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点,他要入赘到咱们家。”
林夏为此生了气。
但她做不到就这样轻易地让一个间接害死自己儿子的人娶走自己的女儿。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自然聊得来一些。”林妈说。
杜慧连声应是,“青梅竹马呢,以前我就觉得,这俩小孩儿般配。”
“般配不般配的不说,我是觉得,互相知根知底。”
“是是,总比旁的不三不四的女人要好得多。”杜慧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跟陆胤川说,“舅妈跟你说啊,这谈恋爱啊,和结婚是两码子事儿,你谈恋爱时候可以随便谈,喜欢什么样的都没关系,但结婚,一定得找个知根知底的。”
两个人说相声一样,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
陆胤川始终沉默,听到这里,灌了一口茶水,打断她们,以一种平静又坚定的语气说:“我有女朋友了。”
林妈蹙了蹙眉,“是吗?”
杜慧也皱着眉,没想到陆胤川竟还是领会不到,只好说白了,“是那个住你隔壁的女孩儿?我跟你说,那女孩儿抽烟纹身,不是什么安分……”
“她很好。”陆胤川捏着杯子,自嘲地笑了笑,“这件事,请不要再提了。”
陆胤川说了句“抱歉”,然后起身,“今天茶我请,你们慢慢聊,我就先走了。”
林夏咬着下唇,迟疑了片刻,追了出去。
因为迟疑了会儿,没能立马追上,出了茶楼才看见前面的陆胤川,他曾经身姿挺拔得仿佛青松,板板正正的军人姿态,如今人却显得些微松垮,好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样子,带着点儿淡淡的厌世的颓丧。这样的陆胤川让她有些陌生,她还是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意气风发。
她没来由有些慌,觉得自己抓不住他了,他喊了一句,“三哥。”
陆胤川站住了,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淡声问了句,“还有事?”
“你以前说过,如果我愿意,你可以照顾我一辈子的。这话还算不算数?”
程慈吃完饭出来,正好接到陆胤川的电话,问她吃完了没?
她说正下楼,马上到门口了,他说了句好,往餐厅的方向走。
她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陆胤川,两个人之间隔了不到一百米。
然后林夏追上了他,问了他那样一句话。
大概,所有人都听见了。
徐东晟低骂了声,“操!”
罗琳碍于四周都是人不好发作,心里也是把林夏骂了成千上万遍,这特么是什么品种的心机婊?眼看着程慈在这边,故意的是吧?
罗琳是个不太能忍的人,闻言上前了几步,笑着说:“这不合适吧?谁年轻的时候没说过几句蠢话,对着我们程程的面儿,提这个过分了啊!”
林夏没有理会罗琳,她在等陆胤川的回答,陆胤川舌头顶着腮帮子沉默了足足七八秒,然后才突然笑了下,“当着我老婆的面儿,提这个确实不合适。以前我是说,我可以代替林时寒给你缺失的哥哥的关照。但现在我觉得不必了。可能你从我这里想要的,我给不了。”
林夏失望地笑了笑,对着程慈遥遥致意,“抱歉,失态了。我可以……和你聊聊吗?就我们两个。”
程慈沉默片刻,然后点了点头,走过去的时候,陆胤川却拦住她,握了她的手腕,眉毛狠狠蹙着。
长这么大,林夏都没从他这里得过一句重话,这会儿陆胤川却近乎于厌恶地警告了她一句,“林夏,适可而止。”
林夏倏忽红了眼眶,“我做不到。”
陆胤川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巨大的无力感涌出来,握着程慈的手都有些抖。
程慈心里被狠狠刺了一下,绵绵密密的心疼。
她径直走过去,把手机贴在林夏脸上叫她看。
是通话记录,三十七分钟。
陆胤川进去茶楼的时候拨了程慈的电话,跟她说,叫她不要多想,“我和林夏没什么,以前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只是我自己一身的麻烦,你怕不怕?”
她那时,就觉得,他语气里都是落寞,后来听了那些对话,只觉得心里凉得发疼。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对他?
“我不知道你在现场什么感受,我只觉得特别心疼。我也不知道你想跟我聊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聊,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现在他有女朋友了,而你显然……打扰到我们了。”
这个电话之前,其实她很自卑,林夏样样都比她好。可这个电话之后,我觉得,至少她比林夏更心疼他,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又体谅了他几分?他和舅舅舅妈的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他和她父母的关系她也不是不知道,她很体贴地说让他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带他走,那种仿佛作秀似的刻意让人觉得实在倒牙,如果她是林夏,最开始就不会让他夹在中间难堪。
舍不得。
怎么舍得。
林夏愣住的同时,程慈已经收了手机,回身牵住了陆胤川的手,轻声说,“回家吧!”
陆胤川凝望她,笑了,“好。”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晚了,抱歉,白天接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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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一)
喜欢一个人喜欢太久, 久到认为他会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 除了自己,别的谁也配不上, 那种占有欲一旦发作起来,要命似的焚烧理智。
林夏觉得自己疯够了,也清醒了。
惨然笑了笑, “我也没想跟你聊什么, 只是想说,三哥不容易,你好好对他。”这句话, 比任何一句都能割伤自己的心脏。
也不是不知廉耻,也不是不知道有些事情强求的样子太难看,可这些时日,她就像魔怔了一样, 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可以控制自己内心的酸水无限地往上翻涌,无法克制那种生命中重要的东西一点一点流逝任凭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去抓住一点残余的慌乱和挫败。
她说完转身走了,带着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和内心彻底的狼狈。
知道陆胤川和她, 今后都不会有关系的时候,她的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
想起小时候在橱窗里看到的洋娃娃, 那时候一个价格上千的洋娃娃,对家里来说, 是多大一笔消费她还小并不能体会,哭着闹着要,妈妈难堪地哄着她跟她讲道理, 她都无动于衷,只是看着洋娃娃,觉得那是这辈子她见过的最好看的洋娃娃,那种渴望是大人无法理解的,她最后得来一顿打。
现在回想起来,那顿打挨得并不亏,但是她仍旧记得那时候自己被妈妈拽着,回过头去看洋娃娃从自己视线里一点一点消失的不甘和悲痛,她觉得那是成长时候最痛苦的时刻,开始知道,你并不可以为所欲为。
越长大,越知道很多东西是求不来的,无论你多喜欢都是要放弃,很多东西是无法替代的,无论有多不甘心,都必须要接受失去后再不会有的遗憾。
年少时候狂妄,总以为世上无难事,长大了才开始调侃,“只要肯放弃”。
其实只是明白,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回报,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应,世事大多如此,不仅仅是感情。
总要学着接受。
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大概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慌了,不是认为自己比不过程慈,是知道,哪怕自己样样都比程慈强,也不是陆胤川的选择。
感情的事,多不讲道理,多叫人难堪。
曾经一度,他以为陆胤川这么几年不找女朋友,不谈恋爱,是在等她,毕竟这么些年来,他身边一个相熟的异性都没有,对别人的示好也抱着抗拒和疏离,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旁边待着并且任性胡闹的女生,她是怎么也没办法想到,他突然之间交了女朋友。
那种内心隐秘的期待和愿望,一下子落了空。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怀疑,是不是陆胤川等了太久,等不及了,故意让她难受?毕竟好巧不巧,偏偏是她回来这前后时间。
显然,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从她开始怀疑的时候,其实就应该知道,都是她想多了,陆胤川那样的人,并不太会模模糊糊牵扯不清,他喜欢的,会努力留在身边。
就像他不希望程慈想多,会特意拨电话让她听着,会在她逼问的时候,明确说:“你当着我老婆的面说这个,的确是不合适。”
那一刻,天知道她心里是多嫉妒和狼狈。
不过,都结束了。
她不体面地争取和强求,应该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好结局的。
-
程慈的同事们识趣地告辞了,只徐东晟目光复杂地看了程慈一眼,然后才被阿凯拖走了。
走了许久,阿凯才撞了徐东晟一下,“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经历复杂的男人确实很吸引人,但过了那股劲儿,基本就剩下累。这才刚在一起几天,就闹这么一出闹剧,虽说没闹出什么名堂来,心里也多肯定膈应,程慈多单纯,家庭也简单清白,我看,你也不是没可能。”
徐东晟目光刮了他一眼。
阿凯举手投降,“当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喜欢她没到那种地步,就趁早收收心吧!毕竟人家现在挺好的,我说这话挺不应该的。”
徐东晟沉默着,没说话。
这边人都走了,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罗琳抓了傅子鸣的胳膊,“哎,傅老板,带我去公司吧!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傅子鸣“啊?”了身,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旋即反应过来罗琳在给两个人留空间,忙应道,“哦,对,那你坐我的车吧!我叫个代驾。”然后去看陆胤川,“三哥,那你带程慈回去?”
陆胤川点头,他的车今天限号,打车过来的,这会儿偏头跟程慈说,“往前走走,路边拦辆车。”
程慈仍旧握着他的手,男人的手掌偏大,她嫌握着不舒服,只握住他三根手指,心里嘀咕着:你倒是快牵我的手啊!
他却始终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忽略的程慈心里闷闷的,也分心去想别的事去了,虽然她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那种微微梗在心口的难受,不轻不重地折磨着她。
一会儿想,陆胤川虽然现在处处向着她,可以前呢,真的没喜欢过林夏吗?又漂亮又上进又特别喜欢他,会没有动过心吗?要是动过心,又被林夏哥哥的事横在中间,两个人互相虐着对方吗?
程慈越想越酸,无论陆胤川告诉她多少次,和林夏没关系,她都没办法控制自己一点儿都不去想。
谈恋爱啊,真的太伤神了。
脑海里胡思乱想着,陆胤川好似忽然才回过神来,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五指紧扣,把她手掌全数握在掌心。
程慈心口漾着,没来由笑了下,声音都飘着,从喉咙里溢出来的时候都不像自己的,“我们去坐地铁吧!不远,前面就是个站点。不打车了,挺贵的。”
其实是想多和他走一会儿。
而且他自己都说,这两年才还完欠债,酒吧和台球厅是他所有的收入,傅子鸣说酒吧还好,但台球厅一直在赔钱,现在正想办法转手出去。他还有个弟弟刚上大学,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地方,还是得省着吧?
沿街都是店铺,热热闹闹都是人,闹哄哄的街上,一对儿互相牵着手的小情侣,程慈把步子迈得很大,心想他怎么走路这么快,男生走路都这么快吗?还是他腿比较长?
最后实在是累得喘气,只好扯着他的胳膊,“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鼻尖都沁出了汗,程慈哀求地对上他回过头来的目光。
陆胤川在出神,脑子里乱糟糟的,知道林夏是个什么性格,从小到大就要强,想得到的东西会一直惦记着,五岁的时候追着林时寒要他的一个模型,林时寒没给她,后来十三岁生日,林时寒忘了给她买礼服,信口答应她,“你要什么哥都给你买。”
她那时候还记着那个模型,开口要。长大了,也不喜欢了,但所有想得到没有得到的东西,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去争取,哪怕并不喜欢了,也要到手后亲自扔掉。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倒谈不上多坏,被家里惯坏了,过于任性,他自小也没少迁就她,总觉得跟一个姑娘较劲没意思。
可这次,他是真的很生气,知道自己委屈程慈了。
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相处,傅子鸣发消息给他,说他这事做得太不合适,抛下自己女朋友去见另外女孩子的父母,就算合情合理,但也难免让程慈觉得难堪。
他听傅子鸣数落他,脑海里好像看见垂着眼眸一声不吭闷着生气的程慈,心里没来由一慌,转而又是无力,一边走路一边给她发消息,问她:“只是我一身麻烦,你怕不怕?”
她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在经历他不知道的心理活动,隔了几分钟才发了个表情,是“抱抱”。
一个小人儿,举着胳膊上下挥动着给他安慰。心口突然软得仿佛塌陷了。
程慈回他,“不怕。”
一个柔软的女孩子,连发脾气都不会,自己还在委屈,却转而安慰他。他到底何德何能,得她如此青睐?
进了地铁站,程慈跑着去买票,手不舍得松开,一直勾着他,扯着他到处跑,最后成功上了地铁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任由她拉扯,走到哪里都跟着。
这会儿晚高峰末期,人流渐少,但还是没有座位,程慈就靠在门口的位置,扶着柱子,跟他说:“我上班的时候最喜欢这个位置,上下方便,还不会被挤。”
陆胤川拉着扶手,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微微摩挲着,心疼她每天上下班都要挤那一遭,心里在想,以后要不要接她上下班?
他的手心里好多细茧,触感是粗粝的,程慈被他磨得发痒,抬头看他。
陆胤川忽然想亲她,碍于场合,忍着。
从地铁站出来到小区,不到十分钟的距离,两个人到门口的时候,程慈迟疑说,“那我回家了?”
不想回,想和他多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