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已经吃了两块糖了。”倾喜的小肉手搅和在一起,颇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今天可以多吃一点点,以后就不许了。”
“好!”倾喜咧着嘴笑,在原地蹦了蹦之后,捧着沈棠的脸亲了一口,“娘亲真好。”
岑欢的神色瞬间复杂起来,若是沈棠今日有半分的失态,她还觉正常。可看着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和两个孩子说话时,她的心里便觉得说不出来的诡异。
她不由得更加担心,吞吞吐吐才说出一句安慰人的话来,“你……”
话才说了半句,沈棠就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我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你不用安慰我的。”
沈棠说着带两个孩子出去,叶生怕她出事,跟在后面一起过去的。
“怎么,还这么不放心的吗?”沈棠指了指前面的在走路的两个孩子,“有他们在呢,不管发生什么,我总是要先照顾好他们的。再说了,我根本就不相信这件事情。”
叶生和她认识也有这么的多年,思来想去就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诉她了,“其实,我们这次这么着急回来,并不全是因为二皇子妃有了身孕,而是世子爷提前来告知魏国将乱。当时魏国的皇帝已经病重,八皇子手里握着不少的兵马,这一战就是场恶战,九死一生。”
“所以一开始,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单独瞒了我一个人?”沈棠没有想象中的失态,出奇地平静着,反问了一句,“既然说了要瞒着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了呢?”
“那你情愿所有人只瞒着你一个人吗?”叶生的眼里闪过一丝手上,僵硬地站在原地,“当初瞒着你是怕你知道之后,会留下魏国受到伤害。现在告诉你,是知道以你的性格,定是不想所有人瞒着你。若是你觉得世子爷没有出事,想要去魏国找他,那我便陪你一起过去,我只是想……你能过得开心一点。”
他目光中带着一点祈求,与多年前那个小孩子没有什么分别,“我知道自己是存了私心,可是我也没有那样无耻。”
现在外面提起叶生,都说那是个优秀的后生,日后定是大有作为。可他心里却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难堪。沈棠在他深陷泥潭时拉了他一把,这辈子就算是对不起天下人,也不会做出一件让她伤心的事情来。
他知道她心里头没有他,可他要的也不多,只要能够在她身边远远守着便可以了。
可正是因为知道他的这种性子,沈棠越不愿他耽搁在自己的身上,直接将话给挑明,“这辈子就算没有他,也不会有旁人。”
叶生有些狼狈的别开脸,“我知道。”
等用了午饭,沈棠将两个孩子哄睡着,自己则去了里面的屋子。等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他们告诉她的消息反反复复在脑海中回荡,她忍不住想,陆持是真的出事了吗?
这时候她倒是想起了临走时陆持给自己的盒子,她将钥匙就放在枕头的下面,原先还想着等陆持过来时,就将东西完完整整交给他,告诉他,她可以将两个孩子照顾得很好。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会是在这个情况下,将盒子给打开。
引入眼帘的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最地下是几张地契。那时候伯恩王府清账的时候,沈棠也曾在旁边见过一回,知道这是在魏晋两国交界附近的庄子和店铺。粗略数数,这里几乎是陆持大半的身家。
这样的认识几乎击碎了沈棠心里所有的防线,被压抑的感情便从破口中宣泄而出。一滴热泪滚落下来,正好砸在深色的盒面上。沈棠眼前是一片模糊。直到现在,她才不得不承认,陆持骗了她。
他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所以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同意将两个孩子给她带走。
在过去的岁月中,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看着陆持去死,可当他真的死了之后,她远比想象中要难过许多。他们纠缠了大半辈子,中间未必是没有感情的,怎么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呢。
沈棠一直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良辰和美景过来叫了几次,都没有能够将人给叫出去,怕她在里面出了事情,连忙的将事情告诉了福亲王。
福亲王虽然不喜欢陆持,可对于他的死无不是唏嘘的。他扣了扣门,朝里面说:“棠棠,小厨房已经做好了饭,你出来用些。后面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商量。”
现在已临近傍晚,屋子的门窗都是紧闭的,里面昏昏沉沉,半晌,才传出异常沙哑的声音,“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呆着,您不必的担心我。”
“我知道,我是想找你说说话,我先进来了。”福亲王推门进去,屋子里却没有人在,他转了一圈,正觉得疑惑时,注意到梳妆台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沈棠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面,双臂环抱着双腿,蜷缩成一团,旁边是打开的盒子和一堆散开的银票。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远方,眼里没有一点光彩。福亲王难免心疼,走上前去,“是因为陆持的事情吗?”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太突然了。可能换成了其他人,我也会一样难受。”她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间,声音沉闷:“我其实一直想着他出事,他那时候几乎是叫我往死里逼,硬按着我的脖子让我低头。可真出事之后,我又开始作贱自己,念着他对我的好。真要是说起来,他也不算对我太差,旁人有的、甚至没有的都愿意给我。
那年大雪天,我看了别人的白狐狸皮几眼,他当是我喜欢,转眼就和别人去了深山,给我猎回来一条,日后我再也没有缺过这些东西。我晓得他对我好,可我半点儿也不敢承认,一直想他不过是将我当成了一个雏妓养着,是为了要的折磨小姨。
可是他那样性子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么点的小事,就和别人纠缠那么长时间。他若是真的想报复的话,一碗毒药下去所有事情都清净了。我想,那时候,他应当是对我有几分情谊的。”
“那你喜欢他吗?”福亲王轻声问,他只有沈棠这么一个女儿,她若是说喜欢的话,就算是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替她将这件事情打听清楚。
沈棠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才开口说话,带着一点茫然,“我不知道。”
她压着嗓子笑了一声,“若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喜欢和不喜欢就能说清楚就好了,我觉得自己的不喜欢他,可是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中间经历了生死,还有两个孩子,中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感觉。”
“爹,我想去魏国看看,不论他是生是死,我总想看一眼,亲自确定一下。”
“我不同意。”福亲王脸色有些不好,魏国新皇上位,可叛军仍有些散落在外,若是出了事情怎么办?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又将语气放缓几分,“你现在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若是见不到你就不行,你忍心带着他们一路奔波?”
第104章
沈棠没有说话, 或许正是因为陆持不在, 两个孩子都格外黏她。似乎是从小就经历了分别,两个孩子的内心都格外敏感, 半天见不到沈棠就不行,生怕自己的娘亲会和爹爹一样,突然就消失得没有踪迹。
可去魏国寻人一路上少不了颠簸的, 且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沈棠自然不愿带着两个孩子一路奔波。
见她神情有些松动,福亲王立即说:“你若是觉得他还没有出事,我便派探子去打听情报。若是他还活着, 你和孩子都在晋国,他不可能不过来找你们的。你先带着孩子在这里等着,等知道具体情况后,再做打算。”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她现在得不是自己一个人,她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即使确定自己不会去梁平,她还是恳请福亲王, 一定要将事情调查清楚。
沈棠为了转移注意力,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晋国民风淳朴开放, 并无女子不能外出的陋习。正值外边繁花似锦,盛礼举办了一个赏花大会, 将帖子送一份到福亲王府,福亲王不得空,她便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门赏花。
在做生意的方面, 盛礼一直比旁人都高明许多。晋国四季温暖如春,各色花朵竞相开放,花卉在这边算不上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可他偏偏和旁人不同,从花农手中低价收购不少的花,弄出一个赏花大赛,评选出一个花王来,赏金千两。一时百姓争相购买,所有花卉竟一售而空,所获利润不菲。
沈棠过去的时候,盛礼站在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女子身后说话。女子生得极为美艳,身高有些不足,看着有些稚气,和身后的盛礼一对比,就像是个精致的布偶。
还没有走过去,就听见盛礼在说:“巧巧啊,你这个样子可是不行。那香蝶只是和我见过一面,在我这边买过几回东西,不能算在关系亲近的人里。”
巧巧停下笔,有些疑惑:“我瞧见了你们在一起说话,她倒在你怀里,你还冲她笑了笑。上次你不是说,这样就算是关系亲近吗?”
那回是香蝶崴了脚,他在旁边扶了一把。盛礼有些头疼,早知道当初抱着这个小丫头被发现时,就不应该扯这些乱七八糟的忽悠她。可他现在也想不出其他的说辞,胡乱说:“爷说了不算,那就是不算,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哦。”巧巧应了一声,也瞧不出情绪,只是在下笔的时候,力道又重了几分。
这些盛礼自然是没有发现,他看见沈棠过来,顿时笑了,连忙迎上来,“这可真是稀客,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
“孩子没有见过这些,我带他们过来看看。”沈棠牵着两个孩子,弯着腰对他们轻声说:“这个是盛叔叔,你们要说什么?”
“叔叔好。”倾喜和元洲问了声好。倾喜有些害羞,两个胳膊都快拧在一起,元洲依旧没有多少的表情。
但是两个人的相貌都十分出众,看着都让人觉得欢喜。盛礼有些印象,笑着问:“这就是那两个孩子吧,一晃都长这么大了。”
他有些恶趣味,见元洲木着一张脸,便蹲下来捏了元洲的脸一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就一点点大,只会哭,现在怎么不哭了?”
元洲一就是一张高冷脸,抿唇不说话,可两个耳朵尖尖泛着粉红。
盛礼一下子笑了出来,拿出两个小狐狸给他们。小狐狸是金子做的,有一寸多长,模样可爱。
元洲和倾喜眼睛盯着,看样子是喜欢的,却都没有动手,而是看向沈棠。
这也算不上是多贵重的东西,沈棠笑着说:“这是叔叔送给你们的礼物,快谢谢叔叔。”
两个孩子这才敢拿,冲着盛礼说了声谢谢。
“倒是被教的挺好的。”盛礼称赞说,随后起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先到处看看,等会儿若是有时间的话,我想同你说些事情。”
沈棠应声。
今天来的人不少,有各自带了东西,显得有些拥挤。两个孩子对周围的一切都好奇得很,恨不得所有的东西都凑上去仔细瞧瞧。
倾喜不小心沾了一手的泥,沈棠蹲下来替她擦拭,叮嘱着:“下次可不能用手去碰了,你瞧瞧,多脏呀。”
“里面有一个小虫子,我想把它抓出来,这样花花就不疼了。”倾喜不好意思的说。
“那也不能这样,万一虫子咬着你了怎么办?下次你可以先和娘亲说,娘亲帮你把虫子赶跑好不好。”
“嗯。”倾喜认真地点头,随后上前在沈棠的脸上亲了一口。
沈棠还没有笑出来,眼角的余光看见元洲正站在花架的前面花架,上面摆满了盆栽。旁边正动手打架的两个人也不知是谁,撞了花架一下。花架上面摆满了盆栽,最上头的盆栽摇晃了两下,竟直直地朝着元洲的头顶砸了下来。
沈棠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孩子的方向跑。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旁边窜出来一个人影,迅速将元洲抱起,往旁边跑了几步。花盆直接砸落在地,四分五裂。
沈棠背后惊起了一身的冷汗,赶忙将元洲抱过来,等孩子在怀里时,一颗心才落到了实处,“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身上疼不疼?有没有被吓”
元洲慢吞吞回话,“没有。”
他歪着头,有些好奇地看向那个救他的叔叔,一张小脸没有多少的表情,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事情。
见他没事,沈棠松了口气,连忙向救元洲的男人道谢。
男人摆摆手,“这点小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今天街上的人有些多,夫人若是带着两个孩子的话,还需注意些。”
沈棠原本还想酬谢他一番,谁知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直接走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没有什么赏花的心思,前去和盛礼告别。盛礼依旧在和巧巧拌嘴,老大不小的人就瘫在椅子上,也没有个正形。
见到她过来,他稍微坐正了些,抬手对巧巧说:“那个谁,出去让丫鬟给郡主送杯茶过来。”
巧巧听话地将是册子合上,转身出去了。
“怎么这么早就走,后面还有些花没上来。大皇子之前就同我打了招呼,让我留两盆给你。你等会瞧瞧什么喜欢,我差人送到你府上去。”
“不用了,我不爱这些,若是带回去,没有专门的花匠侍弄,倒是白白糟蹋了一盆好花。”
“这还不简单吗,我派两个花匠专门去福亲王府帮你照顾去。”盛礼立即笑着说,不知道有多热情。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白拿的好处,盛礼更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沈棠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倒是盛礼西先受不住,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当然,我也不是什么都不图,我只是想要在你这边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你都找到我这边来?”沈棠疑惑问。
“咳咳。”盛礼咳嗽了两声,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什么,那丫头被我捡回来也这么多年了,虽然不知道生辰是多少,但是从我领她回来的那天算起,也快到了她十六岁的生辰。晋国和魏国不一样,我们这边十六岁才算是大生辰。我寻思着,总得送点什么吧。之前,福亲王不是将一盒子南海的粉珍珠送你了吗?你要不匀一些给我,我给那丫头做几件首饰玩。”
沈棠倒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东西。南海粉珍珠难得,整个晋国统共就三盒,一盒给了皇后那,一盒给了岑欢,自己这一盒还是父亲想着她喜欢,找皇帝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