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辉——非木非石
时间:2019-05-28 09:26:58

      那晚他在电话中语气平静,向她提了分手,没有什么大是大非,明显是他累了,倦了,感情不复以往,想要彻底做个了结。
      冯清辉气不过,赌气答应,并且要求他信守承诺,不可跟她再有交集,也不要食言再回头给对方平添麻烦,更不要时不时嘘寒问暖,圣母白莲花做派。
      他沉默许久,一一答应。
      其实冯清辉一直心存希冀,她不信顾初旭真有这么绝情,且盼着他能够再回头哄她一回,以往她都是心狠的那个,没想到那次顾初旭心比她更狠,苦等两个月,他都没再回头。
      冯清辉到这时候才如梦初醒,原来顾初旭这次是认真了。
      到了天气最热的月份,她从家中独自搬出来,找了新地方住,有一晚同展静、吴宇泽夜市吃露天烧烤,凌晨一点多才结束,她喝了两瓶头道麦汁啤酒,冰桶中冰镇的,瓶身挂着湿漉漉的水汽。
      炭火燃得欢快,肉串经炭火焙烤,滋滋发出声响,小食摊煎炸时混杂的肉香与之交织。是冰与火的极致交融。
      她坐在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不断的饭棚下,变得脆弱、迷惘、冲动,意识迷离之前,借着酒劲儿给顾初旭打了一通电话。
      冯清辉是个争强好胜的性格,她记得高中时暗恋过一男的,表白后那男生无动于衷,她颜面尽失,于是每次考试便竭尽全力,非要成绩压对方一头,若哪次考得比他差,她面子上就会特别过不去,好像人家不喜欢她就是因为她成绩不如人。
      顾初旭并未拉黑她也并未换号码,响了许久他才接了,接通却不说话,冯清辉轻垂着眼眸,委屈思念化作泪水在眼底打转,最后无声无息掉落。
      她也不知要说什么,性格又那么乖张要强不讨人喜欢,能主动打电话其实就已经是变相向他低头,毕竟要求是她提的,人家应了,她却反过来恬不知耻去纠缠。
      两人僵持了许久,羞耻感袭遍全身,甚至遍布每个头发梢,她胸口起伏着深吸了几口气,怕他会先挂断,不想再受刺激便抢先一步挂了。
      自然,顾初旭没再打过来,也依旧跟她无任何联系。他当初答应的,都轻松且毫不心软做到了。
      至于为什么那年春节回来跟她一夜情,冯清辉想,大概自己对他的诱惑仍旧存在,仍旧让他怀念。
      以他的处事风格,既然都上床了,和好也是顺理成章。
      这几日她每每想到那些怪异又异常的事情,总有些奇怪想法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影响她的判断。
      顾初旭是个成熟有正常需求的男人,婚后这几年,她试着去理解男人生理构造上不同所导致的灵肉不合一,但眼下更恐怖的一个念头折磨着她。
      或许他并不像自己单纯所想,嫖了什么女人,仅仅纯肉/体上的碰撞,而是……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同居过,甚至在他单身公寓中朝夕相处过,所以留下没善后干净的痕迹……
      这些猜想的后果,于她而言将是一个漫长难捱的无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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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清辉已经许久没去姥姥家,这两日没什么事做,就想过去探望一趟。顾初旭早晨比她早起了一刻钟,她洗漱出来,他已经煎好鸡蛋,歪果仁比较热衷的糖心煎蛋。
      除此之外他还喜欢牛奶混着鸡蛋烹煮,口感有些奇特,比较英式的做法。据他说是梅英女士早年在国外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如今早餐饮食依旧西式,也培养了他独特的饮食习惯。
      冯清辉更愿意相信,他们母子二人热衷西式早餐的原因,是因为省时省力。
      不过他最近下厨比往常频繁,冯清辉也不敢打击其积极性。同他吃早餐,她全程有些心不在焉。
      顾初旭问:“今天去做什么?”
      “去看姥姥。”
      “我陪你一起去。”他放下刀叉,抽出一张黑色无尘纸巾,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油渍,干净的无名指上带着冷调的雾金婚戒。
      戒臂内部刻有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马眼形主钻,尖角处带起一丝柔和线条。
      冯清辉当时并没关注价格,便宜或者昂贵,她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觉得,金色抢眼,属于膨胀色。
      所以对于这个色系,不是人挑颜色,是颜色挑人,如果戴不出成熟气质,很容易流于庸俗。
      而手指偏白且修长的男人戴有光泽的金属色,具有低调奢华的美感。
      “你今天不忙吗?昨夜睡前你说有个早会,你如果很忙尽管去忙,又不是什么节日,没必要非得去,姥姥你了解的,她不会计较。”
      顾初旭低头继续不急不躁吃早餐,看她一眼,“我既然说陪你去就是不重要的会议,最起码我缺席无关痛痒。”
      冯清辉没再说什么。
      楼下大型购物百货超市就有水果,他觉得不新鲜,专门驱车跑了十多公里,去水果市场提新鲜货,空运或者陆运,天南海北连夜运送过来,泛着水灵灵的色泽。
      拎了一箱不容易存放的红提,一箱比较容易存放的柑橘类,后备箱中还有两箱中老年补品。
      顾初旭每次去都要带不少东西,出手阔绰大方,比如今年春节,孝敬了冯佑军两瓶好酒,蓝瓶金色雕花,从顾家酒窖拿的,顾老爷子放着一直不舍得动封的好东西。
      高馨丽在厨房挽着袖子帮忙做饭,她比冯清辉年纪长几岁,曾在外婆身边养了几年,所以每每到这手脚勤快,冯清辉在家没做过事,习惯问题,就没那个自觉。
      她去卧室看了眼高馨丽的女儿,才几个月大,脸蛋滑嫩犹如刚剥了壳的鸡蛋青,眼睛滴溜溜转,她是个颜控,喜欢漂亮的人,也喜欢漂亮的婴儿,忍不住抱在怀中逗了逗。
      这幕恰好被顾初旭瞧见,回来路上他开车,目视前方,忽然侧头问了一句:“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冯清辉对这个问题一向敏感,视线从车窗外转移他脸上,“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偶尔可以想想,”他语气平淡中隐藏着悠闲,“像你姐姐那样的女儿,也不错,看的出来你喜欢。”
      “你只看到她光鲜的一面,”冯清辉低下头看向别处,“她生了孩子一直在家做全职太太,春节前还跟姐夫闹了一场,她嫌姐夫不做家务,姐夫却说,她不过是在家看看孩子,别得也没什么事做,怎么会明白他在外面的艰辛……她从怀孕到如今,婆婆并没给几天关怀,姐夫工作性质问题,时常出差。”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姐夫在外面大概有了人……”
      顾初旭顿了顿,脸上依旧没多少表情,看过来一眼,用教育的语气说:“这种事情没证据不要乱讲。”
      冯清辉摊了摊手,“我是那种满口胡诌的人?”她深叹了口气,“姐姐还不知道,我也是不小心撞见,还没想好怎么给她提个醒……”
      她低头拨弄着手机,“你在外面有没有女人?”
      冯清辉脑子空空荡荡,眼睛紧盯着他,不知道想从他脸上找寻什么。
      “你知道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游走在你跟别的女人之间,有你一个就够我头痛了,怎么还会给自己多添麻烦,这样根本就不划算。”他目光很平静,又用商人算经济账的口吻,冯清辉感觉不出多少诚意。
      “意思是说,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的时候,就有可能存在别的女人?或者现在没有,接管企业以前,那时候精力充沛——”她忍不住又从他话语中挑刺儿,边说边打量他的神色。
      顾初旭惯常会用的手段就是控制情绪,喜行不言语色,他看过来,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不慌不乱语气沉稳:“你怎么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以前你可不是这样……我如果有别的想法,何必一早跟你求婚,难不成单单为了娶你回来束缚我?亦或是以前缺女人,怕讨不到老婆所以跟你将就?”
      冯清辉默了几秒说:“我这人是很讲公平的,倘若有天你绿了我,我势必绿回来,然后才能离婚。”
 
      第30章
 
      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顾初旭回过头看她。
      冯清辉勉强笑了下, “你还保证过, 我们在一起除非我踹了你, 否则你不会主动放弃这段感情。”
      “是我当时不够成熟, 我会弥补你……”顾初旭皱起眉毛, “并且以后不会了, 过去的事已经没办法更改,不要再提了。往前看,成不成?”
      “为什么?”她忽然变得较真起来, “为什么不能提?好像我每次提那段事, 你都是这么排斥, 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或者你不想我知道的?”
      顾初旭的表情直到这一刻才出现轻微的破绽, 他没有急着解释,迅速把车子停到路边,稳下后才深深看她,“我没有排斥,我只是不想让你再一直陷在伤心的地方,我们都结婚三年了, 又何必纠结于过去?”
      冯清辉愣愣地看着他,“你知道在外人眼中,我们有多奇葩有多神经吗?展静都说, 她理解不了我跟你。”
      顾初旭只问:“你听展静的还是听我的?为什么需要她理解?一个婚姻失败的人,能给你什么经验?我们两个,又为什么需要外人指手画脚?”
      冯清辉隐隐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戾气,她此刻有些茫然, 有些发晕,大概是中午没休息有些不适,他探手过来,把冯清辉纤细的手指握在掌中,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的传向她。
      “你如果工作太累,或者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至于你那个男发小,男人有时候度量小,希望你理解一二。而且,他并不一定有你想的那么光明磊落,我不想守着你诋毁他,但也不想装作若无其事包庇他。”
      “什么意思?”她听出一些猫腻,“你们两个,又打架了吗?”
      “没有,”顾初旭垂下眼眸否认,“之前是他出言不逊,教训教训罢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其实闹到了辅导员那,不过是年少轻狂口角上的误会,早已握手言和。
      他都已经这样,冯清辉又能说什么,只好敷衍地点点头,忽然看见他手腕上黑色的,与衣服不怎么搭配的手表,挽住他的胳膊,抬头看他:“是我送的,我眼光好像真不怎么样。”
      他并没说什么,冯清辉没细看手表,细白的手指贴到他脸庞上,摩挲着青色的胡茬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刻名字吗?因为我那时候想,你每次看时间的时候,都得想起我。毕竟我不在你身边,也只能这么刷一刷存在感。”
      顾初旭提了提双眉,“我想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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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初旭这两日工作上的态度懈怠,秘书部怨声载道,既要作出新的行程安排,又要跟公司的高层、乙方合作伙伴做出合理解释,总之赔笑脸说好话的事情没少干,短短两日笑出的褶子,比往常两年还要多。
      李凡硕过来送文件时她们正低声抱怨,一个说:“顾总昨天忽然不来上班,今天一早又把早会推了,是不是身体不大行?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吹草动?”
      另一说:“顾总那么年轻,能有什么风吹草动?”
      “会不会是顾太又作妖了?”
      “可别介,不晓得又要开了谁。”
      “苏助理开了也不可惜,腰扭得跟软皮蛇似的,也不知道当初人事部怎么选的人。要是我老公有这个能耐,我也看的紧。”
      一拨人有说有笑,完全没意识到他进门,李凡硕听了两耳朵,拳头抵住嘴唇“咳咳”两声,她们回头看见是李凡硕,一时散开不再多言,李凡硕把手中的文件随手一挥:“待会儿顾总来了需要他审阅。”
      刘秘书接过去瞧瞧,正是李凡硕亲手操刀的胶南项目,不敢怠慢,写便签贴上归置到一边,李凡硕并没走,穿着浅灰色西装,手往格子间上头一搭,点着下巴问秘书:“顾总还没来?”
      “没来。”
      他笑笑,“大概是乐不思蜀了。”
      “顾总最近有什么乐事?”
      “我也这么想呢。”李凡硕姿态悠闲,漠不关心搭腔了一句,说罢甩手便往门外走。
      刚出门看见董事长梅英女士,她有段日子没进公司管理层,更没听说今日有董事会,两人碰面互相点了个头,李凡硕目送她进了总办公室。
      对于顾初旭工作上的行事作风,李凡硕算是个知情者,像昨日那样不声不响突然罢工,五年间的次数屈指可数,之前倒发生过一次,彼时他刚骑行回来就职,李凡硕随他回山东做业务考察,大学时的老师恰好在威海养病,威海距离东屿市不远不近,开车大概需要四个小时的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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