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黑衣男子在一侧迅速开了口:“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是大步离去。
这情景,闹得余安安愈发是有些慌乱。好似那人的存在,是闪闪发光的电灯泡。
白慕阳一眨不眨地凝着她,仿佛一切都是寻常,没什么令人不自在。直至女孩的耳朵一点点发红,他才微微弯下腰,低低道:“走吧,去吃饭。”
余安安蓦地回过神,小碎步快了一点率先走进那家她常常光顾的饭店。
然而,她一进门,白慕阳落在她身后的眸子便有些惊奇了。紧接着就听女孩对前台道:“我还是一份清汤面。”
前台那位系着围裙的女孩似乎也认识余安安,帮她下单的时候甚至冲她莞尔笑了笑。
“你呢?”女孩回过身,澄澈的眸子望向他。
白慕阳收回那一丝探究,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一样。”他的目光落在台面上的菜单,这一碗面,仅十二元。
来时,他的座驾停在了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倒车的时候,时延忽然一根手指指向另一侧的白色迈巴赫:“那是余安安的车。”
那时,白慕阳倒没什么惊奇。原本,余安安所居住的别墅,便说明了她自个的身份。
只是这时那些疑虑才蹿了出来,家境非比寻常的女孩,开一辆迈巴赫来上班,吃得却是一碗十几块钱的面。
体验生活?
单单体验生活也就是了,她还找了这一份月薪五千的工作。白慕阳可不认为,这是他的个人魅力所致。
女孩看着纯粹干净,眼神又时常是令人无法抗拒的无辜。但她绝非没脑子那一类型。她做这些,必然是她自己的缘故。
两碗面上来的时候,白慕阳吃了一口,对面的女孩终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你还吃得惯吗?”
他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不知是量身定做还是过于不知名。但他身上自带一股清贵之气,余安安多少觉得,这碗面于他而言,有些简单了。
吃得惯吗?
其实无所谓,他对这些一向不大计较。但这却是他想问她的问题。
“你呢?”白慕阳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只腕表的价格,大约能买下几个这家店了。
余安安倒没几分意外,甚至没觉得白慕阳的问话加上视线有些唐突。她坦然应了声:“刚开始是有一点不习惯,现在好多了。”
“所以,”白慕阳凝着她,“为什么明明很有钱却要来这里吃苦?”
这话却是指向这一份工作了。
余安安挑起面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即放下筷子,颇是正经道:“我不以为这是吃苦,只是换一种生活方式。”
白慕阳眉头一紧,他记得十分清楚,余安安床头柜上摆放的照片,仅有她们祖孙二人。
或是说,她的奶奶身体不大好了,她要提前开始习惯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生存。
但这些话再提及,只怕事关隐私。白慕阳随即转了口,佯作随意地问她:“刚才在书店门口的男人,是你的……”
他兀自留了白,自不会主动说“男朋友”三个字。
“朋友。”女孩眸中闪过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会看见。
“他喜欢你。”这却是陈述了。
余安安只看了他一眼,便是垂下脸,低低“嗯”了一声,明明无关紧要的事,却是生出一丝心虚来。
果然是游游所说的,美色惑人?
白慕阳凝着女孩软软的耳朵,薄唇翕动:“那你呢?”
余安安抬起眼,目光落在他线条干净的脸颊上,他的声音明明温润清和,却总像掺了毒药的蜜一样。要她靠近,又让她不安。
余安安下意识就道:“我当然不喜欢。”
白慕阳一眼便看穿她的局促,唇边划过促狭的笑意:“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
“我……”余安安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再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这人明明看着温温和和,只是没几句话就将她逼到了墙角,无力招架。
偏偏,他还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是耐心等一个答案的模样。
“打扰一下。”一道柔柔的女声忽然响起,余安安忙松了一口气,就瞧见一个女孩站在白慕阳身侧,紧握着手机小声同他道,“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吗?”
白慕阳看向她,余安安已然垂了小脑袋做事不关己状。
原本,她纵然是觉得白慕阳有些不同,对他有些细微的好感,却也是在萌芽期。种子过于幼小,还生不出所谓吃醋和占有欲。
余安安这边正专心吃面,忽而就听见白慕阳凉凉的嗓音:“抱歉,我没有微信。”
余安安咀嚼的动作都顿了顿,完全可以想象那女孩如遭雷击的表情。
即便是拒绝人,麻烦稍微动点脑子好吗?
女孩明知他这多半是托词,却是不肯轻易放弃,当即又拎着软软的声音:“那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吗?我在那间书店见过你很多次,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说话。”
以他不常出现在书店的频率,女孩见过他多次,可见这喜欢由来已久。
尤其那样温软的嗓音,听得余安安心口都是发软。
然她神思跑的远,喝汤的时候忽然就呛到,“咳咳……”她尽力压抑着,偏是越压抑越发痒,结果,就这么咳了出来。
她闷着头伸手去拿纸巾,还未触到盒子,忽然就有温软的触感递到了手心。余安安接过擦了擦嘴,顺嘴就要秉着礼貌同给她纸巾的人说一声“谢谢”。
结果还未张嘴,就听见白慕阳又一次拒绝了那女孩。
他轻飘飘道:“你看,我女朋友都介意了。”女孩听罢,甚至没有转脸看一眼她这个当事人满脸的无辜,就仓促地跑了。
余安安满眼错愕地抬头,望着白慕阳眼底那丝残余的宠溺,忍不住又轻咳了两声:“你从前就这么拉人做炮灰的?”
白慕阳倏而笑了,这笑与他往常的温暖不同,带了些戏谑。他又是姿态慵懒地反问她:“如何?”
“呃?”余安安一时愣住,随后才诚恳道,“我看那女孩似乎真的喜欢你,你这么拒绝有些伤人。”
而且,还殃及池鱼。
余安安闷了闷,余下的话没说。
白慕阳侧过脸,难得收敛了笑意:“她并不了解我,怎么能说喜欢?若只是为了这一副皮囊,这样肤浅的喜欢,却也没什么动人。”
余安安果断怔住,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要对号入座。愣了愣又想,要不也和那女孩一块遁地逃跑吧?
她对眼前这个长得极尽好看的男人,那一些好感,分明也是肤浅。
余安安脸色僵硬了好一会儿,方才从地上捡起一些自尊,勉力开口:“可是大多女孩子第一眼看你,都是看脸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了解你。”
况且,长得太好看而被人垂涎,不是蛮正常的事。
“有人不看。”白慕阳依旧是坚定的脸色。那晚余安安救他,可是未曾看清他的脸。甚至,她还望见了他凶狠的本质。
余安安默默咽了咽口水,自尊还是丢地上吧!
随后,一直到碗里的面少了大半,余安安起身去结账,脸色都一直没有好转。却也不算是耷拉下脸,只是回到了陌生人的疏离。大约,像是对待饭前出现的那个男人。
白慕阳蹙了蹙眉,一时不察是哪句话说错。
饭店距离书店不过十几米,眼见得余安安就要回去,他才跳到她眼前,猫着身子问她:“你不开心?”
“没有啊!”余安安仰起脸,唇角挂着礼貌性弧度。“只是觉得你说的很对,我们不能因为一张脸就去喜欢一个人,因为你不知道那张面具下面藏着的是怎样的心。是热的,还是冷的。”
冷热?
不,他是黑心肝。
白慕阳顿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恍然意会出她话中的另一层深意。
他自个清楚地记得余安安救过他,但余安安却不记得了。那天她出现在书店外,后来又来应聘,大约真是觉得他看着眼熟。
那份眼熟归结到脸上,便成了“肤浅”。
白慕阳思及那段所谓肤浅的说辞,不由伸手捏了捏眉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8章
白慕阳进入书店的时候,余安安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正在整理书架上的书籍。
他清了清嗓子,凑到余安安身边,低声与她道:“晚上有安排吗?”
他站在她身边,微微弯着腰,说话时热息都打在了她的耳朵上。
余安安下意识退了一步:“你有事吗?”
“请你吃饭。”白慕阳望着她时,眨了下眼,附和着唇边的笑意,竟像个无辜的少年。
余安安当下差点绷不住,握着一本书册的手指都紧了紧,慌忙别过眼才低低道:“不了,我还要……”
“余安安。”白慕阳忽然阻断她的话,并从她手上拿走那本书,微凉的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那触感倏然蹿到心底,勾得人心痒。
她愣愣的,听他在咫尺之离继续沉沉道:“或者你请我,我传授你一些拒绝人的经验。”
拒绝人的经验?
这话说得,怎么像是凭空多出来的优越感?纵然,他其实有那个资本。
余安安蓦地侧过头,正要说:难道你没有自觉,这话和你人设不符吗?明明是慵懒贵公子的模样,怎么这话听着有些蔫坏的意思?
结果,不知是他又凑得近了些,还是两人原本就这么近。这一转头,差点鼻尖撞了鼻尖。
余安安慌忙又后撤一步,结果背心抵到后面一排的书架上。她悄悄咽了咽口水,手指无措地勾着裙子:“不……不用了,刚才在饭店,我已经学到了。”
那一招“临时拉炮灰”,其实他从未用过。准确来说,是往常便不需要思索怎样拒绝人,也从未有人敢靠近。
白慕阳眼见得她的耳根都要红了,方才收敛了逗弄她的心思,满是愉悦地直起身,语调轻快道:“那只是小巫,还有大巫呢!就这么说定了。”说着,不再给她拒绝的时间,径自走至门口,自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上他常坐的那张椅子。
余安安站在原地,咬了咬唇,却也没有走过去多计较一番。
原本,她就喜欢他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一起吃饭,也许还能多些了解,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肤浅。
及至傍晚,七点整,白慕阳准时站起身,偏是搜寻了一圈都没瞧见余安安的身影。
上了二楼,方才瞧见女孩正一个一个地低声同剩下的那几位说着什么,待她说完,那些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大约,是在催人。
白慕阳单手插-在口袋里,又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七点十分的时候,余安安做好所有收尾工作。白慕阳凝着她纤薄的身形,忽然想说,应该让她多吃些才是,太瘦了。
然她望过来时,他又是拎了温暖的声线:“餐厅的位置不远,我们走过去吧!”
余安安应了,两人走在长街上,行人因着天色渐渐暗下,不再有了正午的炙热,反而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路,得了不少侧目。
白慕阳在她身边缓缓走着,特意随着她的步速,一颗心也如天边的太阳一般,暖洋洋的。甚至那令人略有些焦躁的热风,也是为了洗涤。
亦是这时,白慕阳方才突然警醒过来:温柔本是他虚伪的面皮,但在她面前,好似成了他的本性。
一千米的路程其实不远,但也走了十来分钟。
白慕阳瞧见路边旁人探究的视线,忽然问向身侧的女孩:“你说,会不会有人以为,是我老牛吃嫩草?”
余安安一面走着,侧身扬头看向他,立时摇头:“不会。”他的轮廓实在长得太好,好像白描精准朴素地勾勒。她满眼真诚道,“大约就是再过五年,你依然也会有现在的少年感。”
“少年感?”白慕阳眉梢一挑。
“嗯。”余安安解释道,“我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大约懂得。你的眉骨其实偏高,会给人凌厉的感觉。若是你换一个发型,再表情冷峻一些,大约也会吓到人。但是现在,你一侧的短发柔软地落下来,遮住了凌厉的眉骨,表情又是温润。所以,少年感真的很强。”
白慕阳闻言,额上青筋跳了跳,果然这东西,还是存在在潜意识里。
她虽是不记得那晚的事,但竟也能形容出,他换一张脸会是什么模样。
“所以,你并不觉得我老?”白慕阳的视线探寻过来。
“老?”余安安略有些诧异,“你最多比我大个三四岁吧!”
白慕阳落在口袋的手指略有些僵硬,他虽是不知道余安安的具体信息,但她尚是个学生,而他……
“你今年多大了?”余安安看他那脸色,忽然想收回她自个说的那一串所谓少年感的话。
若他果真大她很多,那话可实在是像吹捧。刚刚被人说了肤浅,转眼又吹捧上了,这脸丢在地上还捡不起来了。
白慕阳勾了勾唇,略晚一些应声,余安安又道:“我今年二十,你是……”
“我比你早生了六年。”白慕阳唇角的笑意微僵。
余安安听了,立时自我安慰,嗯,也还好,不算彩虹屁吹捧。
随后到达餐厅,余安安却是怎么也没想到,白慕阳当真要教她怎么拒绝人。余安安还以为,那只是他顺口拎来的借口。
余安安慢慢地咀嚼嘴里的菜,咽下后又喝了一小口水,方才郑重其事地看向他:“拒绝本身就是一种伤害行为。”
同意就是自伤,这可不是他的行为准则。
“所以,才要一刀剁。”白慕阳模样正经地望着她。
“怎么剁?”余安安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支在桌边,几根手指微微屈着抵在脸颊一侧,也是难得拎了辩论几句的姿态。“像你所说,拎一个炮灰出来,其实我觉得很不好。对当事人的伤害倒是其次,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她确信了你不是单身,说不定很快就能走出来。但是炮灰多无辜呀!”