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的手机一振。阿梁低头拿出来,犹豫着轻轻叫了声:“温言姐……”
隔了片刻,温言才神情恍惚的缓缓抬起头。
阿梁把手机递给她:“你的电话。”
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温言握着手机看了会儿,低声说:“你先回去吧。”
阿梁应了声,仍旧有些担心。她给温言拿了止痛药和水,看着她喝下后才安心离开。
温言给陆渊回了电话。
对方听起来心情像是还不错:“你在哪儿?公司?”
温言垂着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晚点过去接你。”
温言昏昏沉沉的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他们前几天约了今天晚上见面。
她低声道:“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这几天工作很多?”
温言伏在手臂间,闷闷的嗯了声。
陆渊沉声问:“吃过药了?”
温言答:“吃了。”
陆渊嗯了一声,淡淡道:“我公司还有点事,你自己早点回去休息。”
温言沉默了一会儿,对于自己的爽约行为有点歉意。她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我明天还有工作,后天我去找你吧。”
陆渊听言愣了下,继而低低的笑了声。原本的那点儿不悦立时烟消云散。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温言怔怔的坐了会儿,打开了微博。
已经一周时间过去,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复,她发出去的消息也仍旧是未读状态。
温言抱着膝盖,头深深低着,闭着眼睛烦躁的出了口气。
她讨厌这种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的煎熬。既不能反击,也没法儿逃避。
手机忽然在手心里振了起来。
温言恹恹的靠在膝盖上,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接起了电话。
“温言,你晚上有时间吗?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第26章 钥匙
从商场里出来时, 外面下起了小雨。
梁御手上拎了两个袋子, 远远的看了看停车场的方向,暗暗皱眉。
温言跟在他身后走出来。她从包里拿出伞, 撑开了举高走近梁御,将他遮在其中。
“走吧。”
梁御看了眼她的伞,纯黑色的, 伞骨纤细, 小小一把。他笑道:“你自己撑吧。不然我们两个人都得淋湿。”
温言人还有些不舒服,一举一动都没什么力气。她把伞又举高了些,轻声说:“比没有好。”
梁御犹豫了下, 把袋子都用左手提着,另一只手握过温言的伞:“给我吧。”
伞不大,挤进两人着实有些勉强。温言全程抱着手臂低头看路,只顾着快些走, 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肩膀贴的很近,在旁人看起来俨然是十分亲密的关系。
给温言关上车门后,梁御走回驾驶位的一侧, 手拉住车门,突然顿住了动作, 举着伞神色警觉的环顾了一周。
温言正低头拿纸巾擦着身上的水渍,没有察觉。
梁御看了她一眼, 收起伞上了车。
吃饭的地方在东三环的一家火锅餐厅。
两人到达包厢时里面正聊得热闹。桌上一共四个人,沈亦也在其中。唯一的女孩儿看着年纪不大,一张小圆脸, 甜美活泼的长相。
她穿了条明黄色的裙子,宽松版型的掩盖下,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是个六个月的孕妇。
梁御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给你的。”
她惊喜的接了过去,一对儿笑眼弯成了新月。
“太感人了吧梁御!”她低头翻了翻,又笑着来回打量了二人一番,“还特意找了个参谋?”
梁御推了下她的头:“要当妈的人了话还这么多。”
打过招呼后,温言挨着梁御跟那女孩儿坐了下来。
桌上的聊天继续。
来时梁御没有细说,温言只以为是普通的朋友聚会。席间不经意的听下来,桌上的原来都是圈子里的人,话里间聊的都是些圈里的事情。
温言没什么兴趣也无意搭话,只管慢吞吞的吃着东西,被问到时才答上两句。
黄衣女孩儿似乎是怕她觉得冷落,时不时笑眯眯的跟她讲上几句,还贴心帮她夹来她够不到的菜。
被一个孕妇这么照顾着,温言心里着实有点尴尬。来之前明明梁御说的是席间只有一位女生,请她帮忙来照应一下,可现在看来是完全反过来了。
她见温言半天也没吃几口东西,担心的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温言有点勉强的笑了笑:“没……”
她絮絮叨叨的打断温言:“你是不是喜欢吃辣的?今天将就我点了不辣的,要不让服务员再给你上个小锅吧?”
盛情难却之下,温言重新拿起筷子,坚定的摇摇头:“不用了。”
那边沈亦突然道:“我记着温言也是音乐学院的吧?”
温言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了下,点点头:“嗯。”
坐在梁御另一侧的人转过身来笑道:“巧了,还碰见校友了。你是哪一级的?”
温言迟疑了一下,还未答话,梁御插话道:“你这么旁敲侧击女士年龄可是不礼貌的啊。”
那人一怔,哈哈大笑:“是是是。我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
一整天没吃东西,胃部受了食物的刺激又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温言低着头皱了皱眉,默默放下了筷子。
隔了会儿,她实在忍的难受,凑近梁御低声说:“我出去一下。”
梁御看着她起身直到走出包厢,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
“诶,人都走了,还看呢?”
温言在洗手台前洗了把手,凉水的刺激下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她从洗手间出来,靠在走廊的窗边吹了会儿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屏幕怔了会儿,再次打开了微博。
出乎意料的,消息栏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温言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屏息点开了消息。
“我是林丞的儿子。”
温言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许久不见温言回来,梁御从包厢出来找她。他沿着走廊走了一圈也不见温言的身影,打她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梁御叫住一位服务员询问,那人神色疑惑的怔了怔,最后恍然大悟般的点头道:“刚才是有位穿黑色衣服的女士,好像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是夜,风凉。
温言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脚步好像全凭着身体的记忆般,大脑没了一丁点的思考能力。
直到站在家门前,她神思恍惚的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有找到钥匙,才迟钝的想起来,自己的外套和挎包都落在了餐厅里。
温言靠着门,无力的缓缓蹲了下来。
走廊里静悄悄的,声控灯灭了后,陷入一片寂静无边的阴冷黑暗。
她抱住膝盖,把头埋进了手臂里,闭上眼睛,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传来电梯门开合的声音。
有人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她昏昏沉沉的听着,就在他马上走到她跟前时,头顶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下一秒,她被人从地上拖了起来。
温言忍着强烈的眩晕感睁开了眼睛,落入视线里的是陆渊神色紧张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
温言怔怔的看了他几秒,低声说:“钥匙忘记带了。”
陆渊看了看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和短裙,脸色憔悴,身体冷的抑制不住的轻轻晃着。
他有些疑惑的拧了下眉,没有再说话,掏出钥匙开了门。
进屋后,陆渊拿了件温言的外套给她披上,打开了客厅的空调。
温言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神色空洞恍惚。
陆渊盯着她看了半响,在她身边坐下。
“从公司回来的?”
良久,温言嗯了一声。
“身体还是不舒服?”
温言没有反应,整个人元神出窍般,呆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渊拽过她的手腕,触感冰凉。
“发生什么事了?”
温言回过神来,低声答:“没什么。”
陆渊的神情有些不悦。
温言抽回自己的手,强打着精神抬起头朝他有气无力的笑了下:“你不是公司有事么。”
陆渊目光探究的看着她,不答反问:“如果我不来,你打算在门口蹲一宿?”
温言轻轻摇了下头,没有回答:“我今天有点累,先去洗澡了。”
陆渊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公司还有事,我一会儿回去。”
温言点了点头。陆渊看她的神色,像是松了口气。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温言走进浴室,沉着脸从兜里掏出烟,拿起打火机的瞬间犹豫了下,又烦躁的揣了起来。
陆渊倚在沙发上,疲倦的按了按眉心。
桌上的手机振了起来。
陆渊任着它响了一会儿,忽然鬼使神差的坐了起来。
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微微眯起眼睛。
梁御。
陆渊脸色不善的拿起手机,浴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人摔倒后的声音。
陆渊愣了下,扔下手机快步走进浴室。
马桶前跪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正在不停的呕着,头都快要栽了进去。
温言今天没吃多少东西,晚饭吃的全吐出来后,便是不停的干呕。她一只手撑在冰凉的地砖上,勉强支撑住昏昏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死死按着胃,试图想稍微缓解那漫无止境的尖锐疼痛。
陆渊心里一沉,蹲下身,扶住她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
半响,温言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眼前痛的一阵一阵的发白,意识仿佛正缓缓抽离身体。她感觉到耳边有人在说话,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她下意识的往陆渊身上靠了靠,缓缓的吸着气。
陆渊心疼的看着怀里的人,她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涣散,睫毛都濡湿了,人还是一声不吭。
良久,陆渊沉声说:“去医院吧。”
温言气息微弱的开口:“明早有工作。”
陆渊把她从地上拖起来:“去医院看一下很快的。”
温言拉住他的袖子,手指微微发颤,使不上什么力气。
她声音极度虚弱,以至于像是有些无力的请求:“你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
陆渊看着她,有几秒没有说话,最后抱起她进了卧室。
他给温言盖上了被子,又拿了药给她吃下。
温言蜷着身子,神色间仍是隐忍不适。
陆渊关了灯,在床边坐下,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夜色寂静。房间里只听得到窗外的细雨声和浅浅的呼吸声。
两人各怀心事,安静之下,思绪喧嚣。
突然陆渊感到手指的触感有些潮湿。他动作一僵,反应过来。
他起身打开了床头那盏昏暗的壁灯,温言察觉到他的动作,迅速把脸埋进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向他。
陆渊拉了下她的被子,她死死攥住另一头,不肯松手。
他直接掰过她的肩膀,把被子从她脸上扯了下来。
落入眼里的是一张无声流泪的脸,惨白,悲戚,楚楚可怜。
陆渊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些在交际场上学来的应付自如,此刻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哭,手足无措。
温言抬手挡住了眼睛,声音平静克制:“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陆渊知道自己追问也是无果,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了擦眼泪。
那泪水像是永远也擦不干一般,不停的流下来,枕头上,床单上,睡衣领口上,很快就打湿了一片。
最后,陆渊看着她已经被他擦的有些泛红的脸颊,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抬手关了灯,黑暗中他看见温言把手拿了下来。
隔了许久,黑暗中温言昏昏沉沉中听到他平静的开了口,声音低的像是说与自己。
“什么时候,你才能愿意跟我说你的事。”
第27章 底线
这座城市春季的天总是灰蒙蒙的, 难得放晴。
醒来的时候陆渊已经不在。温言揉了揉酸肿的眼睛,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从冰箱里拿了冰块用毛巾裹上,搁在眼睛上敷着。
六点钟, 卧室里的手机闹钟准时响了起来。
安静的空间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单调的铃声。温言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置若罔闻般,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铃声最后究竟是响了多少遍, 温言睁开眼睛, 眨了眨,肿胀的感觉总算稍微减轻了些。她起身走进卧室拿起手机,关掉闹钟后, 看到屏幕上有十几通梁御的未接来电,最后一次是凌晨的时候。
温言有点懊恼的皱了下眉,赶紧回拨给对方。
接通的瞬间,温言突然意识到现在还是大清早, 对方可能还没睡醒,又挂断了电话。
隔半分钟后,梁御打了回来。
他声音听起来不似刚睡醒, 清明的声线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担心:“昨天怎么了?”
温言真心实意的感到抱歉:“有点急事,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 不好意思。”
电话那头关切的问:“不要紧吧?”
温言轻声敷衍道:“嗯。解决了。”
“没事就好。”梁御没再多问。顿了顿,他又说:“昨天的事……”
温言等了几秒没下文, 正疑惑着,对方笑了下,说:“昨天你落下的外套和包, 今天我给你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