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夫人便将信将疑琢磨着,他这是想娶谁?想起霍灵钧说宋情要进京了,莫非是宋情?那陆槿若又怎么办?难道成亲了还要继续强迫人家做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知道霍宁珘不想说的事,你拿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转而看向自己的嫡长孙霍宁珩,数落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弟弟这般胡闹,居然也不劝着。”
莫名被牵连的霍宁珩什么也没反驳,只默默听着。等霍老夫人又说了他几句。才道:“我与小七过来,是想告诉祖母,我们俩打算离京一段时日。”
霍老夫人诧异道:“都要离京?”她以为他们至少会有一个留在京中。无论是首辅,还是太傅,都是进可掌揽大权的位置。
霍宁珩答:“是,小七再去一趟东津卫,我则是去登州办家里的事。”家里的事,自然是指霍家私底下的布置。
霍老夫人清楚,她这两个孙儿,或许在儿女情长的事情上要让她忧忧心,但对正事,却是从来都是令人安心可依靠的。哪怕她不明白两人这次离京的用意,但却不会干预。就道:“好,你们要去多久?”
“快的话也就半个多月。”霍宁珩道。
也不算很长时间,霍老夫人这才放心了。但她心里这次却有点儿不安,总觉得这两个孙儿在筹谋的,与从前有些不大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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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莳兰今日实在忙碌,跟走马灯似的,见完霍老夫人,很快又被萧冲邺宣进了宫。
在失而复得的心情下,相见时间又短,萧冲邺自是没有生出什么绮思。
他好好与陆莳兰交谈一番,便放她出了宫。萧冲邺心底也越发明白,在朝政脱离霍宁珘的掌控之前,他没有办法真正得到陆莳兰。
陆莳兰听皇帝说赐了裴夙隐入翰林做修撰,很是高兴。虽然也就是个从六品的官,就比她品阶稍微高那么一点。但根据惯例,这翰林院修撰是状元受封的官位,接近权力核心。
可见皇帝对裴夙隐着实赏识偏爱,认为他若参加殿试,定是点作状元无疑。
她出宫后,接着便去找了裴夙隐。
裴家从前留在京中的老宅也有几处,裴夙隐在距离皇宫较近的柳絮街那处住了下来。
为表对师兄医治自己的感谢之意,又是新入宅子,陆莳兰取了一双白玉座狮镇纸,前去送给他。
裴夙隐领着陆莳兰里里外外参观一番,这处宅子跟公侯府邸相比,当然不算大,但与大部分民居相比,也很是宽阔,错落有致。在陆莳兰看来,很适合她的师兄。
这时是深秋,裴夙隐给陆莳兰煮了雪橘三花茶,这茶里有花瓣有果丝,再配以香溪红茶,陆莳兰还是第一次喝这般好喝又别具味道的茶,赞不绝口。
裴夙隐便又邀请陆莳兰用晚饭,回府的时候已是夜里。
陆莳兰这小院里侍奉的人原本就少,她回到自己的里间,一走进去,便被一双强健的手臂从后拥进怀里,箍得她动弹不得。
陆莳兰吓得要挣扎呼叫,已被那男子准确捂了她的唇,在她耳边道:“别怕,是我。”
陆莳兰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转过来低斥:“首辅,你这样很吓人,以后不可如此。”
她对他越来越凶,霍宁珘轻笑了笑,随即却压下唇角,面无表情道:“在裴夙隐那里喝酒了?”
一股淡淡的酒味,出现在陆莳兰的身上,格外明显。
“是祛寒暖身的酒,我喝得很少。”陆莳兰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的确是很淡的酒。
霍宁珘含住她的唇舌尝了尝,约莫有玫瑰,红枣味,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明天要去东津卫,大概半个月。”
陆莳兰没有说话,只点点头表示知晓。
霍宁珘低下头对她说了一句最重要的:“要记得想我。”
陆莳兰心跳有些失衡,还是没有回应。
季嬷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外面,道:“公子,嬷嬷给你调了藕粉羹。”
“你赶紧走。”她立即推了霍宁珘两下。
知道她担心被季嬷嬷发现,霍宁珘没有多留地离开。
不过,霍宁珘不仅自己要出京,他还给陆莳兰也安排了一份出京的差事。
眼见要入冬,京仓巡视的工作原定是在秋季完成,两京都察院便都增派人手,前去协助,尽快收尾。
京仓包括两京粮仓,含诸卫、诸门以及散布在运河两岸的转运仓,每年有数百万石的漕粮,在京仓进出。这事务量实在不小。陆莳兰领的是刚好在京城外的运河水次仓那段差事。
差不多也要半个月的时间,正好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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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晃半个多月便过去。
女真部宣铎王子进京,太后特地叫了一众女眷也入宫参宴。
这位宣铎王子此次亲自朝觐进贡,带来了品质极佳的人参、珍珠、紫貂、蜂蜜等物。
也不知霍宁珩怎样给太后打的招呼,上回的重阳宴,都没有人特地来请萧慕微。这次的宫宴,却是又命她参加。萧慕微难免有些纳闷。
一到宫中,却见参宴的都是萧家人。这宴会开始不久,太后便道:
“女真宣铎王子此次进京,除献上贡礼,还要求结两国之好,就在刚才,宣铎王子特地向哀家提出,求娶我朝恪淑长公主。”
萧慕微听到这里,脑中嗡嗡,面色蓦然苍白,又听太后继续道:“哀家一看,宣铎王子生得相貌堂堂,与恪淑长公主实在般配。便答应了宣铎王子,将恪淑长公主嫁于他。”
底下的人都在心里道,这宣铎王子生得威武,而恪淑长公主这般的雪明花艳,倒算得上英雄配美人,但就是女真那边,实在遥远,文化习俗差异也大,怕是萧慕微嫁过去未必有好日子过。
太后很快将宣铎王子宣进殿中,他从一走进来,目光就聚在萧慕微身上。他从前入京时,就对恪淑长公主一见难忘,极为倾慕。但那时萧慕微还是当时显宗最疼爱的女儿,自然不可能将其嫁给他。
这些年,这位宣铎王子虽找到一名与萧慕微有些相似的女子,却始终是望梅难以止渴,反倒越望越渴,替身终究代替不了正主。此次进京又见这位公主居然越来越美,从前还只是个小姑娘,现下居然如花朵盛绽得艳丽万端,难免为之神魂颠倒。
如今宣铎在女真也算实权在握,有望继承汗位,他的前一任妻子又正好离世,自是趁着此次求娶萧慕微。
这宣铎离开女宴,萧冲邺才得知太后当众宣布了恪淑长公主的亲事。
他皱了皱眉,太后那边刚宣旨,他也不好立即当众否定,这样岂非落了宣铎的面子。男未娶,女未嫁,他也的确需要笼络安抚女真。
但是霍宁珩那边……萧冲邺清楚,他那舅舅虽然从未向他讨要过萧慕微,但这萧慕微也的确是不能轻易动的。
第73章
等晚宴完全结束后,萧冲邺去找了太后。
“母后也不先问问儿臣的意思,便这样决定长公主的亲事,是不是太过草率?”若非碍于太后和宣铎的面子,萧冲邺在殿上就要发作。
太后道:“哪里草率。这是你外曾祖母的意思,早日打发了恪淑嫁人。你外曾祖母有多不喜欢她,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老夫人的确示意过,让萧慕微早些嫁人。而具体嫁谁,则是太后来定。
这宣铎王子的心思从前没有对人提起过,太后也不知原来他将萧慕微惦记这样久。现下知晓,当然打算让这宣铎一尝夙愿。
太后又道:“再说了,这么个好颜色的公主,不送去和亲,岂非是埋没。哀家给她挑的亲事可不差,万一这宣铎继承汗位,她的福气还在后头。”
萧冲邺略作思索,心里千回百转,已另有主意。
反正这嫁萧慕微的事,是太后一个人做的主,霍宁珩就算真对萧慕微有意,要怨的也是太后,怨不到他身上。
重要的是,萧冲邺越发觉得,想要霍宁珩帮着自己对付霍宁珘,怕是很难。霍家两兄弟的感情,远比他原先估计的要深。
如果有一天,他与霍宁珘真的冲突对立起来,霍宁珩多半会选择站在霍宁珘的一边。
萧冲邺什么也没有再说,他决定装作不知道霍宁珩的想法。这样,宣铎和霍宁珩的矛盾势必结下。以后,可以用宣铎来牵制霍宁珩,减弱霍宁珘的助力。
太后突然又道:“宋情也要入京了。若你小舅舅实在对她无意,你倒是可以考虑将她也纳入宫中。”
萧冲邺微怔,宋情此人,他听过多次,只是没有真正接触过。他很清楚,宋家极受霍家的信重。
宋情的父亲,是他外公肃国公最信任的陇西军行军总管。
宋情的兄长宋端,则是霍宁珘手下领兵最多的几名将领之一。
他虽得到外公的表态,但若是能将宋家也彻底收入囊中,不说对霍宁珘釜底抽薪,至少一定的打击是可以做到的。但霍宁珘向来是疑人不用,宋端能得他的重用,也不是那样好策反的。
只道:“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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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歌舞盛宴,此时的东津卫,却是宁静而蕴含肃杀,无边的海水黑压压的,在月下起伏,只有翻卷起来扑打到礁石的浪花是雪白。
这段时日,霍宁珘亲点东津卫新总兵和副总兵,整顿军纪,亲自操练水师,更是命人将所有船只彻查。
这位首辅说一不二,雷霆万钧的行事风格,在上次来巡视时已显露无遗,东津卫的将领层被处刑的处刑,撤换的撤换。在其积威之下,整个东津卫自上而下都收起之前的懈怠之心,军容与风气焕然一新。
此时,霍宁珘站在海边,南下处理好事务的霍宁珩也在,迎接着之前被他们派出海的船只。
那出海归来的心腹将领大致禀报了此次出海路线,又将自己绘制的皮卷呈给霍家兄弟,道:
“果然如两位爷所料,那号称有宝藏的无庚岛,已被东夷国占据。这几年,东夷国的船造得越发雄而固,船上皆配精兵利炮,船队蔚为壮观,我等不敢靠得太近,在东夷国的东南海岸,远望便可见有硕船上百艘,远比我朝战船更有威象。”
朝廷的战船不堪用,霍宁珘便调用了霍家自己的船,伪装成大乾到陇海国的商船,迷航经过东夷,继续打探那片神秘国度的消息。
那将领又道:“而且,东夷国对进出船只管得极严。总之,那东夷国就算称不上对大乾怀着狼子野心,至少,也有北上进犯陇海国的打算。”
霍宁珘不用看地图也知道:“东夷国若真的攻打陇海国,占领陇海国之后,下一步就可以攻打我朝。”
那东夷国不声不响,闷声制造这样多的坚船利物,定然不会偏安一隅。尤其是,在制造这样多的战船,还能保密蛰伏这样久,绝非常辈。
霍宁珩道:“这样说来,无庚岛上有宝藏之说是真的了。”
“嗯。”霍宁珘颔首:“否则,东夷何以在近十多年来富庶数倍,且维持这样巨大的船队开支。”
霍宁珘望向海面,这东夷国从面纱后露出的强大富裕的一角真容,令他很感兴趣。
谁能想到,这位姿貌若天人的年轻首辅,骨子里却天生有好战喜杀的一面。对手越是强悍,越是摸不清底细,霍宁珘就越是有挑战的斗志。
在海上作战,又与他从前在内陆经历的山川平原完全不同。
须知摆弄研究机括,研究奇门,原就是霍宁珘的喜好所在,面对隔着茫茫大海的神秘东夷国,霍宁珘更加不想离开水师了。
霍家虽有商船,却不能私有战船。若非当下时局复杂,他在京中又有惦记之人,霍宁珘实是想要在东津卫或威宁卫常驻,亲自设计和督造属于自己的战船,再亲自调教水师,与那东夷一教高下。
这就是大乾男子与女子的不同,男子可以随心追求事业和心仪的姑娘,且大多将事业看得重于一切,却少有女子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霍家兄弟两人回了营房,正继续讨论那东夷国之事,蔺深突然含笑进来,道:“两位爷,有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客人到了。”
霍宁珘看蔺深一眼,蔺深就不再卖关子,直言道:“是情姑娘过来了,正在外面候见。”
都以为宋情会去京里。霍家兄弟两人的确也没有想到。
霍宁珘便道:“让她进来。”
很快,就有一名女子出现在门前。她生了双水滟狭长的眼眸,黛眉纤秀,鼻梁上有个小小棱起,唇珠饱满,小口嫣红一抹,五官组合起来,颇为独特漂亮。
因为骑马赶路,她穿了一身暗蓝色的骑装,长发束作一把,腰肢秀直,身量高挑,给人雪中梅曳般的冷丽风情,又不失动人英姿。
正是宋情。
当然,宋情的冷那是对着外人。她见到这兄弟二人,先见了礼,展颜而笑,并不掩饰喜悦道:“四哥!七哥!好久不见。”
霍宁珩道:“阿情怎么先过来了这边?”
宋情笑着答:“回四哥,快进京时,听闻首辅在东津卫,我就先过来这边了。毕竟他才是我的上司,我自然得先拜见他。”
她说着,看了看霍宁珘。她有一年没有见到他了……她这样说也没有错,霍宁珘以前在军中是统帅,的确是她的上司。
宋家长辈跟随肃国公,宋情与她的哥哥宋端则追随霍宁珘。虽称不上派系,却也的确是各有其主。
霍宁珘一臂随意搭上扶手,靠向椅背,道:“这是她自己想看海,拿我当借口。”又叫蔺深去给宋情安排房间。“天晚了,先带阿情歇下。”
宋情过来,自然有肃国公那边的消息要禀报给霍宁珘,见他让蔺深带自己去休息,知道这是叫她明天再说的意思。果然先去歇息了。
在十年前,陆莳兰的“死讯”传来,霍宁珘身上没了婚约之后。霍宁珩曾以为,自己的弟弟会与宋情成为一对,毕竟能得霍宁珘正眼看的女人太少。从小又是玩伴,两个人又都是野性难驯,相互很了解。
只是,他没有想到,霍宁珘入京之后,又邂逅了他那位“死去”的未婚妻,且对那兰花一般幽幽独绽的少女起了兴趣。
以霍宁珩对霍宁珘的了解,都曾以为他会嫌陆莳兰太静,虽然陆莳兰在弹琴文策上天赋极高,却不能陪他一起骑马射猎。
或许是陆莳兰柔弱的外表,和她本身的坚定倔强形成对比,或许是那少女生得实在堪称人间绝色,丽质绝伦,他这弟弟被陆莳兰拒婚之后,从最初的征服欲,渐渐真的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