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迟疑了一下:“我今天要去电视台录节目,可能没时间。我让助理去你工作室拿吧。”
对方笑道:“刚好我今天也要去那边,顺路带给你吧。省得小姑娘特意跑一趟了。”
温言不好再拒绝,只得答应下来:“那麻烦你了。”
昨夜刚下过雨,早上的空气冷寂而潮湿。
温言开了车窗,左手臂撑在上面,前额的头发被风吹的拂在脸上痒痒的,她眯了眯眼睛,抬手往耳后掖了掖。
等红灯时,阿梁的电话打了过来。
温言戴上耳机接起来,被她雀跃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阿梁的声音带着狂喜:“温言姐,你认识Eden啊!”
温言皱着眉调低了听筒的音量:“谁?”
“诶,就是……”情急之下,阿梁一时想不起来,干脆哼了两句出来,“知道了吧?”
温言:“……”
“就是那个很低调的大神制作人啊,写了很多歌但从来也不露脸,前几年还有一次颁奖礼上穿西服戴口罩上来领奖来着。”
温言总算是有了点印象:“好像听说过。但我不认识。”
阿梁急了:“哎呀,就是你昨天晚上见面的人呀!”
温言诧异:“你怎么——”
阿梁打断她:“我发给你,你自己看。”
温言握着手机等了片刻,阿梁发过来一篇文章的链接。
只是预览的标题就足够惹人遐想:音乐大神Eden与温言亲密同逛孕婴店,疑似好事将近。
温言吸了口凉气。
她迅速的往下翻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圈子里的事情她一向知之甚少,虽然之前模模糊糊从沈亦的能力推测梁御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但他的真实身份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
这次的照片拍的比上次清晰很多,从两人在商场门口躇踌到撑伞同行再到上车,全过程一应俱全。
评论区里看热闹的居多:
“听了Eden的歌这么久都不知道原来本人长这样!抓拍都这么帅,这么好看的脸为什么不早点露出来!”
“假的吧,是不是两人有合作要发新歌了?”
“两个人撑一把这么小的伞,是热恋中的人才会干的事吧哈哈哈?”
“温言的歌很好听,可是一直捆绑男艺人这操作真的败好感啊。”
“路人,对两人都无感,但这个颜值真的服气,并肩撑伞的画面真的很言情了!”
“啊,那苏庭怎么办啊?一对儿是面瘫御姐和当红年下小狼狗,一对儿是势均力敌的创作情侣,太难抉择了吧!”
温言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头疼。
到公司后,她径直乘电梯上到何砚的楼层。
温言站在何砚的办公室外,抬手敲了两下,等几秒没听到回应,轻轻推开了门。
何砚坐在办公桌前,似乎已经预料是她,头也没抬,仍忙着手里的事。
温言反手关上门,走到桌子前站好,低着头轻声道:“砚姐,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对不起。”
何砚瞟了她一眼,心里的气经过一晚上已经消了大半,又见她这幅低眉顺眼的模样,便也不再提昨天的事情,抬手示意她坐下。
“这次拍的好。全当给新歌宣传了。”
温言勉强扯起个笑容,没有说话,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发表意见。
何砚继续说:“这事儿后续公司会回应,你不用管。”
语毕她又抬头看了看温言,一眼注意到她还有些浮肿的眼睛,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倒是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工作也不在状态。怎么回事?”
温言静默了片刻,最后开口:“我爸的儿子,联系我了。”
何砚听言愣了下。
温言家里的事她略知一二,从小父母离异,温言归母亲抚养,但母女关系并不融洽,最近几年几乎是断了联系。而她的父亲,更是在离异之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
她还记得第一次谈到这个话题时的情形。那时候温言才刚毕业,也是坐在这张沙发上,模样青涩青春,却自带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身子坐的端端正正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平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那也就难怪温言这几日都精神恍惚的,二十来年毫无相关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
何砚弹了下手里的烟灰,淡淡的问:“找你干什么?”
温言低着头,语气平静的听不出情绪:“说我爸病了。然后留了电话。”
何砚哂笑一声,弯起嘴角,话里有话:“人之常情。你该好好赚钱了。”
吃瓜群众的潜力无穷无尽。
刚到下午,就有人扒出了昨晚饭局的照片,虽然只有温言的半个侧影,脸上还加了贴纸,可还是不影响网友们根据发型和衣服做出了判断。
从商场到餐厅,从约会到聚会,双方都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回应,事情越传越像真的。
陆渊盯着新闻里的照片,脸色一路沉了下去。
照片里的男女主角很般配,一个高大俊朗,一个纤瘦漂亮,就像每一对儿热恋中普通的情侣一样,两个人挤在一把小小的伞下面,肩膀紧紧贴着,伞朝女孩儿这边偏移很多。
陆渊神色阴冷,放下了手机。他点燃了一支烟,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只黑色打火机。
昨晚他担心她身体再出状况,守着直到她睡熟了才离开。他凌晨三点到的家,早上来公司开了一上午的会,一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了这个。
所以,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忘了约会是假的,有别的约会是真的。
身体不适不想见面是假的,不想跟他见面是真的。
不肯参与对方生活是假的,不愿意接触他的朋友是真的。
陆渊冷笑了一声。
他过去一直认为温言只是性格格外冷漠些罢了,但还不至于欺骗他。
他真是小看她了。
这么一个女人,他竟然还一直期待她会逐渐习惯他,回应他。陆渊觉得自己简直是执迷不悟的可笑至极。
周森站在一旁默默屏息观察着眼前的形势,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陆渊又拿起手机,沉着脸翻出了温言的号码。
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他薄唇紧紧抿着,面色铁青。
最后一通电话还没来得及拨通,陆渊突然猛的把手机砸了出去,巨大的声响吓得周森身子一晃。
他像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手机霎时被摔的四分五裂。
周森看了看地上的手机尸体,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捡起来。一抬头,发现陆渊正一脸阴沉的盯着他。
周森浑身一僵,站的更直了些。
陆渊沉声吩咐:“打给何砚。”
掐准了时间,陆渊开车来到了电视台。
这之前的每一秒都是坐立难安。他一路把车子开的极快,紧握方向盘的手指用尽了力道。
停好车子,一旁的手机忽然毫无预兆的振了起来。
不是温言。
因为他转头间瞟到电视台大楼里走出来一个纤细熟悉的身影,一个化成灰他都认得的身影。
陆渊定定的看着窗外的人。她走下台阶在路边站定,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环顾了一周,像是在等人。
肯定不是在等他。那又是在等谁呢。
陆渊看着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从第一次撞见那个人送温言回家,这件事情拖到现在已经很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今天是他最后的底线。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解决掉这件事。
陆渊面无表情的伸手拿起了副驾座位上还在振动着的手机,目光仍牢牢系在路边的人的身上。
秦泽笑嘻嘻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陆总,咱今晚儿哪儿聚啊?”
陆渊心不在焉的冷声道:“公司有事,改天吧。”
对方再没坚持,也没多问,调侃他两句后挂了电话。
陆渊放下手机,耐心的陪着窗外的人一起等着。
几分钟后,一辆有些眼熟的黑色车子笔直开到温言面前停了下来。
她弯身打开副驾驶的门,并没有坐上去,只是接过了车里的人递过来的衣服和包。
两人简短的聊了几句,她摇摇头,又说了些什么,最后朝车里的人笑了下,摆手告别。
目送着梁御离开后,温言转回身刚踏出一步,突然一束剧烈的光照笔直的朝她照了过来。
她本能的皱着眉蜷起眼睛,抬起手臂试图挡住那道来源不明的强烈的光。
低头又走出两步后,温言下意识的觉得有些不对。她强忍着眼睛的不适感往光源的方向望去,强光的刺激下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依稀判断是一辆陌生的车。
温言背过身揉了揉眼睛。犹疑的瞬间,她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
那人下了车,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声线清越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过来。”
第28章 生日
温言回身见是陆渊, 有一瞬的怔愣。
这几天事情太多, 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有些昏昏恹恹的记不清事。她朝他走了几步,神色有丝迷茫:“我们是约的明天见面吧?”
陆渊没有答话, 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手上提着的衣服,一件深灰色的长款风衣,跟昨日照片里的那件一模一样。
他重新看向她的脸, 端详片刻后, 突然意味不明笑了下,却没有半分笑意到达眼底。
温言轻皱了下眉,手臂下意识微微用力抱紧了怀里的衣服。
气场这种东西很难说的清楚, 从小大院里的那帮孩子就都有些怕陆渊,连比他年长两岁的几个也不敢对他颐指气使。随着年纪的增加,他也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平时看起来散漫随意, 但任谁也一眼看得出他绝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温言对他虽然也称不上忌惮,但自身性格使然,既不想跟他发生争执, 也不想去了解他的情绪。她觉察出面前的人心情不佳,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刚准备开口,陆渊先一步打断她还未出口的话:“我们聊一下。”
语毕他转身走回车里。温言迟疑了下, 跟在他身后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陆渊靠在椅背上,沉声发问:“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温言短暂的愣了下,反应过来。
她轻描淡写:“吃饭。”
陆渊看她一眼:“跟谁?”
温言有点反感他的质问, 没有正面回答:“你不是都看到了么。”
陆渊忽然轻不可闻的低笑了声。
“新闻能信么?”
温言没有作声,抬眼看他。
陆渊坐直身子,稍微俯身拉近跟她的距离。
他定定的看着她,周身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声音平静莫测:“还是那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真的恋情曝光,好事将近?”
温言平静的看了他几秒,收回了目光,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假的。”
陆渊轻挑起一侧的嘴角,笑意里带着几分讥嘲。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交缠,声音却是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这个是假的,骗我是真的吧。”
温言沉默了片刻,淡声开口:“没有。他后来找的我,事情突然。”
陆渊听言笑了声,握着她的手稍微用力,语气像寻常情侣间说情话一样亲密:“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我都舍不得让你出来遭罪,还得撇下工作去照顾你,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呢。”
温言见他正在情绪上,说话也阴阳怪气的,干脆闭口保持缄默。
见她不说话,陆渊又继续道:“再说你看你强撑着出去又是逛街又是聚会的,结果回来更严重了吧,我多心疼啊。”
温言安静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她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是百口莫辩。那些冗长的前因后果,她不愿解释,他也不会相信。
可她越是不肯争辩,陆渊越是不肯放过她。
他一把将她手里的衣服扯起来,又扔回她的腿上,依旧不冷不热的拿话激她:“约会时到底碰见什么开心事了,衣服落下了,钥匙也忘了,人倒是还记得回来?”
终于温言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极力克制住心里的不耐和抵触,低声道:“我跟他只是同事关系。”
陆渊听言嗤笑一声,语带嘲弄:“我也这么觉得。你说这么显而易见的关系,那些媒体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温言彻底无言以对。她不说话,他要生气,她否认了,他仍旧要出言嘲讽。她这两天本来就为自己的事情心烦着,这会儿突然被他截住明嘲暗讽了一番,她实在也没有耐性继续忍让。
她直接伸手去拉车门,冷声道:“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见面吧。”
陆渊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随即大力的往后一拉,温言整个人瞬间重心不稳,倒在了座椅上。
他脸上原本的笑意已消失殆尽,神色阴暗冰冷,卸了伪装后的脸色异常可怕。
他捏着她的下巴,手指不断用力,直到她痛的试图挣开他。
“你倒是冷静。那今天你就陪着我冷静下好了。”
语毕他松开对温言的钳制,发动了车子。
这一路疾速而惊险。
陆渊开了车窗,薄唇抿着,脸色阴沉而平静。夜风扑面灌进来,温言的一头长发吹的凌乱不堪,有几缕落在眼前,立时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景致倒退的速度越来越快,温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屏息忍耐了半响,最后索性自欺欺人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进了电梯后温言站在角落里,低头抱着手臂,沉默着不肯看他一眼。
陆渊沉着脸看着她单薄孤傲的身影,心里不住的冷笑。
电梯门打开,陆渊大步走了出去。
温言低着头缓步跟在他身后。陆渊开了门,人刚踏进去,黑暗的房间突然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