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尽繁花——苏以白
时间:2019-05-20 08:43:02

  那人双手插兜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温言站起身,稍稍侧过身给她让路。
  推开店门的一刻,身后的人叫住了她。
  “楼下的咖啡很棒,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温言下意识的刚要拒绝,他又微笑着补充:“老板不经常来店里。你能碰上他的几率不大。”
  温言足足愣了两秒钟,反应过来后无声的笑了下。
  “好。我请。”
  这个时间咖啡店里人并不多。两人点单后,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那人朝温言笑了笑:“梁御。”
  温言顿了顿,报了自己的名字。
  “有点耳熟。”他轻轻皱了皱眉,像是调取记忆,“第一次来这边?”
  “嗯。”
  店员端来了咖啡和蛋糕。
  温言吃了两口,放下叉子。
  “你是艺人么,身材管理?”梁御见她一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模样,笑着问道。
  温言扯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对方也不觉尴尬,指了指她面前的盘子,义正言辞:“不要浪费。”
  温言又拿起叉子:“你们的店开了有多久了?“
  “七八年了。”
  “你一直都在?”
  “是啊。”
  “老板是做什么的?”
  梁御看她一眼,笑了,不答反问:“见到他,你都想说什么?”
  温言咬着叉子轻轻皱眉。她还没细想过这个问题,刚刚她一时被惊艳,只是单纯的想认识下作者,并没有其它的想法。
  “喜爱和敬佩。”温言回答的一本正经。
  梁御被她这副反差萌给逗笑,明明一张高冷脸,措辞却认真的像个小学生。
  “我先替他表示感谢。喜爱和敬佩,下次你亲自传达给他吧。”
  两人坐了一会儿,互留了联系方式,梁御送温言到路口。
  等车的时候,温言的手机响了。
  “干什么呢?”陆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的疲惫。
  “准备回家,在等车。”
  电话那头顿了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一个人吗?”
  温言余光扫到梁御的背影,停了几秒,她问他:“找我有事?”
  “嗯。”
  车来了。梁御拉开后座门,温言跟他摆摆手,上了车。
  “什么事?”温言坐定,扯了扯围巾。
  “晚上干什么去了?”陆渊又一副闲聊的姿态。
  “在公司。”温言轻描淡写的回道,想了想,又问他,“你还在工作?”
  有一瞬陆渊晃了下神儿。他想跟她说自己最近遇到些麻烦的状况,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
  他的事情,她应该也不会关心。
  “是啊。”最后,陆渊揉了揉额头,语气里的倦意明显。
  温言抬手看了眼时间:“快结束了?”
  “还早。”顿了顿,他又笑道,“你要来陪我?”
  温言摇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明天有工作,要早点去公司。”
  “那你到家后早点休息。”
  “嗯。”
  挂了电话,陆渊起身走到窗边,点了颗烟。
  落地窗上映出他笔挺的背影。身后是热闹的万家灯火,显得人越发形单影只。
  他按了按眉心,脸色有些倦。良久,自嘲似的轻笑了声。
  那句想你,还是没有说出口。
  苏庭的新综艺是档原创音乐选秀节目。赛程目前进行到了最后几场,这场是苏庭组跟另一位导师组的对决赛,按照赛制,团队里的选手要两两编组合作演唱原创歌曲,很考验选手的创作力和协作力。温言作为苏庭组的嘉宾导师,只参与赛前几天编曲考核的录制。
  编曲室外选手们已经都准备好了,见到苏庭过来都热情的打着招呼。温言没上妆,戴着顶黑色棒球帽,穿着也低调,跟在苏庭身后,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助理。
  两人进去后,选手们交头接耳。
  “刚才那个是嘉宾导师吗?”
  “不是吧?不认识诶。”
  有摄像机在,大家话都说了一半,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笑。刚巧编导过来,一位女选手叫住他:“张导,我们组的嘉宾导师是谁呀?”
  编导低头翻手里的资料:“温言。”
  有几个人恍然大悟:“哦,苏庭老师新专辑里合作曲那位!”
  剩下的人跟着懵懂的点点头。
  编导知道这帮孩子心里头在想什么,把温言的履历大致介绍了下。
  气氛一时热闹起来,有几个人反应浮夸,捂着嘴巴惊讶的叫起来。
  “哇,何迟的挽风原来是她写的!我初赛的时候还想唱来着。”
  “真的写了很多歌啊,我都听过!”
  “挽风当年多火啊,年末大赏上得了满贯呢!这几年都再没有过吧?”
  “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我还在现场呢,不过最佳创作奖代领奖的是何迟……”
  编导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第一组!第一组进去!”
  转眼只剩最后一组选手。
  苏庭作为导师还是比较称职的,决策不拖沓,专业水准没有惊艳但也算过关。跟他这副外表比起来,温言倒是有些意外低看了他。
  下一组学员推门进来,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两人都背着把吉他,一个身材结实,穿着街头,挽起的袖口处隐隐露出纹身的图案。另一个像是学生,个头不高,人很瘦,长相白净秀气,笑容有些腼腆。
  “关境跟秦禹。”苏庭给温言介绍,“开始吧。”
  两人演唱是首R&B风格的歌曲,其中融合了大段的RAP,曲风轻快,节奏感很强。温言抱着手臂听到一半,转头看向苏庭。他皱着眉,表情不太好看。
  苏庭打断两个人的表演。两位选手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他面色凝重,摇摇头,低声道:“完全不行。”
  房间里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关境紧抿着嘴唇,眼神里像是有些不服。秦禹则更多的是不安,看了眼队友,又看了眼温言。
  温言打破僵局:“还准备别的歌曲了吗?”
  关境没有说话。秦禹踌躇了下,犹豫着开口:“有一首。”
  “那唱一下。”
  第二首是跟刚刚完全不同的抒情摇滚风格。一段结束后,苏庭的脸色稍微缓和。
  温言点点头:“这首还可以。”
  苏庭同意:“嗯。换这首吧。”
  “副歌部分还可以再改一下。”
  关境深吸了口气,抬起头:“老师。”
  三个人看向他。
  “这首歌我们练了几天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现在换歌是不是有点冒险?”
  苏庭转着手里的笔,没有马上回答。关境是这季节目的人气选手之一,创作能力一般但声音和性格很讨粉丝喜欢。第一首歌看样子应该是他主导创作的,虽然质量明显不如第二首,但因为他的话题度,节目组也不得不做这方面的考量。
  不过温言就不会考虑这么多了。她之前做幕后的创作工作比较多,对台前的世故不上心也不了解。苏庭特意沉默了会儿,温言果然开了口。
  “练了几天?”
  “三天。”
  “三天就练成这样啊?”
  “……”关境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秦禹尴尬的站在一旁,说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
  苏庭眼神里也有丝讶异,转头看向温言。
  温言直视着关境,平静的追问:“已经浪费了这么长时间,错误的方向不应该及时调转吗?”
  关境憋了半天,勉强挤出个微笑:“应该。”
  “这场是团队战吧?不是你们两个PK。”温言翻了下手里的赛制表,冷静又客观,“秦禹完全不适合这种风格,配合你配合的很吃力。”
  关境极僵硬的讪笑了声。秦禹在一旁紧张的握着吉他,盯着温言。
  “这首唱不好你们两个是要一起淘汰的。你们要找你们两个人能力的交叉部分,不是一个人的擅长部分。”
  苏庭坐正身子,顺水推舟:“第二首歌的类型关境之前预赛有唱过,也是比较合适的。另外编曲上可以更贴合关境的风格,找一个折中点。”
  关境绷紧的面色稍微缓和:“谢谢老师。”
  两人出去前,秦禹轻轻鞠了个躬,朝温言笑了下,小声的道了声谢。
  苏庭放下手里的笔,伸了个懒腰,转身朝着温言意味不明的笑道:“温言老师真的很严格。”
  温言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苏庭又恢复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话痨模样。
  “晚上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两人在电视台旁随便找了个地方。小店有些简陋,好在客人也少。
  苏庭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温言:“这场比赛前有一场最后的晚餐,你来录么?”
  “嗯,有跟我说。”温言心不在焉的接过来。停了停,她忽然问:“这场淘汰谁都已经确定了吧?”
  苏庭夹口菜塞进嘴里:“嗯。差不多 。”
 
  第9章 晚餐
 
  凌晨三点。
  陆渊从会所出来,靠着车门,疲倦的揉着眉心。周森拎着公文包,快步跟在他身后。
  半个月前的投标案终于告一段落。这段时间他几乎睡在了公司,日夜颠倒,找了几次关系,才在今天最终敲定。
  他掏出打火机,微微皱眉低头,点了颗烟,长长的舒了口气。
  因为酒精而迟缓的脑筋稍微清醒了些,原本隐隐的头痛却愈发的强烈起来。
  陆渊弹了下烟灰,看着远方的夜色,突然觉得疲惫又空虚。
  他恍惚想到温言,随心所欲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不想未来,不管其它。如果不从世俗的角度来定义,其实他也很羡慕。
  他们之间,不管是什么,温言都比他洒脱的多。
  一颗烟眼看着在指尖燃烧殆尽,他丢了出去,从兜里摸出手机。
  这一刻莫名的很想见她。
  一连打了十来遍都没人接,陆渊的脸色越来越沉。
  周森知道他酒后的脾气,胆战心惊的看着,不敢阻拦。
  终于他折腾的烦了,打开车门坐进后座。
  “去——”
  陆渊突然停住动作,脑子里一片清明。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但其实关于她他又知道什么呢?
  28岁,歌手。
  除此之外,她的信息,她的家庭,她的过往,他全部都一无所知。
  陆渊僵在那里,酒瞬间醒了大半。
  不参与彼此生活,这是他们一早就达成的共识。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中,他早已习惯她的存在。他以为自己跟她足够熟悉,却恍然发现,一直以来他都错把熟悉当成了了解。
  这一刻突然涌上来的陌生感,有种后知后觉的讽刺。
  周森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回头看他。
  陆渊恢复了神色。他靠在座位上,看着前方的沉沉夜幕,半响,低声道:“回公寓。”
  温言醒过来的时候,才七点钟。她起来喝了杯水,又拖着脚步缩回被子里,伸手探向床头柜拿起手机。
  12个未接来电,全是陆渊。
  温言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微微皱眉。陆渊不是这么无聊的人,打了这么多次,应该是真的有事。
  她拨了回去,没有人接。
  温言想了想,发了条消息。放下手机,她迅速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天的事情特别多,白天在公司里做新单曲录制前的准备工作,傍晚时候化妆出发去录制苏庭的节目。
  一整天温言忙的连水都没喝上几口,直到坐上车后才得闲。午饭时间短,她吃的有点急了,这会儿胃开始丝丝缕缕的疼痛。她皱眉忍着,从包里拿出手机,没有来电也没有信息,她扫了眼,又收了起来。
  阿梁观察到她的脸色不太好,关切的问:“温言姐?你是不是又胃不舒服了?”
  温言点点头。
  阿梁从包里翻出止痛药,拧开保温杯,一起递给了温言。
  温言接过来,勉强的笑了笑:“谢谢。”
  这场最后的晚餐,地点在三环某酒店顶层的全景餐厅,一转头就能俯瞰整个京城。
  有摄像机在的餐桌,一如古往今来每一个应酬的场合,虚伪而无聊。
  节目组中途安排了播放选手家人VCR的环节。强行温情,最为致命。场面一度煽情到有些尴尬。
  温言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抱着手臂出神。
  明天的比赛,会淘汰掉三分之二的人。
  对于选手们来说,结局既定,却未知。不管是把离别提前日程也好,镜头前最后一次悲情人设也罢,流泪就是了。
  隔壁桌的女生几乎哭花了妆,身边的人不停的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温言像个局外人般冷眼看着,一抬眼又见到不远处苏庭正在跟隔壁班的导师谈笑风声。
  世间百态。她跟哪种都格格不入。
  手腕处突然被人轻轻的碰了碰。温言回过神,看到秦禹端着一块蛋糕,小心翼翼的放到她面前。
  他朝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老师,看你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
  温言顿了下,不忍拒绝他的好意:“谢谢。”
  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尴尬的沉默了半响,碰巧屏幕上放到了秦禹的VCR。
  已经是这个环节的最后几个,大家都失去了观看的耐心,乱哄哄的各自聊着。
  画面黑了瞬,再出现的却是几张年轻的面孔。他们整齐划一的对着镜头打了声招呼,是秦禹同公司的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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