磨殆尽的疤印,渐渐忘记了会隐隐作痒,懵然想起来会甜得上瘾。
  你看,终于我手上也沾染鲜血,我参与党羽之争,我将所有事都运筹帷幄,我只需轻而易举,大燕便能易主。
  但是我从始至终并不想要大燕。
  殊不知,我整日里闲暇之余,想得所有事,无一不同徐杳相干。
  就像怄气一般,到头来只是告诉她,杳妹,我好歹也是和你很“登对”的。我和那亡国皇帝相比,何止是绰绰有余。
  不经意间知晓当年杳妹在龙山寺求过一支签。
  “老衲看她双手合十,一路叩了九十九步,只求了一件平安签。”虚云大师拨着指间的菩提子,“这是签文。”
  正面上书裴炳二字。
  背面则镌刻着一行簪花小楷——
  当我逆水行舟,你在我左右,推着我走。
  朝局一朝不稳固,天下一日无太平,连人心都开始惶惶起来,譬如定国公这样的墙头草。
  至于定国公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我想,或许杳妹心里还是留有一丝位置以便缅怀我。
  鬼使神差地开口——
  皇后兴,则大燕兴。
  皇后亡,则大燕亡。
  普天下但凡有异心者,杀无赦。
  在京都里,凡是有人和皇后过不去,便是同他裴炳过不去。
  日夜共行,心隔万里。天各一方,同生共死。
  我和杳妹,大抵便是如此。
  直到当朝廷尉大人被安着莫须有的罪名罢官,发配疆北。
  我在一处四方天地茅草屋里等到第二十七天的晨光拂晓,“吱呀——”一声,门扉被人推开。
  仿佛我的一生便在这二十七天里得到了救赎。
  我想起三年前她告诉我的那番话,她说她徐杳,才不要什么若有来生,更不信阴司轮回。
  那时候我揶揄她,她却一本正经告诉我。
  她是孟婆桥上走过一遭过来人。
  嗬,她还成了地仙呢。
  只有一点不假,徐杳这个人,委实有着让人魂牵梦萦的本事。
  任她百般刁难。
  谁教我裴炳一眼相中你,谁教我裴炳喜欢徐杳,喜欢得不得了。
  求娶之事就此提上日程,杳妹这时候倒一点儿也不着急,好像过去那个时不时为我说媒的人不是她似的,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不觉间竟蹉跎了半生,而我从始至终都甘之如饴。
  等到和杳妹成亲的这一年,我已是将近花甲之年。
  那时候我们两个才在姑苏城站住了脚跟,照哥儿是个十足十的戏痴,索性便建办起戏班来,因为知晓她心有所求,所以我总坚持不懈地在世间千万张脸里去辨她追寻的模样。
  这一回我见到扮侯方域和李香君的一对小生,终于找到了答案。
  一折《桃花扇》在四喜楼粉墨登场——
  “呵呸!两个痴虫,你看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清根,割它不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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