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长公主——谨鸢
时间:2019-05-26 09:09:23

  所以楚弈那里得顾忌着。
  “难啊……难……”
  刘太尉叹息一声,此际有人来请连云,说是长公主让他过去看伤。
  连云离开,刘太尉就只能拉着闷葫芦一样的尤鹏煊商议,问他究竟怎么看。
  尤鹏煊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不断闪烁着,最后说了句先看看长公主的决策。
  连云回到配殿,抬头先看了眼楚弈,发现他一脸警惕望着自己。连云并不知道自己被楚弈划入高危人物,被打上一个想当他孩子便宜爹的标签,心里一阵莫名。
  赵乐君见他过来,让他先坐下。
  连云就依言,坐到她对面。
  医士看了看他脸色蒙着灰的棉布,说道:“连大人,这棉布得拆开。”
  连云就抬手摸了一下,眸光止不住先看向对面的女子,有些抵触。
  这伤……
  “连阿兄。”赵乐君察觉到他的情绪,轻声说,“我们间,没有什么顾忌的对不对?”
  连云笑了笑,笑里有些苦涩:“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就怕吓着你。”
  “那就别解了。”
  楚弈眼不是眼的,厌烦地顶了回去。
  下刻大腿就被人狠狠掐了一下,让他一张脸都变成猪肝色。
  赵乐君朝连云抱歉地笑:“你不用介意他的。”
  连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也不用医士动手,自己抹到棉布在脑后打的结,解开后一层层地绕下棉布。
  他半边面容慢慢暴露在众人跟前,被棉布包裹着的一只眼闭着,而眼下一片肌肤有着被烧灼后的痕迹。
  赵乐君震惊地站了起来,看着还未完全愈合,被草药染成褐色的伤疤,连指尖都在颤抖。
  “阿兄,你的眼睛……”
  连云此时双眼都闭着,是不太敢看赵乐君见到如今这张可怖的面容会是什么反应。
  听到她一声阿兄,又忍不住睁开。
  她看到他一双眼眸慢慢睁开,双眼明亮,并无异样,让她眼眶一热。
  连云并不知道太子的计划,是为了救太子出火海才冲进去的。
  这些上怎么来的,她怎么不清楚。
  她又怎么会不愧疚和难过。
  连云没想到自己睁眼,看到的是她红红的眼眶,方才心里那些异样情绪消散大半。
  不管她是出于愧疚也好,别的也好。
  起码她对自己不是真那么冷漠。
  连云笑了,和以往一样温润:“君君不要担心,这世界,只有保住命是重要的。阿晋身上被火灼了一下,并不严重,已经好了,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对连云一直不顺眼的楚弈,见到那张极好的皮相如今被毁,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难得没有出言讽刺。
  在边上催促医士:“快给看啊,你愣着做什么!”
  他粗声粗气,把医士吓得连连应是,用宫人端过来的清水先帮连云清洁,然后拿出一堆治疗烧伤的药,在斟酌用哪一样。
  等选定了,一边帮着上药,一边庆幸道:“还好没有伤到眼睛,也不是太大一片,但是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一根梁柱倒下,我用肩膀扛了一下,没注意前端,就给火撩了。”
  “也算万幸了。”
  医生点点头,再往上一点,就不是这婴儿拳头大小的烧伤,眼球也得不保!
  给上好上药,医士想到他肩膀上的伤,又让他脱衣服看看。
  楚弈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到后面去!”
  说完,又得赵乐君一记冷眼。
  连云身上的烧伤倒没有脸上的严重,可能是因为先烧着衣服,他做了自救,把火给及时灭了。
  听完医士的禀报后,赵乐君稍微好受一些。连云自己一脸无所谓,把当日来龙去脉都说了,包括魏冲如何带着他们一路离开洛城。
  “当初你让他到处去看地形,他恐怕就早好准备。他这个人叫人实在琢磨不透,又口口声声和阿晋说,娶你算是化解和你赵家的血仇,还把阿晋身上的毒给解了。”
  赵乐君闻言,意外道:“可真?”
  “是。”连云点点头,“我也疑惑他怎么会解,而且他还有一手医术,我的伤也是他找的草药给治的。”
  赵乐君想到他父皇对禾家的忌惮,还有禾家先祖要隐世,思绪一动:“难不成,我父皇下的那些毒,其实就是禾家人研制的?你知道怎么解吗?恒王也被偷偷下了这个毒。”
  “能。”连云十分肯定,他偷偷分辨过魏冲给太子的解药,已经记下了来。然而,他不关心恒王,更关切赵乐君接下来的举动,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她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楚弈,跟连云说:“我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先前我还想我离开了,这皇宫怎么办。阿兄,你能再帮我和阿晋一把吗?魏冲不会应下到我们地界见面,我和楚弈过去……”
  “你现在怎么可以奔波?”连云并不赞同,“你过去,魏冲更会用阿晋来要挟你,如若他要你拜堂了再放阿晋呢?!”
  说着,他看向楚弈,见到楚弈太阳穴边青筋狰狞,不情不愿地说:“他等不到那个时候!”
  可见已经被赵乐君说服了。
  连云还是觉得不妥当。
  赵乐君说:“我只会打着谈判的旗号过去,这样做,主要不想去做无畏的牺牲。如若魏冲真的恩怨不分……那就兵临城下。”
  是人都有底线,即便她阿弟在魏冲手里,也不是向他屈服的道理。
  不然,即便天子得与回朝,那么赵国的国威也不复存在。到时是人都敢兴兵,提出各种要求!
  难道他们也要一一满足?!
  连云最后也没有答应,而是让她再考虑考虑,毕竟王皇后如今也还怀着身孕,他们带兵离开洛城王皇后要怎么安置。
  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了的。
  赵乐君当然明白,从善如流地应下会郑重考虑,想要留他在宫里住下,连云却是推辞出了宫。
  楚弈一张脸臭了半天,连云走后也没见好转。
  而赵乐君在人离开后,就伏案裁纸,似乎要装订成册子的样子,让他在边上想说话又怕打扰。
  憋着呆坐半天,开始考虑怎么个哄她法。
  王皇后派人过来送她亲手做的吃食,顺带让人跟赵乐君说一样奇怪的事,武帝临幸后宫的彤册有缺失。
  这些东西都要归档,本来也算大事,但那些干活的内侍都想要去讨好新后,自然事无巨细。
  王皇后以前就是司寝,却觉得这是极重要的事情,当即就派人来告诉赵乐君,因为武帝那些后妃已经准备都移出宫,到一个道观里去。
  彤史不见了,就不知道有那些妃嫔是最近临幸过的,怕珠胎暗结。
  赵乐君闻言也觉得奇怪,吩咐道:“先按你们娘娘的办法吩咐下去,让医士给我父皇的后妃都号脉。”
  宫女带着话退下。
  楚弈不懂后宫这些问题,见她停下笔,把脑袋凑前去,看她裁剪写画是要做什么。
  赵乐君见他探头过来,大大方方指着那小本说:“你说的将功赎过,以后你做一件妥当事儿,我就添一笔。什么时候这本子写满了,我就不生气了。”
  楚弈看着那厚厚一沓纸:“……”
  赵乐君拍了拍他肩膀,给他鼓励的眼神:“你好好努力,你也不想孩子出来了,不知道爹是谁,或者认错爹了吧。”
  楚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天,赵乐君:今天楚郎很好
  第二天,赵乐君:今天楚郎很好+2
  第三天,楚弈:哄女人也就这样了。
  赵乐君:哦。
  偷偷摸摸给后面加了几页白纸。
 
 
第87章 
  楚弈一开始以为赵乐君也就说说气话,过几天便也消气了。
  结果她还很认真的自己做了个小册子,认认真真地考察他起来。
  距离那个小册子问世,已经过了两天,但是那纸依旧比他脸还白,让他一时也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才对。
  楚弈为自己犯愁,沉默地去看了眼银灯下的女子。
  她忙碌地处理着政务。
  武帝每日只知声色犬马,荒淫无度。如今整个赵国的国计民生都压在她单薄的肩膀上,让她眉宇间染上忧色,可即便如此,她一双眼眸依旧明亮动人。
  她从来都不会因为困境去怨天尤人,或者自艾自怜,只会像现在,心中坚定,用努力去扭转局势。
  楚弈静静看着她,忆起自己当年遇到少女时期的她,当时自己就是为她松竹般的坚韧着迷。
  那个时候他觉得赵乐君和自己很像。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年少的那份果敢却消失在岁月中,唯独她一往如既。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患得患失啊……他想着,自嘲一笑。
  不怪连云和魏冲都觉得他不顺眼,觉得赵乐君是鲜花插牛粪上。
  “粮食、铁器、银钱……”
  赵乐君正看着账目出神,他低沉地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拿起桌案上的账本,缓缓地翻动。
  他温暖的胸膛就在她背后,她放松坐姿,让自己贴靠着他,仿佛就被他抱在怀里了一样。
  楚弈翻动账目,知道赵国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军饷。
  即便朝廷把兵权都收了回来,可是几十万雄兵,几十万张嘴,嗷嗷待哺。
  只要不能够保证士兵吃饱肚子,再多的数量也就是纸老虎,连吃都吃不饱,谁会给朝廷效力?
  赵乐君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说:“国库被我父皇糟践得只能够有发放一年的军饷。一年之后,朝廷即便把赋税都收上来,还是捉襟见肘。”
  楚弈眉头一皱,把账目摔回去道:“世家免赋税,良田多握在世家手里。而本朝但凡靠上世家名衔的恐怕要占三成,光靠从百姓商人那里收赋税,自然补不上窟窿。”
  他一语道破关键点。
  赵乐君当然也明白,不然她怎么会急于压制世家。
  这些年来,不是世家不出士。在接连战乱后,世家在大环境下也开始和有能力的庶人通婚,平白又添了一批沾亲带故世家亲眷,一应都能免去赋税,连带在朝中还谋了官职,世家以此来扩大自己势力。
  早年的世家,是强国的作用,如今就只会吸附朝廷的血,说是毒瘤不为过。
  偏偏这些世家不能跟武将一样,直接就能收拢权柄。
  武将是早年就更替了一批,是朝廷在一步步扩大兵力的时候,不问出身提拔起来。武将敢不从,一顶谋逆的帽子,杀就是了。可世家人口千千万,能杀一族,难道还得杀千千万?
  杀戮根本就不是解决的办法。
  赵乐君沉默着,面对这块巨大,利益相互牵动的团体,实在是犯愁。
  楚弈丢下账册,从后边拥抱她,大掌轻柔覆盖在她肚腹上,满足地先叹息一声,才把自己的想法说来:“你知道我是怎么养兵的吗?”
  赵乐君摇摇头。
  “我们自己开荒种地。”楚弈缓缓道,“我藏了兵,朝廷即便拨粮,也不会够用。所以我在操练他们之余,都是带着他们种地,我把自己的积蓄都买了种子,就那么一年一年的熬过来。”
  “现在除了上郡和北地被胡人威胁,其他各地都是闲暇的时候多。这些士兵平时不遇战事,再操练,也会心生懈怠,不如让他们找事情做。既然光靠赋税不能维持养兵,那索性在减一点也无所谓,让入了兵籍的人家,再减免两成赋税,但其必须参与兵营的开荒。”
  自己种地吗?
  赵乐君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让她激动得猛抬头,然后就悲催了,撞到他下巴。
  两人都倒抽了口气。
  她捂着脑袋,却连疼都顾不上,回头焦急地问:“可是万一有战事起呢?谁来照顾那些田地。”
  “这方法只适用于现在还算和平的时期,用来过渡罢了。难不成朝廷补给不上,就去抢夺不成。”
  楚弈咧着嘴,对着下巴好一通揉,见她眼角微红,还有星点泪光,可见疼得厉害。
  可她还顾着这些破事。
  他直接就把人给抱了起来,放到床榻上,抬手先把她的绣鞋给脱了,然后倾身去吮她眼角的泪珠。
  纤长的睫毛在他唇边颤动,仿佛是颤在他心头上,叫他心尖都在发酥。
  “好了,今日事情就到这儿,马上就到二更,你该歇下了。”
  他温热的唇又落到她嘴角,用轻柔的声音哄着她。
  赵乐君满脑子都是他说的那些方法,哪里睡得着,手撑着要坐起身,他手就压住她肩头,将人又给按了回去。
  她对他的霸道抿抿唇,突然展开笑颜,盈盈笑意里带了几分皎洁:“你的小册子还没有写上东西呢,你真的不要再继续说吗?”
  楚弈一愣。
  可在她觉得自己肯定能够得逞的笑容中,他站起来,去把满屋的烛火给灭了。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她不适应,喊了声楚郎。
  床榻就往下沉了沉,发出嘎吱一声。
  他竟然跟只猫一样,走路都无声的。
  楚弈躺下,直接将她外衣脱了随手一丢,就将她拥到怀里说道:“睡觉。”
  根本不容她拒绝。
  她难得占了下风,居然连利诱都失败了,只能服输闭上眼。
  他的呼吸就在头顶,带起暖暖的风,让她心境变得安宁。可很快,她就又睁开眼,低声说:“楚弈,你再说说种地的事好不好。我不懂这些,多少田地能养多少人……每个郡城气候不一样,种的东西肯定不同,如果能够快速实施,是不是能赶上秋种?”
  她一句接一句,毫无睡意,反倒越说越兴奋。
  楚弈闭着的双眼慢慢睁开,听着她在耳边吱吱喳喳的说话,呼吸一沉,低头就吻了下去。
  赵乐君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他唇舌中。
  已经入暑,两人紧贴,一方帷帐内的温度似乎更加叫人难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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