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不忍责怪。再低头一看她绣鞋也黑漆漆的,连裙子都被火撩黑了,当即脸色一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抱起她往屋子里去。
赵乐君引起的火势早得到了控制,浓烟都是水浇在柴火上发出的。
众人见夫妻俩进了屋,再检查一遍烧得半黑的厨房,见没有火星了,才散开。
楚弈进屋就把她鞋袜都给脱了,原本白嫩的脚丫子也被烫红了。
“你还拿脚踩了不成?”
她点点头。
楚弈气得咬牙,抬着她双足细细地看,没有看见水泡,松一口气。
“着了就着了,你跑就是,还去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他把她双脚挪到炕上,跑出去打了一桶水,先把她脚给泡井水里,再用清水把她脸抹给干净。
她一直沉默着,任他给自己忙碌。
楚弈捧着她脸左看右看,总算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就把她脚也从水里拿起来,见红色那块浅了下去,边给她擦干净脚边低低发笑。
她聪慧得很,朝堂和行兵的事上滴水不漏,偏在涉及女红厨艺一类的,总是接连吃瘪,上回洗衣服也笨得很。这次险些把厨房都给烧了,满个地方的人都该知道长公主这壮举。
楚弈一笑,赵乐君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前,可不知怎么的,越想又越觉得委屈。
她就是想着别家的丈夫都有人送饭,偏她的没有,她觉得他会难过。
她也不是故意的。
这么一想,情绪就一发不可收拾,眼眶一红,居然想哭。
这矫情的想法也把赵乐君自己吓一跳,抬着泪眼惊疑不定看向楚弈。
楚弈正笑着呢,被她这样一看,侧过头,也被她两眼泪汪汪的样子吓到了。
手忙脚乱就凑上前要给她抹眼泪:“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还伤着了。”
赵乐君自己就摇摇头,一摇头,眼泪吧嗒就落下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可把楚弈吓坏了,忙把人搂怀里,结果越哄她眼泪掉得越多,急了大吼了句:“我的祖宗!”
赵乐君被他吼得愣住,下刻索性哇地一声,痛痛快快哭出来。
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哭过,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哭到打嗝,连眼皮都重得抬不起来。
楚弈险些都要拔剑自刎谢罪了,才让她抽抽搭搭停了下来。
他一身冷汗低头再一看,得,她睡着了!
楚弈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哭才好,把她放侧躺着,动作轻柔将她被火撩坏了的裙子换下来。把被子盖到她身上时,正好看见她肚子鼓起了小小一块。
他心中一动,把大掌覆在那上头,那小小鼓起的一块居然慢慢挪到一边,他就又跟了过去。
结果那小家伙还是继续移开,就好像是在嫌弃他一样。
楚弈在上回犯糊涂后,就见过胎动,不过没有这次持续时间那么长,还逗着自己玩儿一样。
他眼睛盯着那小块,嗤笑一声:“小家伙,跟你娘一样难缠。”
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他是喜欢女孩儿的,可是一想到刚才赵乐君莫名其妙就哭得惊天地泣鬼神的,他猛然一个激灵。
女孩儿是喜欢,可千万不能爱哭啊。
他默默祈祷着,挨着她躺下,这一早上时间就那么荒废了。
赵乐君醒来后,很神奇的,情绪又恢复如常,还不好意思地跟他说抱歉。但是刚才那种委屈的源头,她自己也寻不着了。
楚弈见她好好的,就去把厨房收拾了一下。
厨房被火撩黑了一些,烧了些许柴,被水又一浇,是不能用了。
他把湿柴都丢到院子了,挑了好的来生火,把锅里那些焦黑的都给丢掉。
隔壁家的李大婶就过来了,给他送一些鱼肉,悄声说:“早上我们二郎回了趟家,说是听到长公主哭了……将军,长公主也是为了你好,早上要给你做饭的时候,笑得好看极了,她肚子里又有着孩子,可别再让她哭了。”
楚弈脸都黑了。
感情大家以为他把人给弄哭的?
不过好像也是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到底是解释了一下:“怎么能舍得怪她。她是金枝玉叶,估计是吓着了。”
李婶理解地点点头:“也是,孕妇说哭就哭的,说不高兴就不高兴的,跟小孩儿一样。将军快熬些鱼汤,给长公主补一补。”
楚弈谢了声,若有所思地回想着李婶的话。
女子怀孕还有这样的一层么。赵乐君可千万别再哭了,真能把他心都给哭碎了。
他想了想,把鱼放下,回屋去问她:“要学做饭吗?”
赵乐君眼睛还有些肿,但是这个时候却又捣鼓她的那破册子,见到楚弈进来,连忙把册子给收起来。
“好,你教我吗?”
她发现楚弈会的都是她不会的,两人似乎都尽是互补了。
楚弈扫了眼她收起来的册子,给她拿了鞋穿上,带她到厨房。
李婶把鱼都杀好了,他就指使着她一会去把篱笆前种的菜叶子给薅下来,一会让她站边上洗洗菜。
她不认得都是些什么,但做得挺顺手的。
楚弈已经开始炖鱼汤,他就将人圈到身前,让她握着锅铲:“好了,翻一下。”
赵乐君小心翼翼地给鱼翻了个面,在滚水里泡着,又力度小,倒是没碰坏肉。她高兴得直眯眼笑,楚弈看到她笑了,暗暗长出口气。
乖乖,这真是娶了个小祖宗。
用过午饭,赵乐君也睡不着了,楚弈就把自己的斗笠卡她头上,牵着她到田地间走了一趟。
这时大家都做在阴凉的树下吃饭,见到夫妻二人过来,都热情招呼他们。
楚弈摆摆手,示意不过去了。
“你和他们关系真好。”赵乐君发现了,这些村民一点也不害怕他,亲近极了。
楚弈道:“他们很多先前是灾民,然后变成流民。还得一次发大水么,先帝下令驱赶这些人,不让停留在洛城附近,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把人往上郡和河西带。这里的,多数是那时的流民。”
赵乐君就想起三年前南方大水,当时她还救济了不少,但是人数太多,她也无能为力,只能让各郡的世家遇上灾民慷慨一些。
怪不得他积攒了几年的银子都不见了。
散了会步,楚弈就把她送回去,说下午去河边捕鱼。
到了下午,不少孩童见到他带着网往河边走,都自发跟上,高声笑闹着说将军要大展神威了。
赵乐君亦步亦趋跟着,觉得这些孩子是不是太过夸张了。
等到她见到楚弈能一个猛子扎下去,居然好久都可以不浮起来换气。一开始她看着粼粼河面害怕,后来好几回见他安然出水,渐渐地也就安心坐在岸边等他把鱼一网一网兜上来。
孩子们分不了不少,抱着活蹦乱跳地鱼高兴说谢谢将军,跑回家了。
楚弈一身都湿哒哒的,甩了甩头发,水滴都溅到赵乐君身上了。
她笑骂一声大狗似的,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擦脸擦头发,余光扫到他沾着水珠的壮实胸膛,耳根都红了。
这人上衣脱得一件不剩,看着就叫人脸红。
她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几声低笑。
她一回头,见到是几个来岸边洗衣服的姑娘家,都捂着嘴快步走过去,当然还有多看楚弈几眼的。
她忙的捡起衣服,剜了他一眼让快穿上。
楚弈哪里没有看出端倪,把她往怀里一抱,得意地大笑。笑过后,在她耳边低语:“以后只给你一人看。”
被赵乐君呸了一口。
晚上楚弈把抓的鱼分了些出去,自己在院子里给她烤鱼吃。
赵乐君就坐在他拿旧被褥铺好的被面上,在暮色下安静得如同是一樽玉人儿。楚弈不时回头看她,在她恬静的笑容中也翘着嘴角笑。
半夜时分,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谢星突然跑来了,一身风尘,一双眼却明亮如同天边的星子。
楚弈被动静闹醒,原本还以为有急报,一见他表情就知道白操心,示意他轻声到隔壁那半敞的屋子去。
“只能勉强你睡这里,左右夏日,不冷。”
“没事,我将就一晚就走,我就是来看看阿嫂和小侄子。”
谢星一点也不在意,他田里都能睡,何况这有遮顶的屋子。
楚弈就怪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儿了。”
“我回了府一趟,老将军说你把阿嫂拐走了,我就想你肯定来这儿了。”谢星说着,瞅了义兄一眼,“阿兄,你怎么得罪老将军了,他骂着说要打断你的腿。”
楚弈表情一僵,不自在咳嗽一声,让他闭嘴快睡,明天跟着下田干活去。
等悄声回到堂屋,赵乐君还睡得香甜,楚弈也就再上炕去,一转脸看到放床头的包裹。那个小册子就在上头搭着。
他想了想,拿过来翻了翻,发现那个横杠杠就出现在前两天的日期上。
他仔细回想那天的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想着,心头一跳,忙又往下翻,发现新的页面上也有着横杠杠,然后还有一些细碎的记事。都是在这里发生的小事。
他就又翻回去,在心脏的跳动中,舔了舔唇。
先前横杠杠的日期是他们离开上郡府邸的头一天,头一天他们白天都没有见面,唯独晚上……后面的那页,是他们来到这里第一日,当天晚上,他在缠了她许久之前,是在帮她净身。
有了这些具体的事件后,楚弈终于明白这些横杠杠代表着什么了。
他不动声色,把册子再放回去。
赵乐君早晨是在快要窒息中醒来,她睁眼,看到楚弈英俊的面容就在眼前。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了,他的唇再度落了下来。
她在他一早的热情中茫然,身子已经在他手掌中柔软的臣服,让她没忍住从唇齿间溢出低|吟。
楚弈微微喘息着,在她唇上咬了口说:“别出声,阿星在后边的屋子。”
谢星?
赵乐君一惊,可他已经使坏,吮着她敏感的耳垂。
赵乐君一大早险些被他闹得要羞|耻哭出声,他却一遍遍在她耳边沉声问:“君君是不是喜欢我这样待你……”
第99章
乡间的日子对赵乐君来说,如同生活在了世外桃源。
这里没有复杂的人心,没有争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都让人觉得舒心和安宁。
楚弈带着她下了几回田地,第一回谢星跟着,两人忙得汗流浃背,她就尽自己所能给递递水和布巾。
后来楚弈又单独带着她到一片还没有翻土的田地,告诉她是用来试种连云买回来的薯种。
她就坐在田埂边,看着他拉着牛犁田,中午他就在田边架起柴火,让她帮着烤兔肉。
有着上回烧了厨房的经历,赵乐君看火的时候把眼瞪得溜圆,就怕一不小心又让火星给吹到种苗边上,楚弈被她逗得直笑,连拽牛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然而太过放心的下场,就是两人吃了个半糊的午饭。
赵乐君秉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决心,艰难咽完最后一片干得发柴的肉,楚弈在这个时候却是突然靠近去含住她的唇。
等他抬头的时候,她看见他嘴巴黑了一块,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楚弈任她笑,在她袖子里掏出帕子,就着木桶里的清水淘好,一点点给她抹嘴。然后又让她到树下,把带出门的垫子铺好在树下,自己坐到一边,把大腿给她当枕头,让她躺着睡片刻。
男人的腿部肌肉硬得跟石头块一样,赵乐君调整了好几个姿势,才算枕得舒服。
明媚的阳光在密集的树叶中筛成了道道光束,斑驳落在两人身上,风儿一吹,倒影像流水般轻轻摇曳。
楚弈听着风的声音,一手轻轻拍在赵乐君背后,像哄孩子一样,哼起了一首她听不动腔调的小曲。
男人声音低沉,钻入耳中,又如同是清醇的酒淌入了赵乐君的心田了,让她微醉。
她低声问:“这是什么歌?”
楚弈微微一笑,低头看她的眼眸深处都是笑意:“一首情歌,我家乡男儿跟心悦的小娘子表白时,都会唱……”
赵乐君就好奇词意了,追着问:“那都是什么意思?”
结果只换来他意味深长的一句:“回去了再告诉你。”
下午种苗都下了地,两人手挽手回到住处。
今日村尾一户人家添丁,挨家挨户地送了红鸡蛋,楚弈给她蒸蛋羹,两人腻着在厨房又整治出一道烧肉和鱼汤。
楚弈干了一天农活,打完水先把自己洗干净后,才烧热水要给赵乐君净身。
上了榻,他突然就从后边抱着她,一手轻轻摸着她肚子说:“你不是想知道今日唱的是什么?”
赵乐君却突然觉得不好,当即道:“不想听了,要睡觉。”
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她不想听的选择,楚弈咬着她耳垂,用低哑地声音一句一句清晰告诉她。
什么郎心似火,见卿灼灼……最后连巫山云雨一类带着闺房旖旎的词都出来了,可把赵乐君臊得耳根都在发烫。
咬牙呸了他一口:“淫|词艳曲!”
楚弈低低地笑,在她脖子上留下几个红色的印记,痴缠着问她:“君君喜不喜欢。”
赵乐君转过身要推他这不要脸的,却中了他的计,被他堵了唇,他的一双大掌更是在身上肆意。
楚弈最后捻着沾着湿意的手指,使坏地又在她耳边问喜不喜欢这样。
赵乐君咬着红唇,眼神迷离,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楚弈这几天一有空就缠自己问喜不喜欢的举动有异。可一时间,她也不太敢确定他是本身就恶劣,还是真发现了什么。
两人在乡间躲了近十日,这神仙快活的日子也该过去了。
北胡又派来人谈判,那个和三公主要闹事的二王子还关着呢,北单于终于妥协亲自来见姬老太爷。
楚弈和赵乐君都在,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让姬老太爷一人去应对。
两人出现在上郡的军营的时候,姬老太爷拔剑就要砍楚弈,吓得赵乐君生生顶在前头,气得老人把自己最珍惜的剑都丢地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