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正旭见她神色不对,连忙拦了一下问:“公主,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吗?可要整军!”
公主府里的都是精兵,即便只要数百,要闯宫还是足够的!
赵乐君握了握汗津津的手,神色凝重:“太子无事。”
窦正旭就更不解了,她已经转身,喊来银锦为自己更衣。
她要进宫去。
“公主……衣领不能完全遮盖住痕迹。”银锦为她更衣后,看着她脖子上的淤狠,有些为难。
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他们都不清楚,但是知道公主的伤肯定和宫里有关。
她这样再进宫,他们自然是要担心的,也是在变相劝她。
赵乐君神色几变,脸上的血色都褪去。
她闭眼深深吸气,走到铜镜前看了看。
那手指印却是碍眼,如若被帝王看见,极大可能又会引起猜疑。
可太子……她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然后让银锦拿斗篷来。
她不除斗篷就是,帝王如若要传召她,她也不怕。
银锦见劝不动,只能跟窦正旭商议,让他亲自跟着。
宫里的眼线设在那里,只要他清楚,也利万一有突发状况,窦正旭能及时赶到公主身边。
窦正旭肃穆地点头,亲自给赵乐君驾车往宫中去。
东宫中,太子正听着心腹禀报陈国丈在牢里受审的情况。
他是哑了,但是手并没有全废了,一根指头而已,当然还能写出字来。可陈国丈又怎么会是简单就认罪的人,反倒写了满满一状子骂他们姐弟残害忠良,要帝王给做主。
“啧。”太子发笑,眼眸顾盼间闪动着凌厉,“还要告呢,让他告吧,现在告得多痛快,他就得死得越惨。”
那心腹侍卫抿抿唇,就听到他吩咐:“把这些年收集到的东西,直接交给审他的官员手中,也不要为难他们了。”
陈国丈不说,他帮着说就是。
这不是什么难事。
侍卫应是。
正是此际,外边传来赵乐君来到的唱到声。
太子喉咙恰好一痒,嘴里有血气蔓延,他不缓不急地闭紧嘴,将那股血腥气给咽了下去。在赵乐君进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是欢喜地笑。
“阿姐,你怎么来了。”
赵乐君见到弟弟的笑脸,想到他对陈后做的事,眼眶发酸。
屋内伺候的就被内侍给带了出去,门扇也被轻轻合上,室内就只余下姐弟俩。
“你废这些心神做什么!”赵乐君一路来想要责怪的话,最终只余下这么一句。
她阿弟在早年落过一次水,本也是娘胎里带了不足,那次之后,常常虚弱得呼吸都若有若无似的。
医士说过不得劳神劳累,否则难以成年。
这么些年,她都小心翼翼的,就怕朝里的事情给到他烦扰,让他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败了下去。
太子闻言笑容更灿烂了:“这有什么劳累的,我不过是张张嘴吩咐一声。而且,我的阿姐,我不护着,谁护着?阿姐,弟弟也能护着你的……你不应该高兴吗?”
少年眼中都是赤诚,赵乐君眼眶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被吓一跳,连忙站起来,抓着袖子给她擦眼泪。
他阿姐多坚强的一个人,再苦也是咬牙支撑的,何曾被逼迫成这样!
太子心中恨急,恨不得这会就亲自一刀一刀给刮下那个恶毒女人的肉!
少年眼角赤红,可还是死死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把所有的凌厉都藏在那笑容下。
“……阿姐高兴。”赵乐君反手自己抹了一把眼泪,也朝弟弟笑,“但你不许再为这些事情费神了,陈家注定要倾塌,会粉碎得不覆存在。所以,你不许再乱来。”
太子笑着,顺从点头,心里却是另一番的想法。
——他不会让陈后死那么容易,他发过誓的。
这是他首回对阿姐阳奉阴违了,可心里只有轻松。
在赵乐君停留了小半时辰后,他便让她快回府去。
皇宫如今不能久留。
赵乐君明白,她也知道自己要是让帝王起了疑心,对弟弟也不利,没有推脱,利落的再度出宫去。
窦正旭看见她好好地出来,松一口气,驾车快速赶回公主府。
走到半路,却是发现大街上围得水泄不通,还有官兵在。
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外头传了进来。
“老子打你个龟孙怎么了,有本事你站起来也打回来啊,还要给圣上告状?一个大男人,你有脸说得出口,还不回家找你老母怀里哭去!”
“——楚弈,你欺人太甚!”
那个熟悉的名字,很快也传进赵乐君耳朵里,让她心头一跳,忙拍车壁喊停。
窦正旭已经看见人群圈中是什么情况,嘴角一抽。
怎么楚弈和魏冲两个人在这里跟人闹起来了,那个半趴在地上的人,居然是陈国舅!
赵乐君弯腰钻出马车,站在车辕上朝人头涌涌的中|央看。
见到那样的情形也是一愣。
楚弈在那气定神闲地骂人,魏冲则贱兮兮蹲在陈国舅身边,拿手指戳他变成一个诡异弧度的胳膊:“还能站起来去告状?你陈家尽干鱼肉百姓的缺德事,你倒是进宫去告状啊,看圣上会不会把你两条腿也给打折了。”
陈国舅正疼得快要吐血,被他一戳,整个人杀猪一样叫了出声。
赵乐君站在那里看着,下刻就转身进了马车,让窦正旭直接走。
不管他们两个怎么跟陈国舅遇上了,她都觉得打得好。
此时不痛打落水狗,什么时候打!
赵乐君车驾离去,楚弈听到声响,回头才看见马车的屁股,脸色当即几变。
她出门向来不劳师动众,也不会设仪仗开路,顶多是带一队侍卫,这样无声无息的来,人群里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楚弈下刻气恼得上前重重又踹了一脚陈国舅。
——都怪这个王八蛋,让他跟君君错过了!
赵乐君回到公主府,屋里是已经凉了的羊腿香味。
她想起楚弈还没有用饭就被她赶走了,虽然气人,但想到他先前精神不足的样子,到底是让银锦让厨房再去杀了一头羔羊。
楚弈把陈国舅打得半死昏厥,还是憋一肚子气,而且魏冲那个不要脸的还跟着。他赶人,那家伙还没皮没脸说是受了他拖累,无家可归了!
可去他娘,公主能是他家吗?
只是说是他的避难所!
要不是他确实也有要事要问,直接也把他揍成猪头。
楚弈刚在屋里坐下,银锦就带着人,把还热着的羔羊肉给送到他跟前说:“公主说将军没有用午饭,特意让送来的,羔羊肉滋补,将军要多用些。”
魏冲的笑声差点就要把将军府的屋顶都给掀了。°)?理( ?° ?? ?°)?
第55章
夜风习习,为初夏的闷热添了丝凉爽。
纱帐之中,赵乐君却仍感憋闷,在睡梦中不安稳,就好像是被大石块压着。她难过的翻身,那种感觉越发逼真,竟是让她动弹不得。
……梦魇了吗?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下刻是被耳边的呼吸声闹得毛骨悚然,全身血液霎时都凉了下去。
很快,她又恍惚地反应过来,惊疑不定侧头。
昏暗中依稀能辨在她身侧熟睡的面容,青年浓眉似墨,鼻梁挺翘,即便闭着眼也能从那坚毅面容中读出属于他的凌厉。
他怎么跑来了。
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赵乐君浑身僵硬,转动着眼珠子往自己身上又瞥了眼。
发现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腰间,一条腿压着自己双腿,半抱着她,难怪她觉得沉。
她试着伸手去把他搭在腰间的手挪开,哪知才碰到他,就反手被他握住,搭在她腰间的胳膊直接把她紧紧揽到怀里。
“……睡吧。”
他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倦极了。
赵乐君被他熊抱得动都动不了,伸手推他也推不动。
他的唇就落在她眉心,让她当即止住动作,他缠缠绵绵地吻过她眼角,又去含住她耳垂:“你再不睡,就不能睡了。”
他搭着的腿就挤到她腿间,让她感受到他的嚣张跋扈。
赵乐君脸颊涌起阵阵热浪,到底是没敢再动了。楚弈见她安静下来,有些可惜地松开她耳垂,在她嘴角落下一吻,紧紧手臂将她嵌在怀抱中。
赵乐君是怎么睡着的,自己也不清楚了,梦到火炉在自己身后追了自己一晚。
她再睁眼的时候,汗水已经湿透鬓角,冷不丁就对上睁盯着自己看的楚弈。
那样地眼神,像久饿的凶兽,让她感觉到危险。
下刻就被他翻身一压,滚烫的吻落了下来,他喘息着细细吻她的唇,问:“梦到什么了……”
她张了张嘴,他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趁机去纠缠她的舌。
赵乐君闷哼了一声,连连推他:“不、许!”现在天亮不说,她身上也还不舒服,更没有做好在清醒中再跟他有点什么。
声音在他亲吻中断断续续,无疑更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
楚弈真恨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可她的拒绝让他拉回了些许理智,只越发凶狠的吻她,在她轻颤中恶狠狠地说:“那你还让人送肉来!”
送肉?
赵乐君茫然睁着眼,双眸似含了一汪春水,在迷离中好不容易想起来昨日她是让银锦给他送吃食了。
可跟他现在的要索求有什么关系。
楚弈在恨得牙痒痒中,用另外一个方式告诉她,他究竟要不要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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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锦有些奇怪的看着一遍又一遍净手的主子。
这都打了三盆的水了,但是公主好像还觉得双手有污秽物似的,一边洗还一边抖着手。
银锦莫名,楚弈却坐在一边,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要不是见过她那晚的缠人,他都得真以为她很嫌弃自己。
用早饭的时候,赵乐君觉得自己连筷子都不会握了,终于忍不住把筷子砸他身上,娇俏的面容因为气恼更添艳色。
楚弈被砸还能厚着脸皮低笑,从她对面坐到她身边,好心情地夹了她爱吃的投喂。
赵乐君在他嬉皮笑脸中败下阵来,被他胡闹半早上,饿得更是难受。
她一饿就头晕目眩,此时也顾不上生气,总要吃饱了才能有力气生气。
银锦瞪大了眼看一口一口被喂着吃饭的主子,还回头去看看天色,外边阳光明媚,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可眼前的一幕幕是在太诡异了。
填饱了肚子,赵乐君就谅着楚弈,对他这样不要脸的,不予理会就是最好的办法。
她让人把桌案搬到廊下,开始慢慢地绘图,等着陈家最新的消息。
陈国丈哑了,她让人把收集的一些账本转交帝王,太子和她不谋而合,把一些罪证给到了审理的官员。姐弟这样一推动,就加快了陈家的衰败。
帝王盯着案上的账目,再对比昨日清点出来的仓内余粮,气得把桌案都给掀翻了。
陈家居然敢把国库一半的粮食都给吞了,这么多的粮食,能用来做什么?!
也只有养着兵,才能吞掉这些!
陈家是没有兵权的世家,先前就卖好给武将,如今还贪了国库里的粮食,再之前是推脱粮食告急。
一样一样下来,野心昭昭。
“给朕查!陈家的兵都养在什么地方,还是给了哪些人送去!跟陈家有来往的武将郡王都要查!”
太尉和大将军都脸色铁青站在帝王面前。
谁也没有想到粮食上会出了那么大的窟窿,如今仓里的都是以次充好的陈粮,有一些根本不能够食用了,如果这些消息被传出去……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别说是胡人议和了,议和了也能够再翻脸,活活耗到他们赵国无粮草补给。
不但是胡人,周边还有小国。
太尉二话没有说,亲自去督办,并严令知情的人都给闭上嘴巴,不然格杀勿论。
这些消息送到公主府,赵乐君凝眉,想到楚弈那里:“先前说给你的粮食,运到了吗?”
他点点头:“上郡突然起了战事,倒是先一步都给运到了。而且我们自己有收成,无战事两年不成问题,战事起,也能支撑一年。”
所以他们没有吃亏。
她心头微宽,在想帝王下步会怎么打算。多半是全国征粮,至于和胡人换战马加强洛城安防,这些一年内是不能够了,至于陈家私下也养了兵……
“君君,陈家养的兵不会有太大威胁,反倒是其他郡城的武将或者藩王要防备。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国库空虚,加之帝王先前的打压,他们的心思只会更加活跃。而且……他们曾经派人来问过我的打算。”
赵乐君猛然抬头看他,瞳孔微缩。
楚弈坦然跟她对视,把事情一一说过后,跟她分析道:“南阳王肯定没有这个胆子,可霍廷有。如若霍廷能成功联合其他人,那就更不用说敢不敢了,这朝廷势必要被冲击得四分五裂。至于他们敢起义的借口,拥护南阳王就是极好的借口,那也是先帝的儿子……”
“我知道……”她在沉默片刻后开口,“在我利用霍廷的时候,我就猜想到了。”
楚弈定定看着她,她略苦涩的笑笑。
“你肯定觉得我疯了,可我能怎么办。皇权早摇摇欲坠,我父皇越来越昏庸,我弟弟身缠病榻,若等我父皇让出皇位那一天,我们姐弟面对的局面只会更糟糕。”
“太尉和大将军是只顾己身利益的人,我不能保证他们在太子登基后,还能如同像辅佐我父皇那样尽力。如果那时才爆发了内乱,根基不稳的太子首当其冲,君不再君,臣不再臣,我宁愿现在乱了。”
“现在乱了,太尉和大将军还能做出保皇权的决心,父皇对他们的控制,不是太子和我能比的。只有让他们平了乱,重新收拢兵权,后世才能安稳,才能再谈开疆扩土,万世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